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再回复知觉之际,只觉得肩头和腿上都无比灼痛,他陡然睁开眼来,所看到的东西,十分糊,他想挪动一下身子,但是除了那两处在剧痛的所在之外,他的身子就像是根本不属於他。
他又闭了眼睛,也在这时,他听到了亨特的声音,道∶「为什麽要救他?」
接著,就是奥丽卡冷然的声音,道∶「我爱怎麽样就怎麽样,你少管我!」
年轻人慢慢吸了一口气,紧紧地咬著牙,忍受著两个中箭处的剧痛,将自己中箭前的经过,迅速地想了一遍,心头一阵难过。
他太大意了,如果他的叔叔不是舒服地坐在摇椅上,他一定不会那麽大意的,奥丽卡并没有虐待他叔叔,所以她才有机会转处上风。
当然,她能转处上风的最大原因,还在於她吩咐印地安人的那几句话。
年轻人紧紧地咬著牙,奥丽卡和亨特好像还在争论,但是年轻人却听不清他们在谗些什麽,只是听得奥丽卡在尖声嚷叫著。
那时,年轻人所能想的,只是一点∶叔叔死了,我怎麽办呢?仍是不是会好?奥丽卡为什麽还要我活我?她以为救活我,我就可以原谅她杀害叔叔麽?
年轻人觉得有人在对他进行注射,接著,他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他可以说没有真正完全地清醒过,一次又一次糊糊地有了知觉,又昏昏沉沉睡过去,每次,两处伤处的痛楚,像是都减轻了些。
一直到了有一天,当他睁开眼睛来,完全可以看四周围的情形之际,他看到自己是在一间房间中,看来,仍是那间木头房子之中。
门关著,房间中除了他没有人。
年轻人试著站起身来,可是他要费很大的力气,才能挪动一下身子,连躺坐起来的力道也没有,他叹了一声,仍然躺著不动,不多久,脚步声传来,有人到了门口,年轻人立时闭上眼睛。
他觉得有人进了房间,甚至可以肯定,进来的是奥丽卡。
年轻人也立时听到了奥丽卡的声音,道∶「不必装睡了,我刚才看到你想挣扎起来。」
年轻人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呼了出来,他可以觉出,自己的身子很虚弱,他闭上眼睛片刻,将所发生的事,迅速想了一遍,才又睁开眼来。奥丽卡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前,年轻人竭力在自己的脸上,想挤出一个笑容来,究竟他的努力的结果怎麽样,他自己并不知道,他只是道∶「看来你赢了!」
奥丽卡只是冷冷地看著年轻人并不出声,年轻人并不知道,从自己最後有知觉起到现在,已经过了多久,可是他却发现,奥丽卡看来,苍老了许多。
奥丽卡只是望著年轻人,她至少望了他有三分钟之久,才冷笑了一声,道∶「我赢了?你这样说,是什麽意思?你以为我终於要救你,不能听凭你死去,这是我赢了?」
年轻人又闭上了眼睛,他的身子虽然极其虚弱,可是他的思绪,却一样极其敏锐,奥丽卡公主的话,听来虽有点晦涩,但是年轻人还是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刹那之间,他的心中,也不禁一阵激动。
他明白奥丽卡这样反问自己,是因她内心深处,和自己一样,也有著一份令她自身都感到十分矛盾,难以决断的感情。
但是,年轻人却立时冷静了下来。
他在回复了知觉之後,曾立时将发生过的事,仔细想一遍,他回想起自己中毒箭时的情形,自然也记起了他叔叔一中箭後,立时倒下来的情景。
不论他对奥丽卡的感情怎麽样,也不论奥丽卡对他的感情怎麽样,他叔叔死了,是被奥丽卡杀死的,这是无可挽救的事实。
在这样的事实面前,还有什麽别的路可供选择呢?
