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维推开灌木丛,声音很响。她拉着树枝,让自己飘在离地面半米的地方,和来的易莫金人差不多高。“统领大人,园子已经关闭,以便维护。”
布鲁厄尔稍稍吃了一惊,一时没说话,连苍白的大脸都阴沉下来,真可笑。“你这个傲慢的小……那你在这儿干什么?”
“我在维护。”离事实也差不了多少。反击:“你来这儿又干什么?”
布鲁厄尔的脸色更阴沉了。他一拉树枝,飘了起来,脑袋高出奇维十厘米。“小东西,你没资格盘问我。”他随身还带着那根蠢兮兮的金属短杖。只是一根棍子,这里那里嵌了些颜色黑乎乎的小齿。他一只手稳住身体,另一只手一挥。短杖一闪,划出一道弧形,把奇维脑袋旁边的一棵小树苗打得木屑纷飞。
奇维也发火了。她揪住树枝一撑,又跟布鲁厄尔来了个四目平齐,正面相对。“这是破坏,不是回答。”她知道托马斯在园子里安装了监控系统。对易莫金人来说,破坏也是一种罪名,惩罚不会比对青河人的更轻。
统领气得说不出话来。“搞破坏的是你们。园子本来挺漂亮,以前我没想到弄种还能造出这么好的园子。可现在你们在破坏它。昨天我来过,知道它是什么样子。你们往这里放了害虫。”他又一次挥舞短杖,把藏在树丛间的一网垃圾虫打跑了。织网昆虫们四下逃窜,身后拖着银光闪闪的细丝。布鲁厄尔捅捅那张网,把网里的虫膜、枯叶和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搅成一团。“看见吗?你们还千了什么好事?”他飘身向上,居高临下瞪着她。
奇维有点发愣,没明白对方是什么意思。他不可能是那个意思。怎么可能有这么无知的人?别忘了,他是个呆子。她手一扯树枝,飘到高于布鲁厄尔的地方,冲着他那张蠢脸大喝:“老天,这是个零重力公园!你以为我们靠什么弄干净这儿的飘浮物?垃圾虫一直就有,而且这会儿还有点负担过重了。”说出这话时,她原本不是那个意思。可话一出口,她随即上下打量着统领大人,好像她指的是他这块大个)L垃圾。
两人这时已经飘到下层灌木之上了。奇维从眼角里能看见爸爸。上面是无限的蔚蓝,交错其间的是横生的枝娅。虚拟阳光把她的后脑晒得热烘烘的。如果这种比高矮的把戏再玩上几个回合,他们的脑袋非撞上塑料天棚不可。奇维放声大笑起来。
布鲁厄尔却不作声了,只管恨恨地瞪着她,短杖一下又一下敲打着手掌。有流言说起他那根短杖小齿上的黑色是怎么来的,里茨尔·布鲁厄尔自己显然巴不得别人这么想。但这个人实在半点也不像个战士。看他挥舞短杖的姿势,好像压根儿没想过短杖击打的对象会反击似的。现在,他惟一的支撑点是双脚,钩在几根树枝间。奇维则轻轻松松手扶枝叶,脸上挂着她最能激怒别人的笑容。
片刻间,布鲁厄尔一动不动,目光在她周遭扫来扫去。突然脚一蹬,一声不吭跃了起来,在空中摇晃了一下,抓住一根树枝,一拽,一头扎向底层出人舱门。
奇维静静地飘浮着,百感交集,千头万绪,汇集在心头,又冲向四肢百骸。一时间,她辨不清自己的感受,只知道……这个园子,里茨尔·布鲁厄尔滚蛋之后是多美啊。刚才,她的注意力全部放在怒气冲天的统领身上,现在,园子里的声音又回来了。低微的嗡鸣,翩跃的蝴蝶。直到现在,她才分辨出四肢百骸的刺痛,那是激愤压迫产生的刺痛。愤怒,还有恐惧。
