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田名山·胜诸,维持他一向以来的顽固,活过了他被允许的一年时光,然后在第二年初始,他长期的抗战终于结束。当那一天来临时,他未留下只字片语或是一声惋惜,静静地离开战场。
这件事在地球引起的骚动不大,在殖民地间更是毫无感觉,因为老头子总是在大众眼光之外,并且他是以此而起家的。只有那些与他有所接触的人才会知道他的权力,并且也只有那些依赖他力量与政策的人才会因他的过世而感到解放。
这个消息早就传到黛莎·温代尔的耳中,透过连接她的总部与世界城的特殊频道。事实上,她早于几个月前就预期事情即将发生,然而她听了之后还是不由自主地感到十分震惊。
现在到底会怎样?谁会是田名山的继任者,而且会有什么样的改变?她很久之前就想过这个问题,但直到现在她才体认这件事的真正意义。很显然地,无论之前作过什么样的发言,温代尔(以及所有参与其中的人们)都并未真正想到老头子的死亡。
她转向克莱尔·菲舍尔寻求慰藉。温代尔自知她的中年身体(再过不到两个月,她就要进入无法想像的五十岁)无法吸引菲舍尔。而他现在也已经四十三岁,他的年轻外观似乎也逐渐消去,不过对男人而言却不是那么明显。无论如何,他抱着她,让她感到自己还是有所吸引力。
她对菲舍尔说道,“那么,现在该怎么办?”
菲舍尔说道,“一点都不令人意外,黛莎。早就知道这天一定会来临的。”
“我承认,但现在真的发生了。而这一切只不过是由于他顽强的决定才进行的计划。现在该怎么办?”
菲舍尔说道,“当他还在世时,你一直希望他死去。现在你反而开始烦恼了。不过我觉得你没有必要担心。计划还是会继续进行。无论如何现在已经有初步的成果了,不可能停止计划。”
“你有没有估算过这项计划花了多少钱,克莱尔?将会有个新任的地球调查委员会的理事长,并且环球议会也自然而然地将抓取一些控制权。在可见的未来,不会再有另一个田名山出现。然后他们就会看紧预算,并且不用担心田名山那只可以瞒天的双手,他们会将预算给要回去。”
“他们能怎么做?到今天为止已经花费了这么多。他们会说停就停,而不想从中获得一些成果吗?如此一来将只不过是留下个烂摊子罢了。”
“他们可以将一切归咎于田名山。他们可以说,‘他是个疯子,一个独裁的顽固家伙’以某些观点看来这的确是事实,你我都知道。而现在他们没有任何人需要为这件事负责,他们可以将地球带回理性,并且放弃这个成为全球巨大负担的计划。”
菲舍尔笑着说道。“亲爱的黛莎,你对政治的洞察力可能就和你的第一流超空间学识一样地卓越。政府组织当中的理事长职位——在理论上,以及大众所认知的范围里——是个权责相当有限的官员,并理所相当地要接受大总统以及国会的控制与监督。那些理所相当地拥有强大权力的,经过选举所推出的官员,却永远也无法解释他们为何让田名山控制,躲在墙角深怕自己的心脏不被田名山允许而跳动。他们只证实自己的懦弱无能,并且不敢冒险以防止自己在下次选举中失去已有的职位。他们会继续这项计划。他们只会作象征性的经费删减罢了。”
“你怎么能够这样肯定?”温代尔喃喃说道。
“经过长期观察民选官员的经验,黛莎。除此之外,要是我们喊停的话,我们将会让殖民地赶过我们让他们如同罗特一样进入深空之中,远远地将我们抛到后头。”
“噢?他们会怎么做?”
“根据他们已有的超空间辅助推进知识,你难道不认为进一步发展出超光速飞行是不可避免的趋势吗?”