年轻人感到心头一阵剧痛,他半转过头去,道∶「真的,你应该让我死。」
奥丽卡笑了起来,在她的笑声中,带著极度的,无可奈何的成份,接著,听得她道∶「或许是我太傻了,这可能是我一生之中,所做的最傻的傻事!」
年轻人没有回答,也没有转过头来,他听得脚步声,和奥丽卡离去时关门的声音。
从那一天起,接连十多天,年轻人没有再见到奥丽卡,也没有再见到亨特和那些纳粹将军,他全然不知道在这间房间之外,发生了什麽,不过,他却受著最好的照顾,每天都有医生和护士来看他,直到他可以起床行走。
没有人可以记得自己第一次学步时的情形是怎样的,但当年轻人从恢复知觉开始,在床上躺了十八天之後,再由护士扶著,坐著喘了一分钟,再挺直身子,双脚踏实在地上,将他自己的体重,一半靠在护士的身上,而一半由自己的双脚承担之际,他觉得自己不像是踏在地上,而像是踏在云上,软绵绵的而又在飘动的云上。
经过了如此长时间的静养,而他仍然如此之虚弱,那实在令他吃惊,他在勉强摇晃著身子,走了几步之後,才苦笑著道∶「箭簇上所涂的,究竟是什麽毒药,毒性如此之甚!」
在那些日子来,他向医生和护士,提出过不少问题,但是从来也没有得到过任何回答,那些来看顾他的医生和护士,全像是完全不知道人是会讲话的一样。
这时,也和经常一样,那护士并不开口,只是又扶著他向前跨出了一步。
但也就在这时,房门推开,医生走了进来。
医生望了年轻人一眼,出乎年轻人的意料之外,他居然开了口,道∶「这种毒药,是当地的印地安人要来毒杀大型野兽的,你中了两支箭,而居然能够活下来,那是──」
医生还没有讲完,年轻人就道∶「是奇迹?」
医生却摇了摇头,道∶「不是奇迹,是我能够在毒药刚开始使你的心脏停止活动之前赶到的缘故,当然,我也不能否认,你的心脏,比普通人要强健了不知道多少!」
年轻人一面向窗口走去,一面道∶「多谢你来得及时,谢谢你!」
医生「哼」了一声,道∶「别谢我,谢那位技术卓越的驾驶员,他使得飞机在几乎不可能的情形下,直接降落在屋子之前,我才能赶得及救你!」
这时,年轻人也已经来到了窗前,拉开了百叶帘,他也立即看到了那架飞机,当然,同时也明白了医生那样说是什麽意思。
他从窗口看出去,可以看到一架小型双引擎飞机,停在屋子之前,机身倾斜,一苹机叶已经折断了,而在屋子面前的路上,有著相当深的机轮辗过的痕迹,这条路,即使是汽车驶过,车身也会跳动,要供一架飞机降落,那简直是不可能的事。
年轻人吸了一口气,道∶「请问那位技术如此卓绝的驾驶员是什麽人?」
医生的神情,年轻人看不到,但是激动却可以在声音之中听出来,道∶「是公主,奥丽卡公主!」
年轻人的身子并没有震动,这个答案本来就在他意料之中的,只不过他证实了之後,心头反倒又起了一股异样的茫然,以後令得医生继续所讲的话,像是从遥远的地方飘过来一样。
医生继续道∶「你可知道,便要令飞机在这里降落,对她来说,简直是自杀,而她却为了争取时间来救你而敢冒这样大险,你应该感到羞耻!」
年轻人直到这时,才震动了一下,他陡地转过身来。他转身转得太急了,实在他这时是连自己站稳身子也不能的,所以身子一侧,几乎跌倒,他忙拉住了百叶帘,「哗啦」一声,将百叶帘拉了下来,护士忙过去,再将他的身子扶住。
年轻人直视著医生,冷冷地道∶「我并不感到我欠任何人的情,根本是她的安排,才令我中了毒箭的!」
医生也冷笑了一声,道∶「你的安排又怎样,将她押上飞机,当作俘虏!」
年轻人立时道∶「不错,可是事情最早是由什麽人开始的?」
医生没有说什麽,脸色很难看,过了半晌,才道∶「好了,你应该上床了!」
年轻人立时拒绝,道∶「不,正如你所说,我比别人强壮,也可以比别人恢复得快!」
他讲到这里,陡地提高了声音,叫道∶「奥丽卡,你自己为什麽不来?」
医生道∶「她没有空,进攻就要开始了!」
年轻人又陡地震动了一下,道∶「进攻,什麽进攻?」
医生伸手指著窗外,道∶「你自己可以看,为建立奥丽卡印地安王国而作的进攻!」
这一次,年轻人是慢慢转过身去的。
