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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里玛吓得大气不敢出,等待着。敲门声又响了起来,声音更大。对方显得有些不耐烦了。环顾四周,没有武器可用。没有退路可走。

“谁……”里玛问道。可她喉咙发干,发不出声来。她提高了声音:“你是谁?”

没有回答。紧接着又是一阵更急促的敲门声,对方已经等不及了。里玛开了门。

“维拉莉博士?”

卡洛斯一步跨进来,旋即转身关上门。只见他一手流着血,一手握着一块厚厚的长钢板。手握的一端钢板缠着黑带子,另一端是折断后留下的钳齿状断口。

“卡洛斯?”看着那长钢板,里玛吓得直哆嗦,“你要干什么?”

“对不起,吓着您了。”卡洛斯转身把钢板放在基普的空床上,然后又说道,“维拉莉博士,船上出事了,打起来了。你有危险,我是来救你的。”

“谢谢你。”里玛松了一口气,找地方让卡洛斯坐下,问道,“我听到了枪声,还有一声惨叫。出什么事了?”

“出了‘叛乱’——斯特克机长是这么说的。”卡洛斯不安地瞥了一眼舱门,紧挨自己的武器坐下,“哗变是从餐厅开始的。当时罗克和斯特克正在享用欣奇留下的牛排,被从工地干活回来的人员撞见了,他们要求享受相同待遇;罗克便叫来保安人员,可他们拒绝开枪。结果……”

说到这里,卡洛斯摊开双手,满脸无奈,不再说下去。一滴血滴在了床单上,他忙用手擦拭。

“我听到的枪声是怎么回事?”里玛问道。

“谁知道?”卡洛斯耸了耸肩,答道,“斯特克把自己和罗克锁在卧舱里,不敢再出来,并威协说要引爆炸弹,杀了所有人。格伦葛什呆在指挥舱里,那个区域已经被保安人员保护起来,防止暴民冲击。”

“我听到有人在外面的走廊上打斗。”

“我在地板上看到了血迹。”卡洛斯摊开双手,一副绝望的样子,“到处都有打斗。”

“谢谢你,卡洛斯,”里玛突然双膝一软,跌坐在床上。她看着卡洛斯流血的于,皱着眉头,说道,“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一点擦伤。”卡洛斯耸耸肩,说道,“一颗子弹从手边掠了过去。”

正在这时,外面走廊上又响起了枪声。沉重的脚步声震得舱门直响。接着又是片刻的死寂。里玛把手指放在嘴唇上,紧张地听着。

最后,卡洛斯打破了沉寂:“现在情况险恶,维拉莉博士,我真替您担心。”

“我替所有的人担心。”里玛勉强笑了笑,说道,“我们该怎么办呢?”

“怎么办呢?”卡洛斯沉吟片刻,然后抬头打量着里玛,说道,“也许……也许这倒是一个机会。‘贝塔’号还在车库里。”说到这里,卡洛斯停住,听了听门外的动静,“我是说,这阵子车库可能没有人看守,保安人员忙其它事去了,我们可以把车偷出来……”

“然后去找‘阿尔法’号?”里玛紧张地问,“是吗?”

“是的,我们可以试试。”卡洛斯耸耸肩,“如果您希望……”

“我马上换衣服。很快就好。”

里玛回身拉上罩帘。卡洛斯坐在外而,一边等一边皱着眉头看手背上的血。伤口开始凝结了。里玛拉开罩帘,重新走出来时,身穿一件橘黄色紧身服,手提一个小包。

“一切都没有把握。”卡洛斯低声说道,“试试看吧。”

“别说了。让我先看看你的手吧。”

“没事。”卡洛斯说道,“就一点擦伤。”

但他还是让里玛看了伤手。

“果然伤得不太深。”里玛点点头,说道,“我给你包扎一下吧。”

里玛取下挂在舱壁上的急救包,在伤口上喷了药水,用药棉签拭净,然后包上药。

“太好啦,”卡洛斯感激地低声说道,“现在……”