奇维·林·利索勒特捉弄过许多人,激怒过不少人。她干这种事几乎有一点上瘾了。妈妈说过,这是心中暗藏的愤怒引起的,因为她被孤零零一个人留在群星之间。也许是吧,但这么干挺好玩的。这一次却不一样。
她转身飘向树丛间父亲的小巢。这些年来,生她气的大有人在,就连伊泽尔·文尼有时都大光其火。可怜的伊泽尔,真希望……但今天却截然不同。她从里茨尔·布鲁厄尔眼睛里看到了这种不同。那个人真的想杀了她,在杀与不杀的边缘摇摆了好一阵子。他怕托马斯知道,可能仅仅是因为这个,他才没有当场下手。如果哪一天布鲁厄尔趁她一个人时逮住她,周围又没有监控系统……
来到阿里·林身边时,奇维两只手都在哆嗦。爸爸呀。她多么希望爸爸能听到自己的话,能抚慰颤抖不已的女儿。可阿里·林连看都没看她一眼。爸爸聚能已经好几年了,但奇维还记得从前的事,记得清清楚楚。从前……争吵刚起爸爸就会冲下来,他会挡在奇维身前,不管布鲁厄尔手里有没有短杖。可现在……除了里茨尔·布鲁厄尔,奇维没注意周围的事,但还是有些隐约片断进入她的视野:阿里坐在他的显示视窗和分析系统中间,动都没动弹一下。两人的争执他全听到了,声音越吵越大时还朝这边漂了一眼,表情很不耐烦,满脸不赞成,一副“别打扰我”的模样。
奇维伸出一只颤抖的手,碰碰爸爸肩头。他耸耸肩,像赶开一只讨厌的小虫子。从某些角度上说,爸爸还活着。但从另一些方面看,他死得比妈妈更彻底。托马斯说过,聚能者是可以复原的,但托马斯需要爸爸和其他聚能者像现在这个样子。托马斯是个易莫金人,从出生到现在一直生活在易莫金文化中。他们利用聚能技术把人变成一项资产,能这么干,他们还非常自豪。奇维知道,许多青河人觉得易莫金人所谓“聚能复原”是骗人的谎话。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哪怕一个聚能者复原。但这么重要的大事,托马斯是不会撒谎的。
或许,她和爸爸做得越好,就越能让他尽快复原。聚能又不是死亡,不会永远这样的。她重新滑进爸爸身边的座位,开始比对基因。她下去和布鲁厄尔争吵时处理器已经开始比对,这会儿结果出来了。
这个结果准会让爸爸高兴的,如果他不是聚能者的话。
劳跟过去一样,仍旧参加每隔一兆秒举行一次的舰队管理委员会的例会。随着轮值班次的变化,与会者自然每次都不一样。今天伊泽尔·文尼参加了会议。他已经为这个小伙子安排好了一次小小的惊喜,瞧瞧他的反应一定很有趣。里茨尔·布鲁厄尔也来了,所以他让奇维别出席。劳暗自好笑。妈的,没想到这小妮子能把一个大男人气成这副模样。
按照劳的吩咐,委员会的例会已经和劳自己的易莫金管理人员会议合并起来,称为“轮值干部会议”。这种做法是想表明,不管双方过去有什么争端,现在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了,只有合作才能生存下去。当然,这种会只是个幌子,不可能有什么实质性的成果。真正的决定是劳和安妮·雷诺特或里茨尔·布鲁厄尔以及安全人员私下商量之后作出的。那种密谈通常发生在常规勤务轮班之外的空档。不过,说决策是在这些每兆秒一次的例会上做出的也不完全是假话。劳手指一点会议议程,“那么,进行最后一项:安妮·雷诺特对开关星的探测报告。安妮?”
