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决定要这样做的时候,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有甚麽目的!
罗开并不是一个性格冲动的人,但是他却极富感情。刚才,那头大鹰临死之前的挣扎、悲泪、眼神,都令他深深的感动。他知道大鹰有话要告诉他,可惜他无法知悉。那头大鹰死了,他决心要攀上峭壁去,可以说是代那头大鹰完成最後的心愿那大鹰临死之前的一刹那,应眼中反映出来的人是那座峭壁!
罗开下了决心之後,就开始行动。首先,他要弄清楚是甚麽造成大鹰的重伤,他亮着了照明设备,因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在灯光下,已死去的大鹰,看来似雕像一样的庄严,罗开一看清了那巨鹰的伤口,才知道在它挣扎着,自峭壁上落下来的时候,付出了多麽大的代价,在它项际的伤痕,几乎直达胸前,伤口探得可以看到内脏器官,它体内的血可能已完全流尽了!
而即使在这样的情形下,这头巨鹰还是坚持到了最後一刻才死去!.罗开在对这巨庹维护生命尊严所付出的努力的同时,心中更是疑惑:在峭壁之上,是甚麽力量令得这头巨庹受了这样的伤害?一柄锋利无比的锅刀,极大力的一挥,或许可以造成这样的伤害。可是谁又会攀上那麽高的峭壁去伤害一头巨庹?峭壁上可供人立足之处不是太多,那样的巨鹰,双翅扑展,可以带起极强的大风,把在峭壁上的人掳下去,跌个粉身碎骨:所以,千曾有甚麽人笨到去冒这种险。
罗开看了好一会,才扯过一幅巨大的油布,把巨鹰盖了起来,并且在油布的边上,钉上了钉子,他准备在攀上峭壁回来之後,再好好处置这头死去了的大鹰。然後他挺直身子,望着在黑暗之中耸立着的峭壁。峭壁巨大的黑影,看来像一个硕大无朋的怪魔。即使是亚洲之鹰,罗开也不敢在晚上去攀登这样的峭壁,他回到营帐,取出了一瓶烈酒,对着瓶口,喝了一大口,让烈酒在它的体内,化成一股热流,迅速地流遍全身,然後他就在营帐中躺了下来。
那头受伤的巨鹰突然出现,打乱了他在湖边扎营的计划。原来,他准备在湖边幽静的环境之中,好好想一想有关天神之盒的事情的。
在月球背面的死结山中,他和安歌人看到了惊心动魄的,数以千计的乾可怖的并不是那麽多乾,而是每一个乾脸上那种绝望的神情曰每一个死者的绝望,自然是来自他们至死都末能解开天神之盒上的死结之故!罗开曾经用最直接的方法,打开了一个天神之盒,盒中一无所有,因为他不是按照天神的吩咐打开盒子的一定要解开那个死结,打开盒子,才能够得到天神的许诺:天神的许诺必然会实现,只要你能解开死结!
.罗开要想的,其实并不是如何打开死结,他从理智上,从那些在月球背面看到的乾的神情上,都已经肯定死结是解不开的。罗开所要想的,是通过甚麽方法,使安歌人也明白这一点。
当安歌人把天神之盒小心翼翼地放在膝上,和罗开一起自月球回来,处身於康维十七世为他们特备的心飞船内的时候,罗开为了想浇熄安歌人体内燃烧的欲望之烈火(至少,也减低些程度),曾经对安歌人说了不少话。
虽然,安歌人由於心头的兴奋,由於强烈的欲望的刺激,令得她体内的血液循环加速,双颊一直泛着一团艳丽之极的绯红,使她看来更加动人。而且罗开也一直不喜欢说教,但是他还是和安歌人有了那番对话。
那时,小飞船正以极高的速度返回地球,一切都用自动驾驶系统控制,罗开伸出手指,在天神之盒的那个死结之上,轻轻弹了一下。他这个无心的动作,却令得安歌人这个美女,徒然震动了一下,就像她正当动情时,罗开的手指,弹中了它的乳尖一样。
安歌人接着叮了一口气,埋怨地瞪了罗开一眼,声音之中有几分恐惧:「鹰,别开这种玩笑,千辛万苦,才能得到一只天神之盒:」
罗开故意使话题开始得轻松一些:「很好的装饰品,也可以引起话题:」
