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神相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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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隔壁房间传来谈话的声音。
"大哥,我来看,看看,阿扬,他……他醒了没有?"一个说话略微结巴的声音说道。
柳文扬脑海中立马浮现出一张老实巴交的脸,此人乃是柳文扬他三叔,也是柳达的亲兄弟,名字叫柳能,在家排行老三,至于柳文扬的二叔因为小时候得了天花过早夭折,因此柳家就剩下这么两兄弟。
"唉,醒了一下又睡过去了。"是柳达的声音,"郎中说他命大,跳进河里没被冻死,也没被淹死,只是得了伤寒,这已经够走运了!"
"那是,阿扬从小就,就面带福相,只是这次被革了秀才功名,一时半会儿想,想不开,才会自寻短见……"
"啧,咱是自家兄弟也不瞒你,阿扬小的时候我就给他看过相,这小子的命格很奇怪,名曰:东打梨花,西压海棠。雨打梨花遍地残,命太贱,福薄缘浅,且是一副短命相;反过来,一朵梨花压海棠,却是万中无一,福缘深厚,富贵荣华不用求,好的不能再好的富贵相!所以我就纳闷了,这小子的命到底是好还是坏!"
"呵呵,大哥,你你,你也不用给阿扬算命……你你,你算命十有九不准,要不然人家也不会叫你……柳柳,柳神棍!"柳能结巴道,看起来他对自己老哥的看相能力很是否定。
"你胡说什么!结结巴巴的,连话都说不利落,还敢说我不会看相!"柳达很不满意自己兄弟的话。(http://.)。
"好了,算,算我不对。我还是先去看看阿扬再说。"
"看阿扬啊,你空手来?"
"怎么会呢,没瞧见我怀里头揣了二两糙米!"
"算你家伙还有点良心……不过,没被你那婆娘看见吧?"柳达的语气似乎有点畏惧。
"放心,我背着她揣来的,揣在怀里,她不,不知道。"柳能笑嘻嘻地说。
"那就好!上一次俺爷俩吃了你家三两小麦,被你那母老虎知道了,从街头骂到街尾,就差蹦到房子顶上大声吼吼,让村的人都知道俺们父子是在靠你们养活!要知道,我儿子你侄子可是读书人!读书人知道吗?那可是天上的星宿下凡,搞不好就中了状元,做了进士,光耀门楣光宗耀祖……虽然现在秀才当不成了,可保不准什么时候就又能读书了,这叫世事难料知道吗?!我虽然不读书,却也是个算命的半仙,也是有身份的,哪能被你那泼妇骂得一文不值!"
"那是那是,呵呵,就算大哥你不说,我,我也明白……再说阿扬可是咱老柳家一棵独苗,俺那婆娘也不会生养,以后可就全都指望他了!"柳能依旧笑呵呵,"好了,还是先让我看看俺侄子现在啥模样?!"说话间,柳文扬的三叔柳能就"吱扭一声",推门进来了。
第二章.软弱并非可欺
柳能推门进来看自己的侄子柳文扬,身后老爹柳达自去张罗那二两糙米,看看是磨了来吃,还是伴了野菜叶子熬粥,这几天为了照料儿子,早已饿得肚皮子打鼓,有了一些米粮当然要好好地拾掇一番。
柳文扬见柳能进来,不禁打量了他一下,戴着一顶破了洞露着棉絮的兔耳帽,揣着手,面相老实巴交。
收回目光,柳文扬微微起身,生涩地唤了声:"三叔"。
柳能很高兴,"啊呀,阿扬,你真的你醒了……我还以为你老爹说着玩呢,谢天谢地,你总算平安无事……你别动,就躺着吧,大夫说了,要好好休息。"
说话间,柳能小心地扶着柳文扬重新躺下,然后又道:"咋样,脑袋还发烧不?"伸手摸了摸柳文扬的脑门,"挺凉,应该好了些。"
"多谢三叔关心,我自己也觉得没事了。"柳文扬看着眼前这个充满关心,既熟悉又陌生的"三叔"。
"啥没事,我看还是叫郎中来看看的好!阿扬,你你……你说你咋就想不开呢,秀才没了咱还可以干别的,用不着去跳河自杀……你可是咱老柳家独苗,你那婶子肚子不争气,连蛋都不会下一个,万一你出事了,可叫俺们咋办?"
话音刚落,突然一个女人声音道:"谁说我不会下蛋了?就算老娘不会下蛋也是你爷们的事儿!自家种子不好,却怨地里没收成,柳能,你缺不缺德?!"
随着说话声,从外面进来一个女人,黑胖,五大三粗。
见此,柳文扬不禁佩服自己这个三叔,能泡到妞不算好汉,敢和这样的女人结婚,那才是勇士!
再说柳能,一看女人来了,立马吓得脸色大变,像老鼠见了猫一样,整个人浑身发抖。
那胖女人更是不客气,直接揪住柳能的耳朵,道:"你给我蹦达呀,还给我蹦达!一不留神你就蹦达到这里来!来做什么?送吃的,还是穿的?"
"哎呦!放手!放手!"柳能疼得龇牙咧嘴,"我只是……只是过来瞧瞧!"
"瞧瞧?有那么简单吗?是不是又把咱家的东西往这边揣了?"
"没有!没有的事儿!"柳能被揪着耳朵拼命抵赖。
这时,柳达用碗端着那二两糙米进来,"我拿水洗了洗刚好熬粥……"然后就看见了胖女人。
胖女人也看着他,然后又看了看他端着的糙米,柳达下意识地想把糙米藏到身后,却不及胖女人动作快,一把抢过来,"还说没有!这糙米明显就是咱家的!"
