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柴经理情绪有些不好,小李子嘻嘻一笑,然后拉过旁边小姐的手,说:“过来,让柴哥摸一把,这叫一还一报。”柴经理真的伸出了手,但他只在那小姐的手上轻轻打了一下。然后一声长叹,说:“摸着小姐的手,好像回到十八九;摸着情人的手,一股暖流在心头;摸着老婆的手,就像左手摸右手!”开始在那无聊地翻歌单。
“怎么,四毛子病了?”他问张小莉。
“何薇说是肠胃感冒,我不清楚,可能大概是吧。”张小莉偷偷观察着柴经理的表情。
柴经理点了点头,又问:“你最近好像挺忙呀?”
“嗯,我正琢磨你上回跟我说的那个事儿呢。”
“什么事儿?”柴经理似乎忘性不错。
“就是那个找工程的事儿呀,你忘了?”
“噢,没有,没有。我当什么事儿呢,那种事儿得碰。没个一年半载的成不了。”柴经理有些不太用心,按着手中的点歌器,点了一首他的保留曲目《叹十声》。
那歌哼哼叽叽像一个妓女的呻吟,张小莉很烦那种声音。这是柴经理很长一段时间内进歌厅后必点的一首歌,以至于连服务生都知道这是他的保留曲目,通常只要他人刚坐定,这首歌就会准时播放。
张小莉从小李子的嘴知道那是柴经理的前任红颜相好刘曼最爱唱的,所以张小莉总是觉得柴经理唱这歌是为那个女人招魂。
张小莉坐在那儿有点心神不宁,她对老柴说自己上洗手间。她必须尽快地回到隔壁的那个包间去。
张小莉借机溜到了隔壁的房间,那位老许正和别人聊天。见张小莉回来,请客的急忙起身相让,并拍拍她的肩说:“小姐,今天的小费归我,我替你陪半天了。”
张小莉急忙说:“行,行,今天你付半价。”张小莉想急切地表达自己的歉意,所以用手挽住了老许的胳膊。老许说你唱首歌吧,还唱你的那首《蒙古人》。
张小莉唱完那首《蒙古人》赢得了一片喝彩,这时她又开始心慌起来,她知道隔壁的那位柴经理也正在等着她,于是她又拿着手机借出去打电话然后溜进了隔壁。
柴经理等了她半天,有点烦,叫小李子出去找一圈儿也没见。见张小莉回来,问:“我们正想去厕所捞你呢,以为你掉进去了呢。”
张小莉嘻嘻一笑,说:“哪里的事儿,那才多大个洞,还能装进个人去?”
“不能进人?不能进人怎么能出人呢?”柴经理一脸的坏笑小声地对张小莉说。
张小莉想了半天,还是没想明白。柴经理一端手中的酒,说:“跟你说不明白,等到哪天我演示给你看。”
张小莉觉得喝酒是个好办法,于是她和柴经理连喝了三杯啤酒。
等她一嘴酒气地回到老许的身边时,老许多少有些奇怪,说:“我们一直在喝茶,你这是从哪弄的酒气?”
“刚才碰到一个从前的老客人,非拉着我让我跟他喝一杯。”张小莉撒了个谎。
张小莉就这么的借着去洗手间、打电话等各种理由来回地折腾了那么几回。许先生因为一直在和身边的人聊天,所以并没发现张小莉的行动有什么反常。
但那边柴经理却感觉有点不对头,于是他趁张小莉出去的当口也跟了出去,刚一出门,张小莉就鬼样地消失了。
等到张小莉从隔壁房里溜出来往包间里钻的时候,在过道的拐角处,柴经理正暗里盯着她。
张小莉喝完几杯酒后又有些神色不安。柴经理盯着张小莉看了半天,张小莉有些丈二和尚,问:“我脸上有花怎么着?”柴经理一笑,说:“脸上没花,你心里有鬼。”于是适时地张罗要走,小李子和书记似乎感觉都还没有尽兴,柴经理只说今天喝酒头有些痛。
张小莉同样又拿到了四百元的小费。柴经理把自己私给的那二百块钱交到她手上时,来了那么一句:“张小莉,知道这是什么吗?”
张小莉撇着嘴说:“钱哪!这玩意儿我还不认识,那我不成白痴了!”