当他转过身,望向窗外的时候,还是没有看到什麽,只有那架折了翼的飞机,但接著,他就听到了一阵又一阵的鼓声。
年轻人对於印地安人几乎可以代表语言的种种鼓声,并没有什麽深切的研究,但是他也一听就可以听出,那是战鼓,在蓬蓬的鼓声之中,充满杀伐之音。
鼓声越来越近,接著,年轻人就看到一辆吉普车在离屋子约有两百码处的路面驶过去。
吉普车上,是亨特,奥丽卡,和两个纳粹将军,纳粹将军鲜红色的裤子,衬著沉郁的丛林,看来极其夺目,有著惊心动魄之感。
在吉普车之後,便是一辆接一辆,运载著战士的大卡车,在大卡车上,配备著新式武器的印地安战士,分两排,面对面坐看。神情庄肃。
大卡车像是一条永远看不到它的尾一样,随著蓬蓬的鼓声,向前行驶著。
年轻人只觉得一阵昏眩,他实在支持不下去了,他用自己听来也觉得虚弱的声音道∶「我要和奥丽卡讲话,让我和她讲话!」
医生摇头道∶「你没有法子和她联络的,公主临走时曾经说过,要我让你知道进攻的消息,他们进攻的第一个目标,需要行军七日,也就是说,为建立奥丽卡王国响的第一枪,会在七天之後响起!」
年轻人喘著气,道∶「第一个进攻的目标是什麽地方?」
医生摊了摊手道∶「不知道,那应该是高度的军事秘密,是不是?」
年轻人并没有再问下去,他只是转向护士道∶「扶我到床上去。」
等到他重又躺了下来之後,他立时闭上了眼睛,他显得很平静。
医生和护士立时离开了房间,年轻人仍然闭著眼。刚才,他一句也没有问及有关他的叔叔,那是因为他不想使自己再伤心。而他这时,躺在床上,也早已下定了决心,他一定要在最短时间内,使得自己能够行动。
刚才,他已经在医生的口中,知道他自己的体质,比平常人壮健得多,那对他自己而言,并不是什麽值得奇怪的事。
而他比普通人壮健的体质,也不是与生俱来的,而是几乎从一懂事就开始,受过长期锻链的结果。他接受的那种训练,一般而言,被人称之为「内功」或「气功」,但不论称之为「内功」也好,「气功」也好,都带著浓厚的玄妙的色彩。
可是年轻人自己却很清楚,他二十多年来,不断锻链的,是使他的身体适应最艰难环境──
几乎不是人所能生存下去的环境,和将一个人的体质潜能,发挥到最高境界的一种训练。
有了这种训练之後,一个人可以出现医学上的奇迹,也可以出现人的体能上的奇迹。年轻人并没有问医生,他要再隔多久,才能够和常人一样地行动,但是他自己已下了决心,四天,至多五天,他要能和常人一样地行动。
第一天,年轻人只是不断地进行缓慢的深呼吸,他像是嘴嚼著山珍海味一样地在品尝著他吸进来的空气,然後,使得吸进来的空气,如同实质一样,有一种在顺著血液循环而流遍全身的感觉。
第二天,他坐了起来,他已经能够身子挺得笔直地坐著,他仍然在继续不断地进行深呼吸。
医生和护士都用一种奇异的眼光看著他,医生曾经问过他∶「这算是什麽?」
年轻人的回答很简单,道∶「那是中国人回复健康的一种特有的方法。」
经过了两天,他可以清楚地觉得自己的体力,已经开始在渐渐回复了,第三天,当医生在向他作检查之际,在医生的脸上,现出一种极其奇讶的神色来。这一整天,他只是不断地踱著步,和不时作出许多古怪的姿态。而每当摆完一个古怪的姿态,重又挺直身子之後,他就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在他吁气之际,他所发出的声响,就像是一苹轮胎忽然穿了一个孔一样。
第四天,他仍是不断走著,和摆著相同的古怪的姿势,而且,不断地挥动著手和脚。
第五天早上,他才起床,医生和护士就进了来,医生现出了一种抑遏的,不可忍耐的神情,一进来,就大声问道∶「先生,你这几天,究竟在干什麽?」
年轻人反问∶「你的任务是什麽?」
医生有点不耐烦,道∶「看守你,不让你走出这房间半步,你也不必妄想走出这间房间,外面有很多人看守,他们不会放过你!」
年轻人笑了一下,道∶「你认为要过多久,我才没有这样的危险性呢?」
医生笑了起来,道∶「先生,至少再过十天,现在,一个普通人就可以将你击倒!」