温代尔嘲讽地看着菲舍尔。“亲爱的克莱尔,你对于超空间科学的洞察力可能就和你第一流的攫取机密能力一样地卓越。你就是这样认定我的工作吗?那就是超空间辅助推进发展的必然结果吗?你有没有想过超空间辅助推进是相对论理论的自然结果?它仍然不能使人超越光速旅行。要以超光速移动必须要在理论与实际上,有真正的空间跳跃。这种结论不会自然地发展出来,而我也早已向许多政府官员解释过。他们抱怨进度缓慢以及花费过巨,而我必须向他们解释困难的地方。他们可能会想起,然后会毫不吝惜地根据这一点而停止这项计划。我实在没有办法告诉他们,我们可能会被别人所超越。”
菲舍尔摇头说道。“当然你可以这样对他们说。并且,他们会相信你,因为这是事实。我们会被别人轻易地赶上。”
“你有没有听懂我所说的话?”
“我听得懂,但你遗漏了一些事情。想想一般常识,特别是你刚刚所提到的第一流攫取机密的能力。”
“你在说什么,克莱尔?”
“从超空间辅助推进跳跃到超光速飞行是巨大的一步,对于刚要踏出第一步的人而言,就像你一样。然而,殖民地现在还未踏出这第一步。你真的认为他们对我们的计划,对超空间城市等等的事情,完全一无所知吗?你认为在整个太阳系中,只有我和我的地球同僚在攫取机密情报吗?殖民地也有他们自己的情报系统,他们也和我们一样努力辛勤地工作。就这件事而言,几乎从第一天开始,他们就知道你在地球上了。”
“那又怎样?”
“就这件事情来说。你认为他们没有电脑可以查询你曾写过与发表过的论文吗?你认为他们无法获取那些论文吗?你认为他们无法努力详尽地读懂那些内容,然后无法发现你的超光速想法在理论上是行得通的吗?”
温代尔紧闭起双唇,“那么——”
“是的,好好想想。当你写下超光速的想法时,你只不过处于想像阶段。你只是在众多理论想法当中的一小部分而已。没有人会认真地去审视。但是现在你到了地球并待在那儿。你突然从眼前消失,并且不再回到亚得利亚。他们可能无法详尽了解你在做什么,因为田名山偏执的态度可以让这项计划保持在高度机密下进行。然而,就你已经消失的这件事实就可以得出许多推论,毫无疑问地,从你出版的著作,从你一向以来的工作领域,就可以得出许多线索。
“就如超空间城市无法完全保密一样。难以想像的巨额投资必定会留下某些踪迹。因此每座殖民地一定都在四处抓寻线索并拼凑成认知的一部分。而每项拼凑都指示他们能够更迅速地超越你的情报。你就这样告诉他们,黛莎,如果有任何想要结束这项计划的提议。如果我们停下来,我们就会在这场竞赛中被人超越。这种想法会比起田名山的方法,更让人提起劲来行事,而这也是真象的价值。”
温代尔沉默了好一阵子,仔细地看着菲舍尔。
“你说的没错,亲爱的机密探测员,”她最后说道。“我一直将你视为爱人而非顾问,真是一件错事。”
“这两者为什么无法同时并存?”菲舍尔问道。
“虽然,”温代尔说道,“我知道你对这件事有自己的动机。”
“那又有什么关系,”菲舍尔说道,“就算真的如此,我的动机也可以与你同时进行。”
43.