柳能彻底软瘫了,"我我,我也是……帮衬一下!"
"帮衬个屁呀!你自家都不够吃,还帮衬别人,你以为自己是开善堂的?!"胖女人吐沫星子横飞。
"也不是外人,是,是自家兄弟!"柳能缩着脖子,耷拉脑袋道。
"自家兄弟?有这样白吃白喝让你养活的兄弟吗?我看你这头蠢驴是三天不打,你皮痒痒的慌!"
眼看婆娘说得恶毒,一直忍气吞声的老神棍柳达脾气再好也忍不住了,"什么白吃白喝?我自己的亲兄弟帮衬一下有何不可?你这婆娘也太刻薄了!"
"我刻薄?哈,我这糙米就算喂猪喂狗也不给你吃!怎么着?"胖女人叉着腰,一副刁妇相。
"你---"柳达气得说不出话来。
俗话说的好,男不跟女斗,何况对方还是这一带远景闻名的泼妇。
看着胖女人得意洋洋,气焰嚣张模样,刚才还一直处于看热闹角度的柳文扬,有些忍不住了。
"我说婶子……做人不要算的太清,把人情算淡了,对谁都不好!"
柳文扬这番话以出口,反倒让胖女人一愣,继而指着柳文扬的鼻子骂道:"哎呦,你这个跳河自杀没用的短命鬼……算得清又如何?你还以为自己是秀才呀?你也就平头百姓一个!不会下田种地,不会买卖营生,等着吃屎吧你!"
恶毒,太恶毒了!
我怎么说也是你的侄儿,竟然让我吃屎?!
柳文扬也被勾起了怒火,不怒反笑道:"屎,当然是要吃的,不过吃屎的,不是我,而是你!"
"你说什么?小兔崽子!"反正对方已经被革去功名,胖女人也不再忌惮什么,骂秀才犯法,骂废物她可是顺嘴就来。
"怎么,我说的不清楚?是不是要我给你解释一遍?"柳文扬冷笑道,"如果我记得不错,我和我爹名下还有三亩良田,这三亩良田一直都是你和我三叔在租种,是也不是?"
"什么租种?那本就是我们家的!"
"你们家的?哈,可有田契?有的话拿出来看看!"柳文扬拿眼乜斜着她。
胖女人变色,不吭声。
"没有吧!可我这里却有鱼鳞册和黄册上的证明!证明那三亩良田属于我和我爹名下!"柳文扬声音很大,气势也很强。
大明皇朝刚刚建立,根正苗红做过佃户的朱老八,深深不忘自己当农民伯伯时的苦日子,在废除了元代各种苛捐杂税的同时,更是普查土地和人口,制定"鱼鳞册"和"黄册"作为赋役制定的基础。
鱼鳞册就是土地清册,它是征收赋税的依据。而所谓"黄册",就是户口簿,以此作为科派差役的依据。
胖女人虽然是一帮愚夫愚妇中的杰出代表,平时用力气多过用脑,却也明白人家册子上写的可不是自己的名字,因为每年缴纳田赋的时候,都是按照四口人缴纳的,不用说,那三亩地是在柳达父子名下。
眼看胖女人收声,不复刚才的嚣张,柳文扬也顾不得冷了,忍住大病初愈后的脑袋晕眩,滋溜就从被窝里钻了出来---没错,刚才柳英雄一直都躲在被窝里。
现在,柳英雄从被窝里钻出来,他要用走在带时代前沿的历史知识,好好地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老娘们!
眼看柳文扬从床上下来,胖女人没来由地后退了一步,那模样就像是一只原本暴躁的狗熊,突然看见了比自己还要强势的病虎,眉目间露出胆怯之意。
柳文扬喘了一口气,然后清清嗓子说道:"按照大明律例计算,你和我三叔租种我们的地,我们就是地主,你们就是租户,你们每年都要给我们缴纳一定比例的租金……老爹,你可见到过这笔钱?"柳文扬眼珠子一转,扭头问柳达。
柳达摇头,"没有!"
"我爹说没有,也就是说一直以来你们家都欠着我们三亩地的租金!嗯,当然,这些租金也可以用粮食来代替,如今的行情是:米一石,折银一两,钱千丈,钞十贯。麦的折算比米减十分之二……"柳文扬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如今每亩地的产量基本上已经确定,收多少你们心里有数,因此每年你们最少要交给我们三斗米,五斗糙米……你们租种三年,每样乘以三,计算下来就是三三得九,九斗米;三五一十五,十五斗小麦,除去我三叔平常救济我们的米和麦,再给你们打个八折优惠,你们最少还欠我们五斗米,六斗小麦!"
柳文扬用乘法口诀算的极快,像这样的账目就算那些老练的账房先生如果没有扒拉算盘也需要计算半天,可在他这里就几秒的时间。总之这一套说辞唬得胖女人一愣一愣的,老半天才反过劲儿来,一寻思,自己竟然要出五斗米,六斗小麦,那可足够他们一家人一年的消耗,就蹦了起来。
"怎么可能会那么多?"胖女人吼道,"小兔崽子你会不会算账?不要以为老娘不识字就好欺负!"
"是吗?我这样算已经很公平了,如果把三年来的利息一起算上,按照利滚利来算,或者按照复利计算法,你们家所欠的就不止这些了!"柳文扬喘着气说完这番话,就觉得头重脚轻,脑袋晕眩更重了,为了掩饰体形晃动,他姿态帅气地挥一挥衣袖,可惜那棉衣的袖子实在太短太破,丝毫没有带走一片云彩的潇洒,反倒有捉襟见肘的寒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