说着,他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听;又把门拉开一条缝,往外看了看;没什么动静,这才把门打开,一步窜了出去。里玛心脏怦怦地跳着,紧跟其后,来到空荡荡的走廊上。卡洛斯看了看电梯门,警觉地朝里玛轻轻地摇了摇头,带着他来到旋梯口,蹑手蹑脚地朝下面走去。在一个旋梯平台处,里玛看到一大滩黑血,和尸体拖走后留在地板上的一条长长血痕。一路上没听到声响,也没看见人,他们顺利来到主舱出口处。卡洛斯突然停下了。

“沃什伯恩,”里玛在后面听到卡洛斯惊慌的声音,“她还在值班。”

卡洛斯警觉地从门道处退下来。

“我还以为她与罗克和斯特克等人呆在一起,不想她在这儿。”卡洛斯低声说道,“她可不是朋友。”

“那基普和黛……”里玛紧张得说不出话来,“不能就此退步。”

“那……那试着闯一下看吧,”卡洛斯耸耸肩。

里玛跟在卡洛斯后面,来到明亮的主舱安检台前。里芭·沃什伯恩坐在那里,两眼发呆。她的左眼眶乌黑,肿得老高,上方一块血疤,下方一道血印。

“沃什伯恩警长?”

听到卡洛斯的声音,她惊了一下,转过椅子,眯起好的那只右眼,上下打量着卡洛斯。

“什么事?”

经他这么一看,卡洛斯心里直发慌。要知道,她曾经怀疑卡洛斯安放了炸弹,并警告过格伦葛什,说卡洛斯不可信任。

“上面打起来啦。”看着对方那张被打伤的脸,卡洛斯不知说什么好,“维拉莉博士害怕……”

“里芭,我很绝望。”里玛来到卡洛斯身旁,说道,“我的孩子失踪了,不知道他们在哪儿。又害怕罗克加害。”

“是呀,你说对了,”一提到罗克,里芭气得脸都变死了,“他可是个肮脏的下流坯!”

“罗克?”一听里芭也恨罗克,卡洛斯倒不解了,“我还以为……”

但他对里芭仍存有戒心,忙闭了嘴,不敢往下说。

“畜生!”沃什伯恩骂道,“他把我骗到他的卧舱,诱我跟他上床。我不从,他便用炸弹威胁我……”说到这里,她突然打住,一只眼睛斜着盯了卡洛斯一眼,“他用那枚炸弹到处恐吓,完全控制了飞船。他还以此拉拢我,许诺让我做他的王后。我愤怒已极,便给了他一巴掌。喏!瞧瞧,这就是他干的。”说着,里芭摸了摸脑门上的血疤,“他抓起机长桌上的一盏铜制台灯就朝我劈面砸下来。”

里芭咧着嘴,一缩身子,做了个痛苦的表情。

“我被砸倒在地。可我不怕他,爬起来大声嘲笑他。这时,他告诉我说,那枚炸弹是哑弹。他说得对,炸弹就是哑的。”里芭认真地对里玛点了点头,又说道,“当初,机长交给我保管时,我就把炸弹的引爆器破坏了。”

“那炸弹?”听里芭一说,卡洛斯吃了一惊,“已经失效了?”

“罗克发怒的时候是这么说的。可他又说,他的一个炸弹专家同伙,已经找出炸弹故障并用他带来的备用引爆器作了替换。我看,很可能又是一个谎言。不过,只要他和斯特克不下手引爆,我们永远也没办法证实。现在,他们正好拿炸弹当王牌,龟缩在卧舱里恐吓别人,扬言随时可以引爆炸弹。”

“他们真会那样干吗?”