安歌人娇嗔:「甚麽装饰品,我要真正解开盒上的死结,得到天神的许诺!」罗开把手放在安歌人滑腻的类上,轻轻抚摸着:「宝贝,你解不开的!」安歌人的回答,却来得斩钉截铁,她一面侧着头,把罗开的手,压在下颚和颈子之间,一面道:「我解得开,我既然能得到天神之盒,就能解得开死结:」罗开「嘿」地一声:「这算是甚麽逻辑?」
安歌人一挺身子:「当初,我向任何人说及天神之盒的传说的时候,包括你在内,都认为我绝无可能在月球的背面,得到天神之盒。」
罗开闷哼了一声,没有说甚麽,当时,它的确认为没有可能。安歌人的肩字之间,现出了自负和自傲:「可是,我成功了!」
罗开叹了一声:「不,你入魔了:」
安歌人笑而不答,可目二副不以为然的样子美女在有这种神态的时候,大多数十分可爱(美女在任何神态之下都是可爱的,不然,何以能称为美女呢?)罗开在她略为獗起的樱唇上物了一下:「好,设想你解开了死结,你能继续设想下去吗?」
安款人现出十分陶醉的神情,先俯首在天神之盒上亲了一下,才通:「当然能,我解开了死结,慢慢地拉开绳子,轻轻打开盒盖」
罗开笑:「一阵轻烟冒出来,在烟中现出一个巨人,向你行礼,问:主人主人,你有甚麽愿望?」
安歌人并不理会罗开话中的讽刺意味,反倒甜甜她笑:「这是可能出现的情形之一,可是我的设想,却比较有新意。」
罗开双手交叉,放在脑後,欣赏着安歌人快乐陶醉的神情。安歌人道:「假设之一,许下诺言的天神,是神通广大的外星人:」
罗开举起了一只手:「成立反正诸神是外星人的说法,愈来愈盛行了!」安歌人笑留如花:「假设之二,那种外星人的能力之高强,地球人连想都想不到,他们在那麽多年之前,已经可以把那麽多地球人弄到月球上来!」
罗开缓缓摇头:「这个假设太空泛了:」
安歌人撒娇:「一点也不空泛,他们神通广大,地球人的愿望,脱不出地球人低能的范围,对他们来说,任何愿望,都可以满足:」
罗开伸手在安歌人柔软而吉田有弹性的小腹上,轻轻按了一下:「例如你的愿望」
安歌人咬着下唇,媚态十足,伸手在罗开的额上一指:「盒子一打开,看不见的能量,一下子影响你脑部的活动,变得完全听我的吩咐:」
罗开做了一个鬼脸:「可怕极了:」
安歌人像是愿望已达到一样,满足地笑了起来:「到时,你不会觉得可怕,只觉得可爱、快乐,甚麽忧虑也没有,只有快乐:」
罗开喃喃地道:「那倒好,等於是我消失了?」
安歌人像是在作诗:「对,消失在我炽热无比的热情之中:」
罗开哈哈大笑这样说说笑笑,自月球到地球的旅程,自然并不寂寞,很快度过。
回到地球之後,安歌人提出一个又一个的要求,尽管在事後,罗开都感到自己不应该答应安歌人的要求,可是当时,他就无法拒绝。
像由他出面,邀请一些出色的人来共同研究天神之盒,罗开在事後,真想把整件事撤销,可是当时,他却也答应了下来。
他感到,天神之盒有极大的魔力:他常说安歌人入魔了,他自己,也入魔了!这令得他感到吃惊,也令他感到要好好静下来想一想,是不是自己也经不起得到天神许诺的诱惑呢?天神的许诺是可以令一切愿望实现,这是一个相当广泛的许诺,安歌人却又有具体的假设,显然她醉心於天神的许诺已经很久了,所以才会作出这样的假设来曰例如她对於自己如何可以使罗开的心中只有她一个女人的设想,就是她有一股力量,可以控制罗开的思想!
罗开当时就说「太可怕了」,这时,想起来,仍然不免大有寒意。
如果一个人真的具有控制到另一个人,或另一些人思想的能力,那是极其可怕的事人类历史已经不止一次地证明了这一点,有些人(不知道是不是由於天神的帮助)天生有控制他人思想的能力,而当这些人的能力得到充分发挥时,也就是人类一次大灾难的开始,单单在本世纪,人类至少便经历了两次这样的大灾难,使得数以千万计的人丧失生命,数以亿计的人,经历了绝顶的痛苦。
罗开热爱自由,性喜独立,自然对於这种控制他人思想的行为,深恶痛绝,他想到的是,要是天神给予人的许诺真是如此,那麽他在帮助安歌人取得了天神之盒以後,又要用尽一切可能的方法,去阻止安歌人获得天神的许诺曰罗开的思绪十分紊乱,他又一再地对自己说:死结是解不开的:然後,他又发现自己不断这样想的原因是:害怕死结会解开来!