议会代表团最后终于到访,新任的地球调查委员会的理事长,伊戈尔·哥罗帕茨基(IgorKoropatsky)亦随行而来。
他是个沉默的男人,留着平顺短灰色的头发,有着大鼻子与双下巴,体态丰足。无疑地,他是个精明的人,但却没有田名山那种近乎病态的强悍。
当然,议员们与他一起,仿佛在展示这位继任者是他们的所有品,并且受他们的控制。他们一定很希望能长期保持这种情势。田名山是个太过于长久的痛苦经验。
没有人提议将计划结束。相反地,一般都认为计划应该加速推行。
如果可能的话。温代尔很小心地指出殖民地可能超越地球的压力,而众人都几乎无异议地接受这种观点,似乎是迫在眉睫的事实一般。
哥罗帕茨基以承担责任的发言人身份说道,“温代尔博士,我并不需要在超空间城市做趟长期的正式参观。我以前已经来过了,而我的首要之急是花时间在重整政府组织上。我无意对我的前任理事长表示任何的不敬之意,但是任何重要领导人的变更,总是需要相当大的组织变革,特别是前任的任期过长。在实质上,我现在并非是正式受命的身分。所以,就让我们非正式地自由谈谈,我想问你一些问题,并且希望你的回答,让对科学造诣不够的我能够了解。”
温代尔点头。“我会尽力的,理事长。”
“很好。你预计什么时候会有真正运作的超光速太空船?”
“你必须要先了解,理事长,这是一个相当难以回答的问题。我们无法预期到所有的困难与意外。”
“假设只有那些合理的困难,而且没有意外发生的话。”
“在这种情况下,既然我们已经完成了科学部分,剩下来的只有工程方面的事务,如果幸运的话,或许,我们在三年内会完成一艘太空船。”
“换句话说,是在2236年。”
“当然不可能再快了。”
“能够搭载多少人?”
“或许是五到七人。”
“它能航行多远?”
“随我们的意思,理事长。这就是超光速的美妙之处。因为我们是穿过超空间来移动,在那里一般的物理定律并不适用,如能量守恒,对它而言,航行一千光年的花费与航行一光年无异。”
理事长不自在地皱了眉头。“我不是物理学家,不过我个人很难接受那种毫无限制的环境。你们有什么是办不到的吗?”
“我们有限制。如果要做超空间的转移时,我们需要真空的环境,而且重力必须在某个强度之下。透过经验,我们不可避免地会发现其它的限制条件,而这需要靠数次的测试飞行后才能得知。这些结果可能会降低真实的飞行能力。”
“一当这艘船完成,你们的第一个航行目标是什么?”
“以保守的态度而言,第一趟旅程不应该远于冥王星,不过那可能会被认为是在浪费时间。既然拥有恒星飞行的能力,真正的航行目标应该更具有震撼性。”
“就像是邻星?”
“那是个合于逻辑的目标。前任理事长田名山希望目标在那儿,不过我必需指出还有其它更有趣的恒星。天狼星只有四倍的距离远,而那儿可能有机会观察到近距离的白矮星。”
“温代尔博士,我认为邻星必须要定为目标,无论田名山的理由为何。假设你到了其它的星球——无论哪一颗——然后回来。你怎么能够证明你真的到过那些地方?”
温代尔露出吃惊的表情。“证明?我不懂你指的是什么意思?”
“我是指,你如何提出反驳,针对那些宣称航行是个骗局的指控?”
“骗局?”温代尔站起身子。“这真是侮辱。”
哥罗帕茨基突然语调显出优越的气息。“请坐下,温代尔博士。你并没有受到任何指控。我只是尝试对付预期会遭遇的情况,并帮你对抗这些问题。人类大约在三个世纪前移向太空。在这些历史发展中产生了许多小插曲。当第一座人造卫星脱离地球而升空后,有些人宣称那些人造卫星所传回来的每样东西都是假的。第一张月球背面的相片被指控是伪造的。即使第一张从太空向地球拍摄的相片,对那些相信地球是平坦的人而言,也是个骗局。现在要是地球说拥有超光速飞行,我们很可能会遇到同样的问题。”
“为什么,理事长?为什么会有人认为我们会对这种事情撒谎?”