“如果他们真要有那点勇气,那倒好,死得又快又无痛苦。”沃什伯恩一耸肩答道。

里玛一听,吓得身体直往后缩。

“要是我救不了孩子们,我也豁出去了。”她说道。

“可如果能救……”卡洛斯看了看沃什伯恩的反应,说道,“我们一定得救。”

里玛也挺了挺腰,仔细打量着沃什伯恩的脸。

“里芭,我们有个请求。”里玛摊着双手,颤声说道,“卡洛斯说,‘贝塔’号停在车库里。我们想将它开出去,寻找孩子。要是您能让我们出去……”

“为什么不?”沃什伯恩笑起米,一副苦脸开朗了许多,“罗克和斯特克一直在谋划,一旦飞船上赖不住,他们就乘‘贝塔’号逃命。现在车上已经装满了他们的私人物品。”说到这里,里芭得意地起来,“你们要是把车开走,我正求之不得呢。”

突然,舱面震荡起来,紧接着,上面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声音。里玛吓得屏住呼吸。过了一会儿,声音停了,一切又安静下来。里玛出了—口长气,心神不安地对卡洛斯笑了笑。

“我能不让你们走呢?”沃什伯恩一边摸索皮带上的钥匙,一边又嘀咕道,“没了车,活该罗克倒霉!”

她把钥匙插在身后控制台的某个地方,扭了一下,气密室的门便徐徐开了。里玛朝沃什伯恩挥挥手,急忙跟上卡洛斯,穿过门,钻进黑暗里。一时间,什么也看不见了。嘶——砰!气阀门在身后相继关上。灯亮了。冷,里玛直哆嗦。一抬头,看见登陆车。那车蜷缩着,蹲在几条高高的弹簧一样的金属腿上,巨大而粗陋,陌生而怪异,正如脚下的这颗冰星。里玛被一种深深的恐惧慑服了,一种对来自冰和黑暗的怪物的恐惧。

“里玛?维拉莉博士?”

卡洛斯的轻呼声打破里玛的惊恐。他已经爬上了踏梯。里玛急忙跟上去,进到车里。她站在卡洛斯身后,见他按动控制台上的键钮,关了气密室的门。跟着,气泵轻轻地轰响起来,把囊状舱里的空气尽数抽出,瘪气的帆布搭托下来,挂在支撑架上。宽大的出口打开了,一下子涌进一片星光。

“好啦,一切正常。”

卡洛斯坐在方向盘前,回头朝里玛笑了笑。接着,她听见涡轮机嗡嗡地响起来。里玛感到有些冷,又有点怕,缩着脖子。卡洛斯却显得熟练、自如,驾着车,轻轻地驶下去,来到海滩上。里玛望着他,一种多日不见的安稳与舒适感重新在她身体里弥漫开来。

她在卡洛斯身后久久地站立着,不忍离开。后来,她独自爬上了气泡室。在那里,她看到的,却是另一番景象,冰面泛着星光,穹庐形的天空群星灿烂。后面,银色的飞船远远退去,融入一片黑暗中;前头,惨淡的冰面没完没了地延伸着,平坦得乏味,看久了让人感到头晕目眩。卡洛斯像知道方向似的,轻快地开着车,急速前进。

“贝塔!斯特克呼叫贝塔!”突然,电台里传来呼叫声,里玛一惊,“蒙德拉贡!维拉莉!你们犯了反叛罪。盗窃!背叛!立即驾驶‘贝塔’号返回,接受死罪惩罚……”

斯特克挂断了。片刻的沉默后,又传来杰姆·郑嘶哑紧张的声音。

“里玛!卡洛斯!请听我说,机长通知,他抵挡住了叛乱者的进攻,可我们的处境极其困难。你们没有危险……至少我们不会以你们为敌。可是,你们的出走却让我们处于绝境,完全被困在飞船上了。两辆登陆车都没有了,我们下不了船,什么也干不了。你们在自取火亡。请把‘贝塔’号开回来,我们不予追究……

“啊,上帝呀!”