年轻人道∶「如果我告诉你,我现在就可以逃出屋子去,你信不信?」
医生「哈哈」笑了起来,但是医生的笑声,并没有持续了多久,因为年轻人的一掌,已经向他的颈际,直砍了下去,医生的身子,立即像是一团棉花一样,倒了下去,护士睁大眼看著,一时之间,几乎疑心身在梦中。
年轻人立时又向护士作了一个抱歉的手势,等到护士会意过来,想出声叫嚷之际,年轻人的一掌,又已砍了下去!他的计划实现了,四天,他恢复了体力。
年轻人换上了医生的衣服,窗的柱是固定的,年轻人又来到了门前,将门打开了少计,向外面张望了一下。
外面是一条走廊,静悄悄地,一个人也没有,年轻人又将门打开更大,可以看到更远,等到他肯定了走廊中实在是没有人之际,他不禁笑了起来。
医生将他当作常人一样来估计,那是大错特错了。
他立时闪身走了出去,十分钟之後,他就来到了一间极大的房间之中,那房间的正中,有著一张十分巨大的桌子,足有一百平方尺,在桌上的,是一个作战的模型沙盘,从模型上看来,中心部份,是一个中等规模的城市,东南是山,西边有一条河流。
看到了这个模型,年轻人的心情,不禁紧张起来,那是什麽地方呢?他一面想,一面也不禁摇著头,因为那实在是一个不容易有答案的问题,就算对南美洲地形,最有研究的人,也答不上来。
然而,年轻人却可以知道,这个城市,一定是他们进攻的第一个目标。
年轻人一面望著模型,一面不断地喃喃自语,道∶「这是什麽地方?这是什麽地方?」
就在这时,在他的身後,突然响起了一个十分熟悉的声音,道∶「这是波维斯达!」
一听到那个声音,年轻人陡地震动了一下,他的震动是如此之甚,以致他的手剧烈地挥动了一下,将模型上的几辆装甲车,一起碰倒了。
刹那之间,他几乎没有勇气转过身来看一看,他并不是怀疑自己的听觉,他可以肯定,他的确听到了那个他所熟悉的声音。
但是,那实在是太不可能了,简直是绝对的没有可能。
但接著,便是一下划著火柴的声音,再接著,一种熟悉的烟丝香味,钻入了他的鼻孔中,年轻人再也没有怀疑,他陡地转过身来,叫道┅「叔叔!」
一点也不错,在他面前的,是他的叔叔,像往常一样,悠闲地坐在一张椅子上,咬著烟斗,微笑地望著他。
年轻人没有再揉眼睛,他只是摇著头,现出衷心的佩服来,道∶「怎麽可能,你──」
他指了指胸口,那是他中毒箭之前,他叔叔中箭的地方。老人家笑了起来,低头向他自己中箭的胸前,看了一下,才抬起头来,深深地吸一口烟,又徐徐喷了出来道∶「姜是老的辣,是不是?」
年轻人摇著头,脸上仍然是一片迷惑的神色,老人家呵呵笑了起来,道∶「太简单了,我被人软禁著,自然要时刻保护自己!」
年轻人终於叫起了来,道∶「可是你明明中了箭!」
老人家挥著手.道∶「不错,我中了箭,不过在我被软禁期间,我得到书籍的供应,我将几本书,藏在衣服中间,护住要害,以防万一。这种举动,在做的时候,可能一点作用也没有,但是也可能救了你的性命,结果,那支箭,只是差点射穿了一本书!」
老人家又笑著道∶「接著,我看到你也中了箭,这才是我最紧张,最须要作出决定的一刻,我知道这种毒箭的厉害,你中了两箭,四十八小时之内,一定性命难保,我是自己装死,等候逃脱的机会呢,还是设法救你?如果我设法救你,就一定要有行动,而只要我一有行动,毒箭就会继续射来,第二箭,我就不会再有幸运了,而且,就算我成功地救到你,在四十八小时内,我又有什麽办法来医治你?」
年轻人听著,不出声。
老人家吁了一口气,道∶「如果易地而处,你将会怎麽决定?」
年轻人苦笑著,道∶「我无法作出如何决定!」
他在讲了这句话之後,顿了一顿,才又道∶「叔叔,你结果是如何有了决定的呢?」
老人家道∶「是奥丽卡帮助我作出决定的!」
年轻人的神情,变得极其迷个,道∶「奥丽卡?」
老人道∶「是的,在我实在无法决定如何行动之际,我听得她在叫嚷∶快去准备飞机,清理门口的边路,我要去找医生!」
老人家又顿了一顿才道∶「所以,我仍然继续装死,将你交给她,而我随即给两个人抬了出去,随便抛在森林中,他们以为我定会给森林中的大小动物,吃得一点不剩,不知我一点损伤也没有,而奥丽卡真的尽了她最大大努力将你救活了!」