“亲爱的温代尔博士,你太天真了。在这三个世纪中,阿尔伯特·爱因斯坦被认为是发明宇宙学的神圣人物。一个世代又一个世代的人们,早就习于光速是个绝对极限的概念。他们不会这么简单就放弃。即使是因果律——没有人认为效应会发生在原因之前的基本概念——在这种情况下似乎也违反了。这是其一。
“另一方面,温代尔博士,殖民地方面可能利用它的政治利益,说服他的人民,包括地球在内,指称我们在说谎。让我们陷入混乱,辩论,浪费我们的时间,然后让他们有机会赶上来。所以我问你:有没有一个简单的证明,可以让你的飞行有真实的合法证据?”
温代尔冷冷地说道,“理事长,一当我们回航后,我们可以允许科学专家检查。我们可以接受调查,就像是利用——”
“不不不。拜托你。不要再说下去了。这样只能够说服和你一样拥有知识的科学家而已。”
“那么,我们会拍摄在邻近的星图,从相对恒星分布的变异上,我们可以计算出相片离太阳的距离。”
“还是只能说服科学家。对一般民众完全不具说服力。”
“我们会拍摄我们所到达恒星的近距离照片。这将会在各个方面上都和太阳不同。”
“不过这类东西,在每个简单的全像星际航行程式中都能够得到。那可能不过是‘银河船长’游戏的科幻相片罢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温代尔咬紧牙关说道,“我不知道还有什么方法了。如果人们不愿意相信,那么他们就是不会相信。这是你必须去解决的问题。我只不过是个科学家而已。”
“现在,博士。请你保持耐心。当哥伦布七百五十年前横渡海洋回来时,没有人指控他在说谎。为什么?因为他从到达的新海岸带回了当地土人。”
“很好,不过找到一个世界拥有生物并带回样本的机会很小。”
“或许不需要如此。你知道,一般认为罗特靠着远星探测号发现了邻星,并且之后就离开太阳系前往那儿去。既然它一去不回,很有可能它已经到了邻星,并且一直留在那里。”
“这也是田名山理事长所深信不疑的。无论如何,以超空间辅助推进,也要花费两年的时间。它中途可能遭到意外,科技上的误差,心理上的问题,然后无法完成那趟旅程。这也可以解释它为何一去不回的原因。”
“然而,”哥罗帕茨基坚定地说道,“他们也可能已经到达那里。”
“就算他们到了,他们也可能只是进入星球轨道,在一个无法住人的世界里。在隔离环境中,心理上的紧张,并不在旅程当中,而是在他们停留在那个世界时发作。很有可能现在只有一个死亡的殖民地永远绕着邻星运转。”
“那么你现在可以看到,那就是我们的目标,因为你一到那儿,你就要去找寻罗特,无论死活。不管结果为何,你一定要带回某些毫无疑问是罗特人的东西,这样一来也可以很容易让每个人相信你到过另一个星球并且成功地返航。”他面露笑容。“甚至我自己也会相信,并且也能够回答我刚才问你是否能证明超光速飞行的问题。这将是你的任务,而且基于这点,地球方面会继续弄到你所需要的金钱资源和人力。”
在整个晚宴中没有提起任何技术上的问题,哥罗帕茨基以友善的语调,但却是冷冰冰的气息,对温代尔说道,“同样地,记住你只有三年。不能再多了。”
44.
“所以,我那小小的手段并不需要,”菲舍尔带着一丝遗憾说道。
“不。他们并不是担心被人超越而决定计划持续进行。唯一困扰他们的,那也是田名山似乎未曾想过的,就是与骗局指控的争议。我认为田名山只不过想要摧毁罗特罢了。只要毁掉它,这个世界想要如何宣称,就随他们自己喜欢了。”
“不可能。他一定要命令那艘船带回某些东西,证明罗特已经遭到摧推毁的证据,这同时也向这个世界做了证明。另外,新任理事长是个什么样的人?”
