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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最后一个太子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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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部尚书林欲楫叹息着,缓声道:“太子殿上一片赤诚之心,实乃至孝。只是太子现在首要应当勤习功课,调养身体为要。”

林欲楫试图委婉地绕开话题,给朱慈烺找台阶下。

但周延儒头上顶了个太子太师的名头,更是不甚客气:“剿寇自然是要务。但与太子而言就不是了。何况剿寇需调集各省兵马,汇聚进剿,更是靡费更重。辽东事与剿寇之事并行于朝廷何其重担,如此之事还应缓缓思量。至于税赋之策奶国之基石,一举一动千万人干系,不宜在此纷乱之时行事,臣忝为太子太师,请殿下三思!”

“请太子三思,请陛下三思……”

又有几个大臣纷纷附和。

崇祯面沉似水,乾清宫中更是罕见地起了私下议论之声。

“太子不当是在后宫调养身体,学习功课吗?怎么到了乾清宫里来了?”

“此是军国重事议论之处,未得陛下允许,又非监国特例。太子怎么来了乾清宫?”

“竟然要新开税赋,百姓何辜,太子竟是……”

……

没有预想到的一言既出,名动四方。

反倒是朝中重臣对朱慈烺所言,竟无一人赞同。

崇祯脸上原本宽慰的表情也被这些议论之声扰的心情急躁了起来。

朱慈烺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一个个宰辅重臣的否定让朱慈烺难堪不已。身为十四岁的太子,对牵扯如此之深的军国重务哪里有什么发言权?

更何况,他的意思可不是加税百姓,而是商人!但哪个商人背后没有达官显宦做靠山。秦侠只不过是刚刚微微提了一句,就被人如此激烈反对。如此损公肥私,全然不顾这大明已然残破。

想到这里,朱慈烺不由悲从中来。

只见朱慈烺转身定定盯着议论纷纷的群臣,道:“诸君身为国之重臣,世代身受皇恩。父皇问策群臣,却无一人可以为父皇解忧。我身为大明太子,国之储君。如此国之大事,有何议论不得?”

群臣纷纷低头皱眉,不禁心里嘀咕起来。区区一介孩童,听闻一场大病都愚笨到过目即忘了。现在国之重臣几乎都在这里,竟然一点颜面也不给群臣,这委实有些不知好歹,重病之事果然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想必,有些人会想着,孤如此喧闹君前,不思文章,不尊礼数,实在是脑子病坏了!”朱慈烺目光定定,几个意志不坚的大臣碰上朱慈烺的目光,连忙低上头。

几个老狐狸脸上义愤填膺,一副第一次听闻的模样。

朱慈烺一笑,脸上一副悲愤的模样,慷慨激扬道:“不必否认。我的确大病一场,三日不醒。因为我梦到了太祖给我托梦,让我看看,未来之大明,是什么模样!”

太祖!

明太祖朱元璋!

听到朱慈烺如此爆出猛料,就连崇祯也坐不住了,起身道:“太祖托梦给你什么了?”

这时倒是没人觉得朱慈烺如此年幼,会拿着太祖的名头蒙骗别人了。

更何况,三日不醒,御医查之无病。这的确像是太祖托梦!

朱慈烺颤颤地吸了一口气,好像回想起了那番恐怖的记忆:“儿臣梦见两年后,反贼攻城陷地中原尽陷,京师城墙之上无一人坚守;梦见三年后,鞑子的铁骑打进关内;九州之内,已经没有了大明的臣子;儿臣梦见了满清鞑子一手拿着屠刀,一手拿着剃刀,大明百姓人人衣冠丧尽,左衽披发,留头不留发,屠城不计数。儿臣梦见,朝臣依旧在争吵,依旧在投敌。卫国之士战死沙场,留命之徒尽皆苟且。太祖站在我眼前,列祖列宗冷目相对。值此情境,身为大明皇室,父皇……儿臣怎能再安居深宫?这万里之大明,战卒可降,武将可降,文臣可降,就连世受皇恩的勋贵也可降,连天家家奴的太监也可降。但儿臣为大明皇室,国之储君,再退一步便是黄泉之路了啊!父皇,如此危局。儿臣身为父皇的儿子,身为大明的储君。此时不奋发作为,为君父解忧,为天下平乱。难道……真要等到梦中一幕幕,重现吗?”

殿上分外安静。

太子大病之事有了解释,紧随而来的,就是一股莫名力量下的恐惧。

明太祖,这三个字的力量太强大了。

强大到这些饱读诗书,通晓史略的朝臣俊才们一想到太祖时官员们的境遇,就无不是心中战战。

如刘宗周这样的大儒固然会坚信子不语怪力神。但大部分人,尤其是那些心中有鬼的朝臣,遇上这样神鬼之说的时候,自然而然就将心中恐惧无线放大。

一时间,殿上静谧,众臣战战。

直到久久闭目,长长一口浊气呼出来的崇祯环视众人,用已然沙哑的声音道:“内阁速拟一个辽东方略出来。兵部议定调兵练兵之策,户部先议筹饷之法。诸位爱卿回去歇息吧!”