年轻人苦笑了起来,挥了挥手,不知道脱什麽才好。
老人家盯著年轻人,道∶「如果你还不明白,那你就是一头蠢猪!」
年轻人道∶「是的,我明白!」
老人家笑了起来,道∶「在我们年轻的时候,如果知道有一个女孩子这样爱自己,一定会娶她!」
年轻人直跳了起来失声道∶「娶她?叔叔,她今天要你去弄一颗氢弹来,明天可能要你去造一座王官,後天又会出主意叫你将尼斯湖的湖怪弄来饲养!娶她!」
老人家摇著头,道∶「现在的青年,连一点浪漫的情怀都没有了!」他接连叹了几口气,神情不胜感叹之至。
年轻人望著他叔叔,啼笑皆非,可是老人家却像是还在怀念他谈恋爱那个时期的浪漫气氛,又道∶「你没有读过普希金的长诗?一个青年为了表示对他女友的爱,一次又一次潜进深海去,结果死了!」老人家一直在摇著头,道∶「好了,不论怎样,你总不想她战死疆场的吧!」
年轻人皱著眉,他的心情十分矛盾,这种矛盾的心情,他存在巳久,而在他中了毒箭,奥丽卡又救活了他之後,他一直以为他叔叔已经死在毒箭之下,那是绝没有挽回的馀地的了,然而,他叔叔却安然无恙。
他呆了半晌,叹了一声,仍然作不出任何决定,他叔叔笑了一下,道∶「现在,她还在行军途中,我驾机,你跳伞,如果你有心救她,可以将她一个人单独救出来,问题是你肯不肯!」
年轻人仍然不出声,老人家又道∶「我已经通知了他们要进攻的城市的防卫当局,他们的进攻,可以说一点机会也没有!」
年轻人深深吸了口气道∶「好吧!」
他在作出决定之後,闭上了眼睛,现出一丝苦笑,而且不由自主地摇著头。老人家走过来,拍了他的一下肩头道∶「走吧,想想她是怎麽冒险救你的!」
年轻人没有再说什麽,他们一起出了屋子,找到了一辆汽车,直驶到了机场,看来奥丽卡将所有的力量,全都搬到战场上去了,飞机场中冷清得很,只有一架小飞机,孤零零地停著。
年轻人在机场的一个储藏室中,找到了完整的降落设备,带著上了飞机,老人家驾著机,飞机一直向前飞著,他们预算,有八小时的飞行,就可以赶上在丛林中进军的奥丽卡了。
不过,奥丽卡的行进速度,显然比预算的要慢,六小时之後,他们已经看到了大军。那时,天色早已黑了,从空中望下去,全是营火和灯光,通过望远镜,影影绰绰,可以看到很多人和很多卡车。飞机在作了一个盘旋之後,年轻人就背上了降落伞,打开舱门,跳了下去。
年轻人落在一株大树的顶上,降落伞被树枝刺穿,他松开了皮带,攀树而下,在树干後向前看著,一面看,一面不禁摇头。这支军队,虽然是由精於作战的纳粹将军指挥的,但是从他们这时休息的情形来看,只有以「乌合之众」四个字,才能形容他们。
年轻人并没有等多久,就轻而易举,击昏了一个印地安战士,将他拖进了草丛之中,换上了他的衣服,然後堂而皇之,在维乱的营地中穿来插去,半小时之後,他就看到了那个大营帐。
大营帐前,燃著个大火堆,帐前竖著大旗杆,上面飘著一面图案特别的旗帜。
年轻人一直来到了帐後,用小刀将帐篷割开了一道缝,向内看去,他看到奥丽卡,亨特,两个纳粹将军,正在研究地图,年轻人一面摇著头,一面将帐篷的裂缝割大,可以容人钻进去为止。
然後,他拉开了一苹手榴弹,将那苹手榴弹,远远抛了开去,手榴弹的爆炸声,令得两个纳粹将军和亨特,一起冲出帐篷去,而年轻人也立刻从裂缝中,进了帐篷,奥丽卡才转过身来,年轻人已经一掌击下,将她负在身上负出了帐篷去。
进攻计划并没有因为奥丽卡的失踪而停止,但也如同预料的一样,全军覆没。
一个月之後,奥丽卡以亨特的寡妇的姿态,葬了南美州大富翁,她的丈夫。
年轻人和他叔叔没有再露面,奥丽卡的神情有典茫然,她知道是年轻人将她带离帐篷的,但是她醒来时,在几百里外的一个小城市,不知道他们到那里去了。
宏丽的墓地旁,有许多树,奥丽卡转过头去,看到有许多条尺蠖,正曲著身,向上爬著,爬到树顶,跌了下来,但立时又向上爬,奥丽卡不禁叹了一声,神情也更加茫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