一声惊呼。接着,又是枪声,又是咒骂声。郑的声音又响起来:“格伦葛什电话。”郑在叫嚷,声音十分慌乱,“叛乱者正在猛攻斯特克卧舱,他就要引爆炸弹……”

啪!随着一声清脆的声响,信号中断了,只剩沙沙的杂音。

卡洛斯来到气泡室,指点着,与里玛一道回首来路。只见远方,大约是飞船所在的地方,一个红色火球突然升起,膨胀开来,火光映红了冰面,映红了顶着冰盖的岸边悬岩,转瞬间,火光消退,熄灭, 一切又都归于永恒的黑夜。

里玛揉揉眼,眨巴着,望着卡洛斯。

“感澍上帝!”卡洛斯划着十字,低声说道,“我们走得正及时。”

“可格伦葛什还在里面,”里玛说道,两腿发软,跌坐在观测台前,“还有杰姆·郑,里芭,所有的人。”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卡洛斯,这下孤单单就剩我们两人了。”

“不,还有’阿尔法’号。”卡洛斯耸耸肩,说道,“还有孩子们,我们还可以去找他们。”他认真地望着她,“这儿有斯特克的威士忌,要来一点儿吗?”

“咖啡。”里玛点点头,感激地说道,“我要咖啡。”

她跟卡洛斯来到主车厢,坐在铺位上,看着他煮斯特克的科纳咖啡,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浮现出刚才看见的可怕情景:一团大火球,燃起,熄灭;再燃起,再熄灭……咖啡煮好了,她轻轻地呷了一口。

“结束了。”卡洛斯喝完了咖啡,站起身来,“上帝有眼,没让炸弹把我们炸死。”他一边说,一边划着十字,“让上帝继续为我们引路吧。”

卡洛斯又坐回驾驶室,涡轮发动机重新新嗡嗡地响起来,登陆车又开动起来,向前滑去。

里玛在桌边多坐了一会儿,又喝了一杯咖啡。想着自己拥有卡洛斯的忠诚,不觉心下踏实起来,重新燃起希望的火花。重新发射、返回太空的梦想破灭了;炸弹爆炸了,可没伤到他们一根毫毛;以后,他们再也不受它的威胁了。里玛决心面对她必须面对的现实。她把杯子放到洗碗池清洁液里,又回到气泡室。

有一阵,里玛的心头涌起一股强烈的思乡情愫,不能自已。恍恍惚惚中,什么也看不见。真想地球呀!过了好久,她才清醒过来,又见冰面,又见黑太阳。在这里,惟一可以确定方位的,只有天上的星座。她看见它们忽而右,忽而左,忽而又转回右方去了。那是因为,卡洛斯在循着“阿尔法”号留在冰面上的车辙驾车前进。终于,黑太阳悬在左方的天空不动了;由星群组成的那个金色箭头出现在正南方的天空。登陆车沿着那个方向飞速向南驶去。里玛走下气泡室,来到卡洛斯身后,看他驾车。只见他一双褐色瘦削的手稳稳当当地放在方向盘上,头不时俯下去,查看冰面上的车辙。那车辙太模糊了,里玛根本看不见。

“你能找到那车辙?”里玛问道,“告诉我,怎么找到的?”

“我当年放过羊,知道怎么分辨羊的脚印。”

里玛从她的肩头望过去,除了一成不变的平坦冰面外,什么也没看见。

“凑近些看,”卡洛斯说道,“在霜层上找。那霜层是这颗行星留下的最后的一点大气,已经被冻成一层毛毛状的东西。车轮辗压时,会留下模糊的印记,借着热力灯的光亮,就可以看见。”

里玛皱着眉头,凑近驾驶台前厚厚的石英玻璃挡板,看了又看,仍然不住摇头。

“能学会的。”卡洛斯鼓励道。

“我慢慢学罢。”她又试着看了一会儿,发现车辙实在太模糊,不易辨别出来。

末了,她问道:“你不饿?”