朱由检挥退群臣,看了一眼朱慈烺,转过身,朝着殿后走去,脚步微微有些漂浮。

见此,朱慈烺心下微酸,快步过去搀扶,却见朱由检狠狠挥手,不让朱慈烺抚着,默然前行,一言不发。

稍待,君臣父子俩到了后殿,王承恩将所有内侍悄然带走。

对上朱慈烺坚毅泛着血丝的目光,想起太祖所托之梦。朱由检踉跄一步后退,闭上了眼,竟是不堪看向朱慈烺坚毅的目光。

第5章 铲除硕鼠图谋出宫

朱慈烺连忙过去扶住朱由检,一扶,朱慈烺却感觉朱由检的体重竟是轻的如纸一样,他一个少年竟然扶住了一个近一米八的中年男子。

扶住了朱由检,朱慈烺拜下请罪。

崇祯扶他起来,力道很沉,尤其抓得紧,抓得朱慈烺双臂生疼。

朱慈烺目光望过去,崇祯的眼神疲倦开始褪去,一种朱慈烺熟悉的坚定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正是这样的坚定让崇祯从天启皇兄手中接过了一个国事糜烂的大明,让他奋起决心扫平这个世界的污垢,铲除阉党,涤荡人心,意图做大明中兴之主。

正是这样的坚定让崇祯在国事一日日糜烂之下依旧宵衣旰食,辛勤处理国政,试图将从兄长手中传承下的大明江山一点点从泥潭里拖出来,尽管结局却让崇祯坚定的心一点点被污秽的沼泽淹没。

正是这样的坚定,在边城大员尽皆投降的两年后,让他绝望地走上了煤山,留下了“以发覆面。任贼分裂朕尸,勿伤百姓一人”的遗言。

这是一个勤勉负责,心怀天下的皇帝。却也是一个生不逢时,难挽倾天的悲情殉道者。

现在,新的朱慈烺来了,他的命运还会重复吗?

殿内沉寂了一会儿,却并不显得沉闷,一道让朱慈烺心怀激荡的声音在屋内响起。

“烺哥儿,你说得好。朕身为天下臣民君父,岂能抛下祖宗基业。抛下视我为君父的臣民?自太祖起,大明皇帝,不称臣不纳贡,无和亲之屈膝,亦无割地之国耻。天子卫国门,君王死社稷!烺哥儿,这天下,断不会被蛮夷占据!你身为太子,其他祖训可以不顾,这一条,给我朱家子孙,一代代传下去!”崇祯的声音在这一瞬间恢复了中气十足的模样。

听到这里,朱慈烺心中突然感受到了一种使命在传承,一种万钧般的责任纳入了心怀。

这天下,既然享受了第一等的尊贵,那便承担其第一等的责任。

朱慈烺的目光清澈,回应着崇祯,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儿臣谨记父皇教训,九死不悔!”

“好!”朱由检心下畅快,罕见地露出了轻松的神色。只是想起方才要处理的政务,朱由检不由蹙眉起来:“烺哥儿。你方才说的内寇之事我并非不知,福王死在洛阳,朕……只是流寇难剿,耗费更甚。眼下朝廷拿不出钱粮就驱使不了兵马,辽东之事尚且困难,剿寇之难更甚。至于开源加税之事,朝臣反对尤艰,辽饷已然沉重,再加税百姓,我心中有愧。故而,眼下左右艰难,钱粮,无处来啊!”

“父皇,儿臣翻阅杂书,记得有一个故事。百姓家如果遇到饥荒,有经验的农人便会到处挖田鼠的坑洞。因为这些田鼠平日偷藏百姓米粮,积年累月数年,一旦挖出,往往有数石之多。故而,想去户部为吏为父皇扫荡国库之硕鼠。”朱由检目光定定:“大明富有四海,子民亿万贡纳税赋,却不能满足边疆之需。天下每年三千万石田赋,硕鼠手中便拿去一半之多。不除硕鼠,大明便是一个流血的巨人,总有一天会流干鲜血,再无生机!儿臣无练兵之用,父皇亦无以支撑战事。”

朱由检目光冷冷:“太子是说李侍问?”

朱慈烺摇头。崇祯用人多疑,心急难耐,内阁部寺大臣一茬茬换。但朱慈烺李侍问并无坏的观感,也无深厚了解。而且,他可不是来打落水狗的。

“父皇,而今在深宫,对于朝中大臣贤与不肖并不了解。深宫九重,何以知晓黎民庶务?只是因为而今若要立军,便免不了请饷。故而,一为庶务二为军饷。儿臣自当入户部一趟,便是锄不了硕鼠,也不能在身边养一堆硕鼠!”朱慈烺掷地有声道。

朱由检还是微微皱眉:“太子之身为一胥吏,荒唐,实在荒唐!”

朱慈烺朗声道:“我劝父皇重抖擞,不拘一格使人才。既然具是大明臣子,只要有能或贤,父皇何须以门户之见使臣民离心?”

“不拘一格使人才……”崇祯看着朱慈烺年轻的模样,无奈道:“罢了,就当让你出去散心罢。烺哥儿,你去找五军都督府左都督曹化雨,他是曹正淳胞兄,入户部之事我会命让王承恩小心着办理。”

说完,崇祯顿了顿,又说道:“此次大殿之上,你太鲁莽了。清议大臣之中,只怕多有纷扰。我会让人传出话,就道是你在宫中养病安歇了。如此,宫外也不要想着以太子之身招摇。如果有事,你还是入宫先习政务。”

就连崇祯也不看好自己,朱慈烺一阵失望,但他没有多说,只是行礼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