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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不错,有很多刚刚族土人,聚集在两边峭壁,狭窄的出口处,在望远镜中,端纳甚至可以看到他们脸上粗糙的皮肤和皱纹,每一个人,几乎全是愁眉苦脸的,包括一个披著整张雄鹿的皮,头上顶著巨大的雄鹿角的祭师在内,全是一样。

刚刚族土人的男人,全是披著兽皮的,所披的是何种兽皮,就表示他们的勇敢程度,酋长是披黑熊皮的,那头黑熊,一定是要他独立杀死的才行,刚刚族的女人,身子和男人一样强健,她们也披著兽皮,但是却加上用一种树皮组成的“衣料”和男人有分别。

这时,端纳先生看出去,男男女女,至少有二百人上下,男的一行,女的一行,列成两行,在缓缓地兜著圈子,步子十分沉缓,在出口处,有十二个,显然是刚刚族土人中的勇士,他们全披著猛兽的皮,正在敲击著木鼓,祭师高举著双手,在人群中,看不到披黑熊皮的酋长。

端纳先生呆了半晌,他看不出刚刚族人是在举行什么仪式。但是从望远镜中看到的,却显示一定是有大祸临头了。

端纳没有多停留,急急地找寻著可以踏脚的地方,向山下走去。

端纳急速地攀下山,穿过了和在山顶上,用望远镜观察所得的结果相同,刚刚族土人的村落之中,一个人也没有,看来,所有的人,全集中在那个出口处了。

端纳一面开步走著,一面听著越来越清楚的木鼓,但那种木鼓声听来令人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因为它的音响,是十分短促的,完全没有余音,所以听起来,也格外觉得凌乱和急骤。

端纳先生知道,自己一定遇上了刚刚族人中的一件大事,在快要走出村子的时候,端纳略停了一停,他到过世界上很多地方,也曾和很多还处在原始状态的土人部落,有过接触。

他知道,尽管所有的土人部落,各有各的习俗,但只有一点却是共同的,那就是,当他们有重大的庆典或是仪式之际,绝不喜欢有陌生人撞进来的,在有那种情形发生之时,往往是一个悲剧。

所以,端纳才犹豫起来的,固然,他如果和刚刚族人有所接触,对他的工作来说,可能有一点便利,不过,是不是值得去冒这个险呢?

刚刚族人在做什么,发生了什么事和他是全然无关的,他的任务是要寻找一个大而可以立即利用的电源。

当端纳想到了这一点的时候,他几乎就要转身走回去了。可是就在这时,木鼓的鼓声忽然变了,木鼓虽然是极其简单的乐器,可是也和任何乐器一样,能够表现出人的心情来。

本来,端纳只觉得木鼓声急促,凌乱,这时,木鼓声变得沉重,他更可以听得到,在木鼓声中,有著极其深切的悲哀和伤感。

从这一点看来,端纳也可以肯定,刚刚族人,并不是在进行什么庆典,而是有一件令得他们全族,都感到十分悲伤的事,正在进行看。

当端纳一想到这一点之际,他决定再向前去,虽然他贸贸然撞上去,可能发生危险,但是他却是抱著帮助刚刚族人的心情向前走去的,因为有很多事,对一个原始部落的人,可能是无法解决的,但是对一个文明人来说,却可能是根本不成问题的问题。

