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正身材五短、皮肤红润而富光泽,头顶稀疏、脑门光可监人。指上的戒环既厚又沉,衣著芳香怡人,而且是马洛在这个星球上遇到的人当中,第一个看起来不显饥饿的。
技正高噘双唇,盛气凌人:“老弟,有话快说,我还有非常重要的事耽著。你好像是外地人——”他上下打量马洛绝非西文纳式样的装束,眼神中满是疑心。
“我不是打隔壁来的,”马洛平气说道:“不过这点没什么相干。昨天我很荣幸有机会致赠一份小礼——”
技正的鼻头上扬:“我收到了。小玩意儿挺有意思。有时候我会用得著。”
“我还有其他更有意思的礼物,不只是个小玩意儿。”
“噢——哦?”技正拉长了声音意味深长道:
“想来我已经看出今天会面的主要目的了;以前也有这种事。你打算送我一些小玩意儿什么的充体面,也许是斗蓬啦、二流珠宝啦,或是任何你那渺小的灵魂,自以为可以收买技正的一切东西。”
他气虎虎地鼓起下唇:“我还知道你打算交换什么。也有很多人和你一样自作聪明。你想拜入本会,学习核子科学的奥秘,以及如何照顾机器。因为你们这些西文纳狗——你这外地人德性多半是乔装以防不测——日日夜夜为了犯上作乱而遭受严惩,妄想投身技正公会以逃离厄运、求得保护,甚至享受特权!”
马洛刚想开口,技正便猛然提高声调吼道:
“趁我还没把你名字报给护城官之前快滚!你还以为我会违背信约?我前任的西文纳叛贼会也说不定,但你今天在和不同身份的人打交道!银河啊,我竟然没有立刻出手毙了你,真是不可思议极了!”
马洛自顾而嘻。整段长篇大论,不管语调或是内涵都虚伪做作极了,于是乎整场义愤填膺,顿然矮化成了毫不动人的笑剧。
行商瞥过号称要将他处死的肥厚双手,不觉眼带嘲弄:“贤兄,你看错了三件事情。其一,我不是总督的爪牙,前来考验你的忠贞;其二,我要送你的东西,就连皇帝自己、竭尽所有也拿不出来;其三,我要求的回报少之又少,轻而易举、微不足道。”
“好大口气!”技正的声调一转而变得极尽挖苦:“来来,咱们看看究竟是那一路神佛,打算赏赐给我怎样富可敌国的豪馈重礼?连皇帝都拿不出来,啊?”他尖厉地几乎喊破了喉咙。
马洛起身把椅子推在一旁:“我等了三天才见到你,贤兄,可是展示花不了三秒钟。如果你愿意拔出手边枪套里的火器——”
“呃?”
“然后射我,在下感激不尽。”
“嗄?”
“要是我死了,你可以告诉警察,说我企图贿赂你出卖公会机密,你会受到表扬。要是我没死,你可以得到我的盾。”
技正头一次警觉到访客身周浮移著黯淡的白光,好像沾上了一层珍珠粉。他平举手枪眯上惊疑的双眼,扣下扳机。
空气分子被疾涌而出的能量分解,撕裂成闪耀灼人的阴离子,标示一条炫目的细线,直取马洛的心窝——然后四散纷飞!
马洛面不改色,打中他的核能光束被纤细的珍珠光屏吸收散裂,在半空中溃灭了。
技正一失神将手枪掉落地面,发出锵然大响。
马洛道:“皇帝有随身力盾吗?而你可以拥有。”
技正结巴道:“你也是个技正吗?”
“不。”
“那——那你是那儿拿来的?”
“你何必管?”马洛冷然示以轻蔑:“要不要?”一条环环相扣的薄链落在桌上:
“这就是了。”
技正一把抓起,紧张兮兮地乱摸。
“全都在你手上了。”
“电源在那里?”
马洛将指头触碰最大的环节,轻压它的铅壳。
技正抬起头来,胀红了脸:“先生,我是个资深技正,当厂监有二十年资历了。我还在川陀大学伟大的柏尔底下进修过。你竟胆敢在我面前胡吹大气,说这像个——妈的,像个胡桃大小的容器里,装了一部核能发电机!我马上把你扭送到护城官面前!”
“要是你能解释的话,就随你怎么解释好了。反正那就是全部。”
技正脸上红潮渐褪,将链子系上腰间,然后,依照马洛的指示,压下了电源。
环绕身际的辐光,泛射有如浮雕。他举起枪,又犹疑了一下,慢慢地,将火力调到几无伤害的最低限度。
而后,他猛然开火,核焰冲上他的手掌,然而一无损害。
他转过身道:“万一我现在朝你开火,留下这副盾牌?”
“试试看!”马洛道:“你以为我只有一个样品?”说罢他也稳稳裹上激光甲胄。
技正神经兮兮地吃吃一笑,啪一声把枪丢在桌上,道:“那么,你所谓轻而易举,微不足道的小小回报是什么?”
“我想看看你们的发电机。”
“你该知道那是严格禁止的,我们两个都会被打进外太空去——”
“我不是要摸摸蹭蹭还是用来做什么事,只不过看看——隔一段距离不妨。”
“要不呢?”
“要不,你有盾牌,而我还有别的东西。比方说,有种火器专门设计来打穿这个盾。”
“嗯,哼哼。”技正眼光流转:“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