“可以吃一点。厨柜里有东西,你去找吧。”

里玛来到厨柜边,打开一看,里面东西堆得满满的。不少是豆制太空食品,不过,更多的还是斯特克的私货。有油晶晶的火腿和腊肉,有牛排和猪排;更有新鲜水果,鸡蛋,蘑菇,脆嫩芦笋,等等,均用保鲜膜包裹着。嘿!斯持克真会过日子。没有面包,里玛烤了一些大豆饼,又弄了火腿和鸡蛋。拉下折叠式厨柜门,一张小餐桌就做成了。

“卡洛斯,”里玛叫道,“停下车,来吃点东西吧。”

“我闻到咖啡香味儿了。”卡洛斯说道,“给我拿杯咖啡和一块三明治来,我边开边吃。”

里玛走过去,发现他正俯在方向盘上,仔细察看冰面。

“为了救孩了,就是牺牲生命,我也在所不惜。”里玛说道,“可我们首先得保住自己。好啦,停下吧,你需要休息了。”

卡洛斯停了车,回到主车厢,与里玛坐在一起。

尽管既疲乏又担心,但有卡洛斯坐在对面,里玛的心平静下来,一阵阵暖流漫过她的全身。卡洛斯的睑上长满了短短的胡茬,胡茬间点缀着一些小小的雀斑。就是这样的一张脸,挂着开心的微笑,看着她倒咖啡。她觉得,这张脸是那样的生动、耐看。

“里玛——”无意间,卡洛斯竟然叫出里玛这个名字来,“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当然可以,请便。”里玛疲倦的脸兴奋得放出光来。

他们呆在一起,单独一对,舒适安稳,怀揣着共同的心愿。她在手掌心里摊一块饼,熟练地把斯特克的黄油涂抹在上面。他喜欢那手指的灵活与优雅。抹匀了,她就递给他,然后空着手,盯着他的脸,呆呆地端详着。

“卡洛斯,”她说活了,“我不知道该怎么感激你才好。多么可怕的经历,我们居然平安地闯了过来,真是幸运。我还以为自己完了,是你救了我的命,让我重新燃起生的希望。真谢谢你。”

“幸运的是我呀。”

听里玛这么一说,不知怎的,卡洛斯的眼里突然要涌出泪水来,他使劲眨眨眼,忍了回去。这是多么美妙的一刻,即便在那一个个放胆的梦中,他也不曾奢望过:他忙喝口咖啡,掩饰自己的冲动。

“卡洛斯……”里玛想说什么,欲言又止,轻轻摇了摇头。沉默片刻,她感到坦然了许多,又才说道:“你知道,我们素昧半生,虽然在一起呆了这么久,可谁也不了解谁。谈谈你的情况好吗?”

“当然,只要……只要你愿意听。”

卡洛斯答道,有些迟疑,一时竟不知该从何说起。他端起咖啡杯,一饮而尽。

“不介意吧?”里玛一双美丽的大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她,充满了赞许与鼓励,“当然,你要是不愿意……”

“愿意!只要你愿听,我怎会不愿说?”卡洛斯急切地说道,接着,他讲起自己的身世来:“我在一个叫‘黄金角’的矿区小镇长大。家里很穷。一无所有。可我好学,抓住什么读什么,碰到什么学什么。后来,我听说了宇宙飞船,就梦想乘坐飞船,遨游太空……当然,梦中的太空世界比这儿要美好得多。”

说着,他不无又遗憾朝旁边全息监视器上的黑太阳摇了摇头。

“在我母亲生命的最后日子里,我在她身边照料她。母亲去世后,我便跨过格兰德河,越境北上,来到美国。在飞船发射基地,我看见了你……”

说到这里,卡洛斯放下手中的刀又,沉浸在对过去的美好回忆里,忘了继续说下去。如今,她就坐在他面前。由于过度的劳顿与忧心,她眼窝深陷,秀发纷披。即便如此,她依然光彩照人,美得让他心痛。强烈的爱怜与冲动如阵阵海潮,向他袭来,将他吞噬,淹没……

里玛不解地审视着卡洛斯。忽然,她的目光越过他,惊愕地向他身后望过去……

“我的科纳咖啡,”乔纳斯·罗克的声音,“给我倒一杯来。”

卡洛斯猛一回头,只见罗克正从机械室爬上来,龇牙咧嘴地笑着,一脸得意,手里握着一把乌黑的手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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