安妮毫无表情地纠正他的话,“天体物理学家的报告,统领大人。但首先,我有一点要求。我们这个领域还需要至少一位未聚能的专家。你知道,对技术分析的结果作出判断需要……”
劳叹了口气。私下商谈时她也在这个问题上叮着他不放。“安妮,我们没有资源呀。这个研究领域,活下来的专家只有三个人。”而且都是聚能呆子。
“但我需要一名能运用常识作出判断的分析家。”她耸耸肩,“好吧。按照你的指示,我们拨出了两名天体物理学家,从点亮之前便连续值勤。请记住,他们有五年的时间研究这个问题,最后才作出汇报。”她向空中一挥手,大家面前出现了一艘经过改装的青河交通艇。小艇的每一个侧面都加装了燃料箱,船头是密密麻麻一排排探测器。艇侧一个拱起的结构上伸出一面银色的盾帆。“就在点亮之前,李博士和温驾着这艘小艇进人开关星的近地轨道。”另一个视窗显示出下降轨迹,在距开关星表面五百公里左右进人轨道,“盾帆调整得很合适,在它的保护下,他们在那个高度安全飞行了一天多时间。”
驾驶交通艇的其实是乔新手下的聚能飞行员。劳朝乔新点点头,“干得很好,飞航主任。”
乔新乐开了花,“谢谢您。那次可真惊险,可算有了往后能对有关这一时间段,后文将详细解释。我的孩子们吹一吹的事了。”
雷诺特没理睬他的话,弹开几个视窗,显示出以不同光谱在低轨道拍摄的图像。“从一开始,对这些资料的分析就遇上了困难。”
大家听到了录下的两个聚能者的对话。李是易莫金人,说话的是另一个声音,带青河口音,肯定是温。“我们早就知道开关星的质量和密度与普通G级恒星没什么差别,现在又制作出了高解析度图谱,确定了恒星内部的温度和密度……”李博士以聚能者特有的急促语气插了进来,“一一但我们还需要更多的微型卫星……管他什么资源不足。至少需要两百颗,点亮期间持续监测。”
雷诺特暂停录音。“我们给他们抽调了一百颗微型卫星。”又弹出几个视窗,已经是点亮之后了,李和温也问到了哈默菲斯特,仍旧争个不停。雷诺特汇报工作时总是这样,密集的图像、表格、录音。
温又开口了,声音疲惫不堪。“哪怕它处于‘关’的状态,内部密度仍旧是典型的G级星。开关星没有坍塌的迹象,但表面气流的深度却只有不到一万公里。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李:“点亮之后,恒星内核结构好像仍旧是老样子,跟关闭状态时完全一样。”
“这一点我们无法断定,没办法更接近它。”
“不,问题是它的各项数据都是非常典型的G级星呀,我们有模式分析……”
温的声音变了。这一次语速快得多,听起来沮丧不已,几乎到了痛苦万状的地步。“这么多数据,全摆在这儿,这个谜团却跟以前一样解不开。我一直在研究它的反应路线,到现在已经五年了,可还是跟黎明时代的天文学家一样摸不着头脑。恒星内核深处肯定有什么东西,不然的话,开关星早就坍塌了。”
另一个聚能者的语气十分焦躁,“有一点很明显,即使处于关闭状态,开关星仍在释放射线、能量或是别的东西,但这种东西经过了某种转换,发生了某种交互作用,于是强度降低,变弱了。”
“问题是,那种东西是什么?是什么?如果真的有那种东西,星球表面诸层为什么不坍塌?”
“因为这种交互作用发生在恒星可见光层的最底层,那一层确实坍塌了!射缩。我用你自己的软件模块演示给你看!”
“用不着,全是瞎扯,跟几年前没什么区别。”
“可我有数据!”
“又怎么样?在恒定嫡状态下可逆热力过程是封闭的……”
雷诺特关闭了录音。“他们这样争论了好几天。绝大多数都是他们之间的行话术语。绑定在一起执行同一项目的一组聚能者经常会发明出这类只有他们自己明白的切口。”
劳在椅子里直起身体,“如果只有他们两个人明白,我们怎么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你被封在外面了吗?”
“没有,至少不是通常所谓‘被封在外面’。温博士非常沮丧,他开始随机考虑各种不大可能出现的极端解释。如果是个正常人,这种方式或许会打开思路,但……”
布鲁厄尔大笑起来,开心极了。“这么说,你的天文伙计彻底找不着门了。丢球了呢?”