端纳的脚步,也受了沉重鼓声的影响,变得相当沉重,他一步一步地向前走著,离开聚集在那出口处的土人,只不过几百码了。

他看到所有的土人,都背向著他的来路,而面向著那个出口处,所以并没有人发现他。

端纳先生又看到,顶著整张鹿皮的祭师,不断高举著双手,他的手中,好像拿著一团毛茸茸的东西,每次当他高举双手之际,就扬动著那团东西,不过,端纳一时却看不出那是什么。

端纳也听到,除了木鼓声之外,还有一种喃喃的声音,那是很多刚刚族土人,一起在低声念著一点什么,好像是众多的人,在默祷一样。

被人群遮著,端纳看不出那个出口处有点什么,不过从眼前的情形看来,刚刚族土人并不是在庆祝什么,而一定是在哀悼著什么,那是毫无疑问的事了。

他继续向前走看,突然之间,有一个刚刚族土人转过头来,看到了他。看到了端纳的那个土人,陡地叫了起来,随著他的叫声,不少土人转过头来,看到了端纳。

接下来的变化,令得瑞纳手心冒著冷汗,呆立著,不敢再向前走去。

刚刚族土人其实并没有什么举动,只不过所有的人,全部转过了头来,向端纳望著,所有的声音全都停了下来,只有那出口处,因为十分狭窄,两面都是峭壁,所以有一阵凄厉感,断续的风声,呜呜地传了过来,听了使人遍体生寒。

而更令得瑞纳全身发寒的,还不是那种可怕的风声,而是所有向他望来的,那几百个刚刚族土人的眼睛,那几百双眼睛,几乎全是不眨动的,只是直勾勾地望著他,刚刚族土人的肤色相当地黑,所以当他们的眼珠,凝止不动之际,他们的眼白,看来也格外夺目,端纳望过去,只见到一点又一点的白色和黑色,一点也找不到生命的迹象,而只使他想到死亡。

端纳僵立著,离最近的一个土人,大约有五十公尺,他不知道是向前去好,还是向后退好,只是僵立在那里,进退皆难。

人虽然多,但是却一点声音也没有,互相对望著,端纳一个人,面对几百个刚刚族的土人,他只觉得手心的冷汗,越来越甚。

这种极其难堪的对峙,事实上,怕只有一分钟左右,但是在端纳而言,却像是不知过了有多久,他的耳际,开始有一种“轰轰”声,他想大叫,叫那些刚刚族土人,眨一眨眼,不要那样看著他,但是他鼓足了勇气,却仍然没有法子发出声音来。

就在这时候,端纳突然听到,在土人的人群之中,传来了一下尖叫声。

那一下尖叫声,听来像是出一个女子发出来的,那一下尖叫声之后,几百个土人,略略起了一阵骚动,紧接著,一个人直奔过来,奔到了祭师的面前,急促地讲著话。由于那人的话,实在讲得太快了,而端纳又不是十分精通刚刚族的土语,再加上他心中十分惊慌,是以他几乎完全不知道那人在讲些什么。

然而,端纳却知道,那个人对祭师讲的话,对他一定有极其重大的关系,所以他必须先听他在讲些什么。

等到端纳想到这一点的时候,那人的话已讲到尾声了,只听得他的声音,十分尖利,道:“由得他去,反正我的命运已经决定了,由得他去。”

那人讲完了话,喘著气,转过头来,向端纳望了一眼。

端纳到这时候,才大吃了一惊。那人奔出来之际,端纳只看到他的身上披著一幅山猫的皮。山猫是十分凶猛的动物,照刚刚族土人的风俗习惯,能够披上山猫的皮,那一定是一个非凡的勇士才是。端纳虽然感到那人的声音太尖锐,但是决计想不到,那人是一个女人。

直到那人半转过头来,端纳才看清,那个披著山猫皮的人,竟是一个女人。

当那女人向端纳望过来之际,端纳还看得出,她的年纪很轻,身型相当高而苗条,短而鬈曲的头发紧贴著,眼睛很大,衬著她黝黑的皮肤,更显得黑白分明,算得上是刚刚族中的美人儿。

她的神情,带著一种异样的倔强,但是也可以看得出,有一种极度的无可奈何。

端纳感到,自己要是再不表示态度,事情可能十分糟糕了,他高举起右手,又将左手放在胸前——那是刚刚族人表示友善的手势,急急向前走去,一面大声用他所能表达的土语道:“我是路过的,绝对没有恶意,而且,很愿意帮助你们。”

