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远一个电话打过来,“康南,子祺今天晚上飞过来,是你去接还是我接?”
“子祺?”
“噢,燕红的妹妹。”
“噢……”我想了一下,“你去吧,把她安排好,我还是尽量少跟她们家人接触吧,除非非见不可。”
“好的,对了,明天葬礼后,我叫了几个朋友,我们一起出去吃顿饭,事情都过去了,就别想了。”
“知道了,你安排吧。”
放下任远电话,我打开电脑,想起当时很多燕红写的EMAIL还没有仔细读过。打开信箱,竟然是我的弟弟康北一封信。简单而急迫:
‘哥!我在广州,有点急事找你,赶紧给我电话。(XXX)XXXXXX
小北’
4
康北是我唯一的弟弟,小我两岁。他人比我帅,性子比我孤僻,野烈。但不能否认共同的基因使得我们有异于常人的相似之处,那就是赌性。从小我们兄弟两个配合打牌,打麻将就曾经从别人手里赢取过不少零花钱,基本上在我们住过的那所大学家属区中所向披靡,无人能敌,为此,后来经常被大家拆散来打对家,小北的风头主义和性格中自我的一面全部爆发,他总是能耍阴使坏,毫不顾忌的把我的钱堂而皇之赢到自己口袋里。战场之上无父子,赌场之上无兄弟。
这些我深知,但是我做不到,我可以十分清楚地预见小北的阴谋,我却并不戳破它,甚至在很多时候我会暗中帮助他来达到他的目的。对小北,我几乎是完全没有任何原则地忍让和妥协。这其中的原因,除了是因为我答应过我早去的父亲照顾好母亲和弟弟外,还有就是小北那条略带残疾的左腿。
我弟弟生下来就比我帅气,长得象我娘,很受青睐。也许是小时候被宠惯了,他性格中有些自由散漫的一面。但由于年龄差距小,我们兄弟两个从小就跌摸滚趴在一起,连犯混都是有组织共同作案。我7岁多那年,弟弟5岁多,有一天,父母所在大学校办工厂的后门,被一员工疏忽而忘记锁上了,正好让我们这对儿脑子里充满恶作剧念头的兄弟撞上了。
我一直信奉人之初,性本恶的观点。不能不承认,我小时候除了胆子大,很多举动和念头也很邪恶。我去工厂的目的很简单,就想偷那些扳手,斧头和银光闪闪的车工零件儿。那天趁家人做晚饭的时候,我叫上了小北给我放哨站岗,亲自潜入了校办大机械厂。就在我捧着偷来的零件儿张着嘴乐得时候,外面有车声,我拖着弟弟就躲在一台大型机床下面。人生的很多悲剧都是瞬间发生的。
外面一辆解放吉普象发了疯一样冲进工厂,撞到停放机床的支架上,我当时只觉得轰然一声,自己被一只脚踹到了一边。随后看到小北的下半身压着一根钢梁,在他撕心裂肺地哀痛哭嚎中,我知道这辈子,我永远欠他的......
吉普车之所以发疯是因为那晚司机喝醉了酒,而小北却为此伤成了粉碎性骨折外带骨神经严重损伤。前前后后治疗了近一年,甚至我父亲抗着他去深山里找民间老中医求助,几个月后回来,小北已经基本痊愈,只是两腿终于无法一样长,走起路来有些微跛。不过这已经是我们所能承受的最好结局了。从那以后,我对小北言听计从,百依百顺。
我一直以保护神的姿态出现在小北周围,我不允许任何人以任何方式欺负我的弟弟。我曾经为了别人一句不屑地耻笑我弟弟是个瘸子,而跟五个至少大我三岁的人群殴。鼻青脸肿,鲜血淋淋的我倒在地上却为自己捍卫了小北的尊严而感觉精神胜利。尽管我拼命地保护我的弟弟,但小北渐渐也发生了不小的变化。从一个正常帅气的孩子突然变成一个人人都会笑话的小瘸子,小北的性格变得日益孤僻。
小北慢慢开始对我有了隔阂和戒心,脾气也日渐暴戾和烦躁。我从小到大不论是领导才能还是学业上一直非常优秀和出色。小北不差,老康家出来的孩子头脑都是极其敏捷的。但由于我毕竟比他大了两岁,似乎总有一层无形的光环和压力并重地加在他身上。他很不喜欢别人拿我们兄弟两个来做比较,甚至更反感每次他获得成就后,别人在夸他的同时会带上一句,“小南的弟弟嘛,当然差不了。”
潜意识里,他开始喜欢跟我争夺东西,我有的他一定要有,我喜欢的,他不由自主地要抢。我让给他,他会甩手扔在一边,我知道他的想法,他甚至会觉得我的让是理所应当,我承认,因为我欠他一条命。他甚至开始越来越不喜欢我象个保护神一样以一种高姿态在他左右。我照顾他的自尊,在成长以后的岁月里,我已经开始做到暗中帮助他而不让他发觉。
后来我出了国,小北名校毕业后四处漂着,没有一个地方能做得时间长,谈了几次恋爱,也没有一个女人让他安静和稳定。开始我还关心一下,后来慢慢的,他跟我联系越来越少,很多时候我是从妈的嘴里零星听到点儿他的消息。他突然找我借钱,一定是有很大的麻烦,我知道这小子自尊心爆强,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向我开口。
看了看时间,应该是国内早上了,我一个电话打过去,半天,一个女人慵懒的声音,“喂?!找谁?”