雷诺特看都没看布鲁厄尔。“闭嘴。”她说。劳发现她的话让做买卖的家伙们吃了一惊。里茨尔是二号人物,是统治者中的残暴分子,却被她一句话打得瘪了下去。不知这些生意人什么时候才能猜出个中奥妙。布鲁厄尔脸上闪过一股怒气,接着,他咧嘴笑了,在椅子里往后一靠,高兴地瞥了一眼劳的方向。安妮顿都没顿一下,继续说道:“温暂时不再把研究集中在问题的焦点上,而是后聚能人的行话。详见下文退一步,把它放在更广泛的背景中考虑。最初,他得出了一些很有意义的结论。”
重新响起温的声音,跟刚才一样急匆匆地,单调平板。“开关星在银河中的轨道,这是个线索。”视窗一闪,出现一幅开关星在银河中的运行轨道图。这是安妮直接从温笔记里提取出来的假想图,假设它不会受到其他接近恒星的影响。这幅图回溯了五亿年。从图像上看,开关星的运行轨道是典型晕轮恒星特有的花瓣状。每隔两亿年,开关星便会穿过银河看不见的心脏,一直向外,一直向外,直到星星越来越稀疏,出现银河之间的大黑暗地带。托马斯·劳不是天文学家,但他知道晕轮恒星不像普通恒星那样有一个由行星组成的星系,正是由于这个原因,人们一般很少前往晕轮恒星实地考察。在开关星的种种奇异处中,这是最不起眼的了。
可不知为什么,青河那个聚能呆子却死死揪住开关星的银河轨道不放。“这个东西—它不可能是一颗恒星—它进人过银河最核心的部分,一次又一次—”雷诺特跳过了一大段,准是可怜的温头脑发昏、思路不停兜圈子的部分。聚能呆子的语气忽然平静下来,“这是线索。我们有许多线索,真的。别管物理学了,只想想它发光、变暗的变动曲线。每二百五十年中,二百一十五年是黑暗期,发出的可感知能量比褐矮星还少。”视窗随着温的思路不断变化,调出褐矮星的图像,还有物理学家们推测的开关星远古时期的变化周期(频率比现在快得多),“一定存在一些我们无法测到的变化。就说点亮吧,亮度曲线大致相当于一颗周期性爆发的Q级新星,几兆秒后,它的光谱几乎和一颗内核发生核聚变的恒星相似。接下来,亮度逐渐降低到零……或者发生了变化,变成我们无法看见的某种东西。这根本不是什么星星!这是魔法。是一台受到损坏的魔法般的机器。我敢说,这是一台快启波束发生器。对,就是这么回事!这是来自银河最核心部位的魔法机器,损坏了,所以我们无法理解。”
录音骤然中断。温万花筒般的视窗也突然定格。“温博士陷人这个怪圈已经十兆秒了。”雷诺特说。
这些劳早就知道,但还是装出关切的神情,“我们还剩下谁?”
“李博士做的还行。他陷人了与温博士的结论截然相反的另一个怪圈,不过我们拆散他和温博士的组合之后,他的状态又恢复了。可是现在—这个,他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青河的识别软件系统上,搞出了一个庞大的模式,与我们所有的观测资料全部吻合。”又是一组图像,说明李有关亚原子新族的理论,“我们让李博士把研究扩展到亨特·温一个人钻研的领域,他得出了和温博士完全不同的结论。”
李的声音:“对,对了!我的模式表明,类似开关星这种星体,银河内核附近一定很常见。在极其罕见的情况下,恒星也会发生碰撞,其结果是大爆炸,将碎片炸得远离内核。”不用说,在这种假想的爆炸之后,李博士所描述的星球运动轨迹与温博士的描述完全一样,“我的理论可以解释一切。我们无法在银河内核星尘中看到这种眨巴眼睛的星星,因为它们不是很亮,运动速度又太快。但亿万年间,总会发生一次我们所设想的恒星之间的非对称大碰撞,大爆炸之后,一块碎片就被抛了出来。”图像显示假想的毁灭开关星的恒星所发生的假想中的大爆炸,开关星原有的太阳系被炸毁了,行星尽毁,只有一颗行星被开关星本身挡住,没有受到恒星爆炸的破坏。