他甚至说不上来为甚麽怕死结会被解开。当然他不是怕自己的思想破人控制,他隐隐感到害怕的是,「天神之盒」一旦被打开,会给全人类带来极大的灾害,会有许多象徵妖魔鬼怪的灾难,自那盒中飞扑而出,笼罩住全人类的命运!胡思乱想伴着烈酒,使他进入了睡乡,第二天一早醒来,已经是红曰高照了。在空气稀薄的高山地区,阳光格外夺目,罗开一跃而起,虽然还有一些昨晚的酒意,但是在用冰测的湖水洗了头脸之後,再深深呼吸着清凉的空气,早已精神爽利。
他先在那头大应的体之前默立了一会,伸手在油布上轻拍了两下,转过头去看那座峭壁。和其他的山头一样,在可以积雪之处,都有着瞪瞪的白雪,而在强烈的山风所能吹袭之处,全是光秃磋峨的黑褐色的石。
罗开有丰富的攀山经验,那峭壁看来不会难以攀登,但是他还是把应用的工具整理了一下,背在背上,沿着湖,同峭壁走去。
那峭壁看起来就在眼前,可是要走到峭壁脚下,也花了他将近叁小时。曰正当午时,他开始攀登。
在这个高山区,罗开曾有许多次攀登高山的经历,那峭壁上可供攀缘之处很多,他花了两小时左右,就到了峭壁顶上。
峭壁的顶上,十分尖峭,勉强可以找到立足之所,罗开站稳了身子,向下看到,及目所至,可以看到七、八个大小不同的天湖,湖水碧蓝,映着白雪,像是灵动的碧玉,起伏的山峦,大都积雪,十分夺目。
罗开站立了片刻,只觉得人处在这样的境地,自然神清气爽,他唯恐声音引起的回声会造成雪崩,所以不敢大声长啸,只是发出了几下低啸声,以抒发心中的侠情豪意,然後,他打量峭壁另一边的形势。
峭壁约两边,大同小异,只是另一边有一块极大的岩石,突出在峭壁上,形成一个小小的石碑,在那块大岩石上,叉有着五、六块大小岩石,零落地附在大岩石上,看来像是随意放上去一样。
这种情景,看来十分奇异,但是山中也很常见,那是亿万年来岩石风化的结果,是大自然创造的奇景。
凭它的经验,罗开知道,如果碇巢的话,那麽必然在这块大岩石的附近,人岩石起着阻挡强风的作用,大有灵性的巨庹,自然不会把巢在当风的一面。他看了不一会,就开始落下去,落了两公尺左右,轨采用了更简捷的方法用叁数锅钉固定了落山绳索的一端,然後抛下绳索,拉住了滑行器,人自空中,沿着绳索疾滑而下,一下子就到了那块突出的岩石之上。
他双足落在大石上的时候,右脚踏中了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它的身子略侧了一例,等到重心站稳之後,他自然而然,一脚将那块石头,踢了开去。
也就在这时,他心中陡地一动,感到在这个小石坪上,一定有甚麽不寻常的事发生过曰那种拳头大小或者更大更小的石块,有十来块之多。令得罗开感到有事发生过的,就是那些大小石块,它们的颜色都十分新!
石块才从石头上敲下来的时候,就会有比久经风霜的岩石较新的色泽,有经验的人,一下子就可以分别得出来。
那也就是说,这些石头,全是新近才被打下来的!
罗开也立时发现了那些石块,是在他身左边不远的一块大石上落下来的,那块大石,和其他七、八块大石,在小石坪上耸立着,罗开看到的那一块,有一人高的,作四方形,其中有一角,明显地被削去,现出新的颜色。
罗开先盯着那块被「削」去了一角的大石,看了一会,才向前走去。他一眼就感到,那大石的一角是被「削」去的,因为现出来的新石,表面十分平整。那是十分坚硬的花岗岩,在阳光之下,闪耀着云石层带起来的光亮。要甚麽样的利器,才能削去一大片岩石?罗开伸手抚摸着被削开的百面,心中疑惑不止那百面,甚至摸上去也十分平滑!
就在这时候,罗开又听到了一阵「拍拍」的声响,他循声看去,在石坪上的一边,发现了鹰巢,也看到了两只正在扑动着翅膀的雏鹰。
雏庹一面扑打着羽翼朱全的翅膀,一面拚命伸长颈,张大口,等待看人鹰的哺育。
罗开看到了这种情形,心中的疑惑更甚。
有鹰巢,通常有雏鹰和它们的父母,昨天挣扎到力尽而死的那头,判断是雄鹰,那麽,雌鹰到哪里去了呢?罗开立时浮现出它的想像:昨天,就在他到达天湖之後不久,在这里,发生的事是:有人以极锋利的利器,制下了大石的角,石坪上的石头碎裂声,惊动了在巢中的巨鹰父母。
两头巨鹰为了保护雏鹰,就攻击那个有利器的人,结果,两巨鹰都负了重伤,其中一头,可能就此掉下去,另一头却挣扎飞过了峭壁的另一边,结果死在罗开的眼前,惨死之前,还忿忿不忘,望向峭壁,它是在举目远眺自己的雏鹰,还是在怀念已经伤重死亡的伴侣,还是对伤害它的力量发出复仇之火,那就再世不会有人知道了!