“和田名山完全相反的个性。他看来温和,几乎可算是很谦卑的样子,不过我有种感觉,环球议会最后将会发现他与田名山一样难缠。他现在必须先安顿好他自己的工作,就是这样。”
“从你告诉我的那段会谈,他好像比田名山多些人情味儿。”
“是的,不过还是令我火冒三丈,当他讲到骗局的事情。竟然会有人认为太空旅行是假的。可能就是地球人对太空的一般观点。一点感觉都没有。除了相当极少数的人之外,你们的人待在这个看似广大的世界中,然后一辈子都不想移动。”
菲舍尔笑道。“我就是你所说的那些极少数人。而你自己是个殖民地人。所以我们两人都不会被行星给束缚。”
“没错,”温代尔斜眼看着他。“有时候我以为你不记得,我是个殖民地人。”
“相信我,我从未忘记。我不会一天到晚对自己提醒,‘黛莎是个殖民地人!黛莎是个殖民地人!’不过,我知道你是。”
“那又怎样!”她挥挥手仿佛想摆开环绕在她身旁的聒噪声。“在这个超空间城市里,受到令人难以想像的安全限制,为什么?防范殖民地。一切都是为了想要赶在殖民地开始行动前,先将超光速飞行带入实用化的阶段。而由谁来完全主持这计划?一个殖民地人。”
“这是你在五年中第一次想到这一点吗?”
“不,但我每过一段时间,就会特别想起。我还是无法理解。是否他们不敢对我信任?”
菲舍尔大笑。“不会这样。因为你是个科学家。”
“那又如何?”
“因为科学家被认为是,一群不受任何社会团体所束缚的佣兵部队。给一个科学家一个具有吸引力的问题,然后供给所有的金钱,设备,以及其它解决问题所需要的东西,那么科学家就不会在意他的资助者是谁。事实上你不在乎地球,或是亚得利亚,还是殖民地,甚至不是为了全体人类来考量。你只是想要完成超光速飞行中的大大小小工作,除此之外你没有任何效忠的对象。”
温代尔骄傲地笑着,“老套了,并非每一个科学家都适用。我可能就不是那种人。”
“我确定他们也了解这点,黛莎。某些在你工作中经常接触到的人,他们的重要工作之一也包括对你的观察,并且定时地向政府回报。”
“我希望,你不是在说你自己。”
“不要告诉我你从未想过,我留在你身边完全只是为了刺探你的机密。”
“事实上,我是这样想过,偶尔吧。”
“不过那并非我的工作。我怀疑由于我与你太过亲近,致使他们也无法完全对我信任。实际上,我也经常回报,而我的活动也具关键影响。只要我能让你长保愉快——”
“你真是个冷血动物,克莱尔。你怎么能以谈论这种事当作幽默?”
“我并不是在开玩笑。我想要将事情实际化。假如你对我感到厌烦,我就失去了作用。不快乐的黛莎可能代表着没有动力的黛莎,所以到时候我就会从你眼前消失,然后交由我的继任者来取代。毕竟,你的满足远远超过我的价值,而且我认为这也是必要的。”
温代尔突然伸手抚摸克莱尔的脸颊。“不要担心。我想现在我已经太习惯你了。在我年轻热血的年代里,我可能会对我的男人感到厌倦并将他抛掉,不过现在——”
“十分困难,是吗?”