“这是纸,不是钱!”柴经理撂了一句没头脑的话,转身走了。
张小莉小声地问小李子:“柴哥今天喝多了吧?”小李子摇摇头说不可能。
“哼,在你手里是纸,在我手里是钱。我挣来的是钱,没挣来的是纸。”张小莉暗自高兴,私下里也给老柴这句没有头尾的话加了个注释。她没有想到今天自己是如此的幸运,打发了一个,还有一个,全是财神爷。
张小莉不知道,柴经理发现她串台后,特意向另一位小姐打听了关于张小莉的事情,那位小姐曾经因为与张小莉争台有矛盾,结果三言两语就把张小莉又傍了高官的事儿描绘得活灵活现。柴经理脸上的温度一点点地在降,直到最后,浓眉拧成了一股绳子,嘴巴绷紧成了一字。所以才会撇下那句钱是纸的话。这回,张小莉真成小鬼了。
第四部分
一
1
李雪梅的肚子一天天地隆起。自从那女人找到家门上后,她就没法再回去了,因为接下来的两天里,那女人就天天堵在她家楼门口,除了碰面后的破口大骂,她还不停地对来往的人讲述第三者的不道德,如何抢了自己的丈夫。那女人连哭带嚎的,惹得好事儿的北京大妈们除了唏嘘安慰,在遇到李雪梅时那眼神中也多了几分正义的责怪。也有的邻居不知是出于好心还是因为这种叫骂扰了他们的正常生活,劝李雪梅还是早点换个住地儿吧。
那男人原本在北京也是有个两居室的住房,但是因为距李雪梅上班的地方太远,为便于与李雪梅同居,他那房一直就那么空着。这回那女人派上了用场,竟然买了盆碗等生活用具,在那里安营扎塞了。
家里正读高二的女儿托付给了娘家妈。女人到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什么爱可言,一腔的恨支撑着她。老婆变成了一只提醒男人行动的闹表。不管这破落的铃音是否好听,尽管男人会下意识地捂起自己的耳朵,但闹可以证明它的存在。
那男人把李雪梅安排到了自己所在工地附近的一间平房里。那里是城乡结合部,住着许多外来务工的杂人。由于所建房屋的密度空间过小,加上日常管理上的滞后,使得这里污水横流,垃圾遍地,附近公厕里面的苍蝇也常会盘旋着闻风而动,围着人们户外炉子上的饭锅低空盘旋,似有夺食之意。
光着膀子摇着破蒲的男人坐在自家的门外,端着凉茶慢饮。神情略显劳累的女人则给横抱怀中的孩子催眠。晚上屋子里空气闷加上总有蚊虫袭扰,孩子睡不好,大人也经常跟着缺觉。
这里没有超市,人们也不需要那种假设的繁华。距离不远的小店内出售的青菜似乎也是在菜市被人挑剩下的,蔫蔫的没有一点新鲜味道,但是因为便宜仍会有人在那翻来覆去地再挑上那么一阵。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腥臊腐浊的气息,不同的装束和不同的口音汇杂在一起在空气中和太阳底下飘来荡去,这是一幅别异于都市繁华的图画。
李雪梅从没有住过平房,更不知道如何去弄那饭炉和煤饼。她曾试着到工地和这儿的民工吃了一回盒饭,但还没下咽她就吐了。一群来自河南、湖北等地的民工住在工地临时搭建的简易工棚里,工棚由砖砌而成,有点像农村养猪的猪舍,里面黑咕隆咚的,一溜排开的大板铺上堆放着散发着油污和霉味的铺盖卷儿。
给他们提供盒饭的是一位曾经在这里打工的大胡子。他原本在这里做力工,后来发现附近的工地比较多,于是就生出了做盒饭的念头。还别说,他的盒饭两块钱一盒,在物价极高的北京这样足量的饭菜还真少见。民工们大多来自贫苦山村,每餐里都能吃到一点肉,对他们来说已很知足了。当然便宜肯定有便宜的道理,李雪梅曾看到某位民工饭盒里的菜叶上趴着一条淡绿色的菜虫。她当时惊得叫了起来,那民工却不慌不忙地用筷子将那虫挑起来,扔到地上,然后接着有滋有味地吃饭喝汤。
后来,李雪梅就经常到附近的小吃店去吃,一次花个三块五块的也能给腹中的孩子以全面的营养。她曾经想租住一处楼房,但即使地角偏差,一居室也要一千多块。她又想把自己的房子租住出去,但那毕竟是自己精心修筑的爱巢,李雪梅于心不忍。一时半会儿自己又不能回去,那女人是个敢动菜刀的主,说不上能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来。再说,在好事的居委会大妈那里,自己也会成为第一被盘查的目标,何况她一无结婚证,二无准生证明。即使暂住证都早已过期。她也想到何薇或提娅等人那里去借住,可是自己怀了身孕又有男人非常不便。相对城乡结合部来说,这里外来人口众多,流动人员散杂,管理漏洞就可以容许她每天自由地存在下去。何况那男人的工地就在附近,每天步行只需五分钟。偶尔地你来我往,还可以拥有短促的温柔时光。有时甚至还可以借工地有事整夜地呆在一起。但偷情的愉悦,清苦简单的生活,让她的梦并没有持续太久。
那男人像一只流萤,飞来飞去。通常情况下,他上半夜在李雪梅这里,下半夜才匆匆驱车回家。正可谓家中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看着那台显得有些破旧的昌河面包车叮咚作响地在坑坑洼洼的路面上弹跳着消失,李雪梅总会怅然若失。
本以为相安无事,但李雪梅终如游弋在大街小巷的无证小贩,还是被那拥有执法权利的“稽查”给遇上了。
想必李雪梅这方面的经验还是极为欠缺的。她还以为这男人是她当初一人独有的时候,所以情深深意绵绵,见面说不完的话又全放到了电话粥里面。
有天,那女人打电话给那男人,电话竟然占线长达四十多分钟。那女人悄然记下了大致通话时期与时间,然后到电信局拉出了男人一个长长的通话清单。在记忆的那个时间中有一个电话号码,其在电话清单中无论是打入还是打出占用频次最多,而且时间最长,有很多通话是在午夜时分。
第四部分
一
2
她按照电话打了过去,接电话的一位男士称这是公用电话。她问这里是哪?那男人告诉她这是丰台区××小区附近,她想起自己丈夫的工地就在那里。
李雪梅再聪明也是只雏燕,怎么能斗得过老鹞鹰。于是另一个女人不服输的执着劲头以及为爱宁碎其身的决心让她们有了见面的机会。而这次却是血的代价。
那天,李雪梅出来买了一盒痱子粉,顺路给那男人打电话,而那女人此时就在不远处的角落里瞪着猩红的眼睛恶狠狠地看着她,看她那没完没了地煲电话粥。她忍着直到李雪梅一摇一摆地离开。她以箭一样的速度冲上去,借打电话之机按了一下重拨键,显现的是自己老公的手机号码。她对着电话主人说了一声“对不起”,然后就尾随着李雪梅去了。她一直盯着李雪梅走进那个黑漆木门,在接下来的两天里,她就这样每天准时地守在这里,看李雪梅进进出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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