罗开立即设想出来的「经过」,十分令人伤感,但也十分令人骇然。
他首先想到:那人手中的利器是甚麽?可以把坚硬的花岗岩,削去那麽大的一角,又可以伤到那麽巨大的羊鹰的利器,看来只存在於神怪小说之中!
(神怪小说《紫青双剑录》中的每一柄宝剑,非但通灵,而且只要随便挥动一下,剑芒就远达好几十尺,扫到甚麽都成粉碎,无坚不摧。)
「看来也只有这样的宝剑,才有这种力量!」
问题又来了,是谁持着这样的利器在这石坪上肆虐?一想到这里,罗开大是紧张。这个人,如果忽然在这里出现,手中又有着这样的利器,要对自己进攻的话,那麽自己的处境,便危险之极!
他一想到这里,就自然而然,皆靠着大石,以防有人在背後攻击,同时,也自靴筒旁,取了一柄锋利无比的匕首。
罗开的那柄匕首,确然锋利无比,可是他握在手中时也不禁苦笑:匕首再锋利,也不能一下子就制下一大角花岗岩石来曰他神情紧张地等了片刻,除了山风枫枫和小鹰拍打双翼的声音之外,并没有别的声音,罗开取出了背包中的肉乾,切下了几块,抛进了小鹰的口中,小鹰分明饿得急了,一口一块,全吞了下去。
罗开心想,这种巨鹰的雏庹十分难得,一般都有大庹保护。这一对雏鹰,如果没有了大应的养,一定会饿死,如果把它们带下峭壁去,饲养大了,倒是十分有趣的事。
他一面想着,一面就蹲下身子来,逗弄了那双雏鹰片刻,心中仍然在想着自己想到的「经过」。
要证实它的设想,其实也十分简单,只要继续落下去,如果发现了另一头大鹰的体,那就多少可以证明这个设想。
他看了看天色,忖度还有足够的时间,他只了几块肉乾给亦应吃,就一路敲打着钢钉,利用落山绳,向下滑落下去。
不一会,他就接近峭壁的底部,那是一个积雪相当深的山地,他向下看去,看到有两头鹰半埋在积雪之中。
罗开一看到这种情形,惊讶莫名他从来没有听说过鹰会是叁头在一起生活的,怎麽会有两头鹰死在这里,另有一头鹰死在峭壁另一边?那时,他离下面的积雪,大概还有二百公尺左右,一眼看去,分明是有两只鹰半埋在雪中,各有一只翼露在云外,可是一晃眼间,却又觉得大不对头,因为在阳光之下,其中的一只庹翼,竟然有耀目的金属闪亮!
鹰的羽毛确然会有闪光,但是也决不能有金属的光芒,而且,罗开也立即发现,那翼的形状,并不是鹰翼,它呈叁角形,露出在积雪之外的一幅,每边约有一公尺长,非但不是鹰翼,而且十分明显,那是一个飞行工具的翼!
这时,他离峭壁下面的积雪,大约还有一百多公尺,他当然戴着雪镜护目,不然,积雪的反光性极强,他这样注视着雪地,不到叁分钟,就会甚麽也看不到了!黑色的护目镜,多少也妨碍了它的视线,但他可以判断,那多半是一架小型的飞机。
但是他叉立时推翻了自己的假设:小型飞机,无法飞到这样的高度,地无法和这山区,山峰和山峰之间的强大的回旋气流相抗曰他并没有停留多久,就继续向下滑去要弄明白真相,最好的方法,自然是下去看个究竟,而不是在上面揣测。
不到十五分钟,它的双脚,已踏稳在雪地上,他落脚已经十分小心,可是一脚踏下去,由於积雪十分松软,还是一下子,轨陷到了膝头。
罗开忙拉住绳子,缩回脚来,它的攀山鞋是特制的,早就提防到可能遇到十分松软积雪的情形,当他提起脚来之後,他在鞋跟上按了一下,在鞋底的缘上,就有薄片伸出来,使得它的鞋子,像是鸭子的璞一样--这样,当他轻松地向下踏去时,就不曾陷进松软的积雪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