“如果你愿意这么想的话。我最后可能也陷入了爱情之中,以我的方式。”
“我了解你的意思。爱情在理性的血液当中是相当平静安闲的。但我想现在不是证明这点的好时机。你首先要详细思考的是哥罗帕茨基的继任,以及你建立整个系统的信赖程度。”
“总有一天我会证实的。不过还有件事。我刚才告诉过你地球人没有太空的感觉。”
“是的,我记得。”
“现在就是个例子。哥罗帕茨基没有感觉——一点都没有——关于空间的大小。他提到去邻星并寻找罗特。那要如何才办得到?每一时刻,我们标定出了一颗小行星后,在还没有计算出轨道之前它就已经飘走了。你知道要花多少时间才能再将失去的小行星给重新定位吗?有时要花上数年。太空是广大的,即使是在恒星附近的空间,罗特相形之下简直渺小得微不足道。”
“没错,如果我们想要在数十万颗小行星中寻找特定的一颗;而换个角度看,只有罗特是在邻星附近的唯一物体。”
“是谁这样告诉你的?就算我们认为邻星没有行星系统,也不可能完全没有陨石之类的天体环绕着它。”
“但那是没有生命的陨石,就像我们那些没有生命的小行星群。既然罗特是个功能正常的殖民地,它必定会放出宽广的辐射波段,而我们可以轻易地侦测出来。”
“如果罗特是个功能正常的殖民地。要不是这样呢?那么它只不过跟其它小行星一样,而寻找它又是件庞大的工作。在可能的期限内我们不可能成功找到的。”
菲舍尔无法掩饰他痛苦的神情在脸上浮现。
温代尔走近他,将手臂环在他的肩膀上轻声地说道。“噢,亲爱的,你知道真正的情况。你必须要面对它。”
菲舍尔发出郁郁的声音,“我知道。但他们也有可能还活着。不是吗?”
“是有可能,”温代尔刻意轻快地说道,“要是这样,对我们也方便多了。就如你所说的,我们可以轻易地侦测到他们的输出辐射。更重要的——”
“嗯?”
“哥罗帕茨基要我们带回某种我们接触罗特的证明,只在几个月内航行过数光年的距离,进入深空中并成功返航的证据。除非——我们到底带什么东西回来才具有说服力?假如我们找到一些金属碎片或混凝物体。这类东西怎么样都不行。一块即使可以被我们认定是罗特的金属都不行——虽然某些手工艺品只存在于殖民地上
那还是会被质疑是赝品。
“如果说,罗特还是一个正常运作的殖民地,我们就可以说服一些罗特人和我们一起回来。一个罗特人的身份可以被唯一认定。指纹,视网膜纹路,DNA分析。在其它的殖民地或是地球上,已经有了相关记录的罗特人。那将是一个确凿无疑的证据,足以塞住任何人的悠悠之口。
“当然,”温代尔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我们可以带回的人数相当有限。有一天我们或许会有一艘如殖民地大小的太空船,但我们的第一艘太空船却是十分地狭小,我保证要是用将来的标准而言,那简单就是原始的产物。我们可能只能设法带回一个罗特人;再多一人就会超过我们的能力,所以我们必须挑选合适的人。”
“我的女儿,玛蕾奴。”菲舍尔说道。
“她可能不想回来。我们只能找愿意跟我们走的人。在上千人——或许更多——当中只能有一个人,要是她不想回来——”
“玛蕾奴会想要回来。你让我和她谈谈。不论什么方法我都会让她愿意跟我们回来的。”
“她的母亲或许不这么认为。”
“无论如何我会和她谈谈,”菲舍尔顽固地说道。“我一定办得到。”
温代尔再度叹息。“我无法让你一直生活在这样的想法当中,克莱尔。你难道看不出来就算她本人愿意,我们也不可能带回你的女儿吗?”
“为什么?为什么?”
“在罗特离开的时候,她才只有一岁大。她对太阳系没有任何记忆。所以太阳系中也不会有人认识她。非常可能在其它的任何独立系统中,她的身份完全无法被确认。不,我们应该可以带某些处于中年年纪的人回来,并且他是曾经到过其它殖民地,最好是曾经到过地球的人。”
她停了一会儿后吃力地说道,“你的妻子相当合适。你曾有次告诉过我,她在地球上完成部分的学业。在这里一定有些纪录可以查询并且辨认她的身份。虽然,老实说,我比较希望是其他人。”
菲舍尔沉默不语。
温代尔有些胆怯地说道,“我很抱歉,克莱尔。我不希望这样。”
而菲舍尔悲伤地说道,“只要让我的玛蕾奴活着。我们再看看能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