我一愣,随后立即说到,“我找康北,我是他哥。”
电话那头迟疑了一下,然后似乎是捂住了话筒,我听到很沉闷遥远的一通鸟语,随后那个女人的声音再度传来,“你等一下。”
过了会儿,小北的声音传了过来,“噢,康南,刚洗澡出来。”
小北从来都是直呼我大名。
“呵呵,先把衣服穿上再跟我说话。”我笑着。
“靠!哈哈,这你都能看出来?!好,你再等一下。”
小北永远比我有女人缘,这点我深信不疑,他除了腿略微有些跛外,外型上永远有常人无法比拟的优势。大眼睛,刚毅有轮廓的脸,十分男性的感觉。甚至到目前为止,我没有见小北主动追过女人。有两种男人主动追女人的机会比较少,一种是小北这样,女人一看见就喜欢调戏的,一种是我这样被扔在美国荒漠,没肉可吃的,想主动打靶,连靶子都找不到。
“回来了,康南,我说我有件事情想跟你商量,有个发财的机会,你有没有兴趣?”
“你说!”
“是这样,我现在在广州,通过一些关系认识了一哥们儿,混得还不错,蛮铁的,那人白道儿黑道儿通吃,政府部门也有人顶着呢,他最近搞到一大块地皮,问我有没有兴趣分一块儿,半买半送啊,价钱很诱人,你知道现在这里炒地皮都是暴利啊,大半年后出手翻两倍不成问题的。”
“好机会啊?此人牢靠吗?”我不动声色继续听他说
“关系肯定没问题,嘿嘿,我的女人都给他睡过了,他敢诓我,人,你放心,我可以打保票。只是,我这些年东漂西混,没攒下多少钱,现在地皮这块市场火着呢,我要不赶紧出手,他就甩给别人了。这样,我也不是管你要钱,你考虑一下看你感不感兴趣,你也算投资,我们赢利均分咋样?”
“嗯,你打算让我投多少?”
“我自己能掏一部分,你大概投个30到40万人民币吧。”
“你把关于那地皮的资料给我传一份过来,我先看看再说吧。”小北实在是太了解我了,装作随意让我投资的样子,比直接管我要钱会更有效。既然互相给面子,做当然也要做得象一点。我们彼此又寒喧片刻,就放下电话。
40万人民币,5万美金啊,虽然工作了三年多,呵呵,但手头上能灵活调动的钱还不到1万。就算抛掉点股票和投资加起来也就2万多。他小北真以为他哥是个一勒裤腰,屁股下就能拉黄金的主儿啊?更何况现在官司缠身,燕红的情债还得偿还。
苦笑两声,拉开冰箱,里面大空。抄起车钥匙去到外面的商场买点儿垃圾吃,一路上还在盘算要不要给小北凑这笔钱,怎么凑?到了公寓门口,停好车,拎着大包东西走过去,看到个人影立在那里,一身驼色大衣加条牛仔裤,长发披肩,不是陆燕红,却又是谁?!吃惊得我热狗香肠地掉了一地,我康南天不怕地不怕,别说,还真他妈有点儿怕鬼......
5
那个陆燕红的女鬼转过身来,借着路灯,我这才看清,她长得要比燕红柔和很多,但唇角有着刚毅的轮廓,脸上很清秀,没有太多脂粉,清汤挂面一样的直发垂在肩上。她转身看见我,并不急着说话,瞪着个凤眼直直看我半天,眼神里似乎更多的是好奇。
“你是?”我慌乱地从地上拾起东西,站起身问她。
“我是许子祺。我今天刚到。”她很礼貌地跟我点了一下头,收起了满眼的好奇。
“许子祺?噢,你是陆燕红的妹妹吧?”我想起任远跟我提的人名,只是奇怪她怎么姓‘许’,而不是‘陆’。
她不置可否,低下头淡笑了一下,笑得很轻,很快,不过是很细微地牵了下嘴角,但的确没逃过我的眼睛。我有些疑惑,奇怪她的态度不是扑过来指责我或者声讨我。
“噢,你先进屋再说吧。外面冷。”我这才反应过来,赶紧从外套口袋里摸出开大门的钥匙,拿着巨大的车钥匙就往大门钥匙孔里捅,捅来捅去就是捅不进去,一慌乱,钥匙又掉到地上,我整个的过程有点儿象个做贼的。
“算了,我们还是在外面找个地方聊聊吧。不会耽误很久的。”站在那里一直看我出丑的子祺随便地说了句。
“不是,我……”
“走吧,否则太晚了。”她非常果断而干脆的转身向停车场走去。我突然想起来什么,在后面让她等我一下,开了公寓门,冲进房间,拿起了陆燕红留下来的那包东西。看了看杂乱的房间,也好,出去找个地方,单身汉的猪圈哪里敢请人进来?真要进来,我还得找借口说跟人合住,被另一小子给搞乱的。
在车里,我把东西交给子祺,她大概翻看了两眼。
“你……姓许?”我迟疑了一下,问她。
“是,我跟燕红不是亲姐妹。”
我吓了一跳,不是亲姐妹,我这东西怎么能交给她?这任远怎么干这么没屁眼儿的事?忽悠人呢?!
“你别紧张。我们不过不是同父同母所生而已,我们是重组家庭的姐妹,我母亲去世得早,燕红的母亲嫁过来后,燕红性子烈,不愿意改姓名。”
“噢,她跟她亲爸爸感情很深?”我不知道这个情节,燕红从来没有提过,我突然有点儿理解了燕红的偏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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