端纳的话,又引起了一阵骚动,只见祭师高举著双手,大声叫了两下,所有的人全部静了下来,祭师转过身向端纳走了过来,同时叫道:“停步,停步。”

端纳依言停了下来,祭师来到了端纳的面前,端纳才看清,他手中那团毛茸茸的东西,是一族黑白分明的一种山雉的尾羽。

一看到那团尾羽,端纳又怔了一怔,他所知道的刚刚族人的习俗,只有当举行葬礼之际,祭师的手中,才应该执著这种黑白的羽毛,照鼓声的哀伤来看,倒有点像丧事,但是,却又不像。

在端纳的知识中,刚刚族人的丧礼,是十分隆重的,死者放在木版上,全身涂上油脂,由他的几个亲人抬著,而其余的族人,则应该围在死者的尸体之旁跳舞。

可是现在又看不到有这样的仪式举行,再加上披著山猫皮的女子,端纳真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对刚刚族土人的风俗,知道了多少。

他站定了不动,祭师一直来到了他的身前,瞪著眼望定了他,端纳勉强笑了一下,道:“很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们有不幸的事。”

祭师的面肉,抽动了一下,道:“走,快走开。”

端纳已经完全定下神来,他笑得也自然得多,道:“照我看,你们好像不是在进行真正的丧事,是不是有人有了麻烦?我可以帮助你们。”

在端纳想来,刚刚族人这种不寻常的行动,多半是有什么人,患了重病,土人认为他一定会死了,而这个人的地位又十分重要,所以才有这样情形的。

端纳又想到,在这许多土人之中,没有看到披黑熊皮的族长,他几乎已经可以肯定,患重病而濒临死亡的一定是刚刚族的族长。

他随身带著不少药物,可以治疗很多疾病,在土人认为必然死亡的绝症,在他看来,可能是十分容易医治的,所以,他才大胆提了出来。

祭师仍然瞪著端纳,还没有说什么,那个披著山猫皮的少女,已经走了过来,高昂著头,道:“你帮不了我什么,别来理我们的事。”

端纳笑了一下,道:“我想,一定是族长在生病,是不是?我可以帮他,请相信我。”

那少女笑了一声。说道:“族长,已经死了。”

端纳呆了一呆,他料错了,可是他心中仍然不免疑惑,族长要是死了,为什么在丧礼中,见不到他的尸体?端纳吸了一口气道:“对不起,我料错了,但是我想,我总可以帮忙的,要是你们真有什么困难的话。”

那少女冷笑一声,道:“你是那人的朋友?是那人的同伙?”

这两句话,实在是来得无头无脑的,端纳听得莫明其妙,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他呆了一呆,才道:“是不是有人在压迫你们,迫你们做什么?”

这一次,端纳又想到,可能有白人来到这里,而只要那白人的手中有枪械的话,刚刚族人,实在是无法与之相抗的。

那少女显然不愿再和端纳讨论下去,昂著头,转过身,向前走著,一面扬起手来,叫道:“继续打鼓,告诉他,我来了。”

端纳向前看去,看到打木鼓的土人,一共有七个,七个土人身上所披的,全是猛兽的兽皮,那表示他们全是族中的勇士。

当木鼓再度响起之时,鼓声听来,更加哀痛,那披著山猫皮的少女在向前走著,祭师也不再理会端纳,跟在少女的后面。

本来聚集在出口处的土人,全都分了开来,形成了一条人龙,在人龙之中,那少女在前,祭师在后,随著鼓声,在向前慢慢走著。

端纳实在不知道确实发生了什么,但是从那少女刚才那一声大叫听来,一定是有人在强迫著刚刚族土人,做他们不愿做的事,那是毫无疑问的了。

端纳陡地感到了一阵冲动,他大叫著,道:“等一等。”他一面叫,一面向前奔了过去,当他奔进了人丛之际,看到两面的土人,全用极其吃惊的态度,望著他,端纳也全然不加理会,他一直奔到了祭师的身后,又大叫了一声,伸手拉住了祭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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