伊泽尔·文尼向前倾过身体,“老天,他真把一切都解释清楚了。”
“是啊。”劳说,“甚至解释了这个星系只有一颗恒星的原因。”他从那一大堆视窗前转过身来,望着安妮,“你怎么看?”雷诺特耸耸肩,“谁知道?所以我们才需要一个没有聚能的专家,统领大人。李博士的研究领域越扩越大,表现出一种很典型的症结,企图拿出一个能解释一切的理论。他的粒子理论结构十分庞大,说不定是一种互证式的同义反复。”她顿了顿。安妮·雷诺特太缺乏陈述技巧了。劳只得调整自己的问题,重新发问,这才引出了她的大炸弹:“粒子理论是他的核心专业,这种理论也许会引发一系列突破,最终可能制造出速度更快的磁场吸附式推进器。”
好几秒钟时间,没有人开口。青河人几千年来一直在摆弄他们的推进器,也许从范·纽文的时代之前就开始了研究。他们从数以百计的人类文明中窃取了种种天才设想,用于推进器的改造。但最近一千年里,推进器的效率只提高了不到百分之一。“是这样啊。哎哟,哎哟。”大赌一把……而且赢了,劳知道这是什么滋味,感觉真是太棒了。就连生意人们都是满脸傻笑。他一时没有说话,让房间里的兴奋之情浸得更久一些。真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啊。哪怕一直等到流放期快结束时才研究成功,都是不得了的好消息,“天体物理学家真是我们的宝贵财富呀。温的状态,你能想想办法吗?”
“恐怕亨特·温已经无法复原了。”她打开一个视窗,显示医疗图像。在一个青河医生看来,这只是一幅大脑诊断图。但对安妮来说,它是一幅策划图,“请看,这里和这里的联结与他对开关星的研究相关。通过部分微调,我已经证实了这种相关性。如果强行撤销聚能,他最近五年的工作就会被全部抹掉,与之相关的专业知识也全完了。别忘了,聚能手术主要是个摸索过程,精确度只比毫米级稍强一点。”
“这么说,如果强行撤销聚能,最后就会弄出个植物人?”
“不会。如果我们后退一步,撤销聚能,他会恢复原来的个性,大多数记忆也会保留下来。只不过再也不是什么天体物理学家了。”
“唔。”劳沉吟着。看来,对做买卖的不能简简单单撤销聚能,让他一变而为雷诺特需要的非聚能专家。我要是冒险把那第三名专家解除聚能,那才真见鬼哩。幸好有一个现成的解决方案,非常合适,全部三名专家都能人尽其用,“好吧,安妮,我的意见是这样:把另外那位物理学家调上线,别给他压太重的担子,让他这一轮班轻松点。让李博士进人冬眠,新出来的人则负责检查审核李的结论。当然比不上非聚能的正常专家的分析,但毕竟也算第三方意见。如果你们好好安排一下,同样可以得出持中的结论。”
回答又是一耸肩。雷诺特不会假装谦虚,但她同样不知道自己是多么出色。
“至于亨特·温,”劳继续道,“他已经为我们作出了最大贡献,我们不可能要求得更多了。”照安妮刚才的话看,这话是完完全全的事实,“我希望你解除他的聚能。”
伊泽尔·文尼猛地吃了一惊,连嘴都合不上了。其他小商小贩的表情同样震惊不已。还有点小麻烦:亨特·温可能不会成为聚能者也能复原的最佳例证,相反,他的情况或许相当棘手。显示你的关怀。“我们让温博士连续值了五年多的班,我看他已经是个中年人了。把我们最好的药品用在他身上,用什么都行,尽可能让他的身体状况好起来。”
这是最后一项议程。这之后,会议没继续多久。劳冷眼看着他们飘出会计室,一路上叽叽喳喳兴奋不已,说的全是李的理论突破和温的解放。伊泽尔·文尼跟在最后,没和任何人说话。小伙子的模样有点呆头呆脑。这样才对,文尼先生,乖乖的,也许有一天,我会释放你关心的那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