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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福音骑士”

阿西吓了一跳,情不自禁地问道:“市长?市长怎么会被关在这儿呢?”

“连我自己都没弄明白。”隔壁的市长叹了口气说,“听我讲吧,这也是个长故事。你有没有耐心?如果你没耐性,多嘴多舌,总爱插话,我就不讲了。”

阿西想:你对别人的要求还挺高哪。他赶忙说:“我有耐心!不象你。”

市长“哼”了一声,开始讲述他的经历:“我名叫杜宾,本来是个天城防卫部队将军的儿子。天城防卫部队你知道吗?我猜你从来没有听说过。让我给你介绍一下……”他话题一转,就说起“天城防卫部队”来。这支部队的结构、装备、历史,连士兵的制服都讲了。

阿西说:“我是问你:你为什么会被关起来。怎么讲到防卫部队了呢?”

“这是什么世道啊!”市长愤愤不平地慨叹,“刚刚说了自己有耐心,马上就开始插嘴啦。这说明你既没有耐心,又不信守诺言,而且对我极端不信任。我答应了向你解释我怎么被关的,就一定会讲到那一点。可总不能上来就讲那个呀。你如果不想听,我可以不讲。”

阿西说:“对不起,我想听。”他心里却想:“你准是因为太爱唠叨,才被人家关起来的。”

“你既然提了意见,我就讲得简短些吧。”市长说,“不介绍我父亲的身世啦,直接说我上了学。这中间的一大段空白你自己想象去吧。我上了‘贾都尔’中心小学,成绩很好……”他老病又犯了,讲自己如何学习,如何跟同学竞赛,给老师取了什么外号,从入学讲到毕业。

阿西实在忍不住,冒着再次得罪他的危险说:“对不住,我插一句:你从小学讲到中学、大学,再讲到当市长,最后才讲被人关进来,要花多少时间哪!不如省点口水吧?”

杜宾市长想了想说:“碰到你真是不幸!我考虑一下省掉哪一段……不行!大学时代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时光,决不能因为你的一句话就否定它的价值,我一定要讲!不过为了照顾你,我决定省略中学时代的故事。这可是你自己的损失。”

“谢谢你啦。”阿西说。

市长又开始讲了。阿西躺在地上,边听边打磕睡。

终于,他听见市长讲到了稍微能吸引人的地方:“因为这场毫无意义的战争,父亲死了。我在学校听到这个消息,真是悲痛欲绝!我觉得自相残杀是人类最愚蠢的行为。从那时起,我决心从政,用自己的力量消除天空世界的战争,至少要建造一座没有战争的城市。”

这时,阿西不禁对这位多嘴多舌的市长有了一点佩服。他坐起身,靠在栅栏门上,仔细听着。

“我终于如愿以偿,成为贾都尔城的市长。那时我已经四十岁了。我经过十年的努力,把贾都尔建成了公认的‘和平之城’,也为自己赢得一个‘福音骑士’的绰号。”

阿西“啊”了一声,说:“没想到你做过这么多了不起的事。”

“可是好景不长。”杜宾市长说,“一座不设防的城市是会引起坏人觊觎的,何况贾都尔又如此富庶。天盗一批一批地飞来袭击、抢劫,城里有不少人被杀。市民们开始对我的政策不满了。

“副市长汉玛尔早就与我持相反的意见,他希望创建一支整个天空世界最强大的部队。这时,他的想法受到所有市民的欢迎。我被免去了职务,汉玛尔成为新市长。他终于开始组建军队。他不仅从市民中招募士兵,而且从外面雇佣了一批来历可疑的人作为他的亲信部队。当然,这件事只有我发现了。

“我卸任后,希望反省一下。所以我独自驾起一只小船,准备游历天空世界,拜访各城市中有名的学者、政治家。市民们虽然不喜欢我的政见,但对我本人还是很尊重的——我毕竟是他们引以为荣的‘福音骑士’。离开贾都尔那天,有几百艘大大小小的飞船为我送行,一直送出了很远。我听到他们齐声唱着《愿天空永远晴朗》,不由得热泪盈眶。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建立一支军队的意义——保护这些可爱的人民!

“我在辽阔无边的空域孤独地航行了一天,回想着自己所做的一切。忽然,我看见几艘灰色飞船在后面追赶。也许是贾都尔人有事要和我说。我转向迎了过去。我太傻了。

“那是汉玛尔和他那些雇佣军乘坐的船。他们把我从自己的船上抓了过去,在人单势孤的时候,除了口头上抗议几声,对这种暴力行径是没有办法的。我的小飞船被他们弄破,坠落到云层下面去了。

“汉玛尔叫人用一个大口袋把我套住。我什么都看不见,只听到他对手下人说:‘杜宾市长不幸遇难啦。’并且命令:‘天黑之后再进城!’

“我被他们带回了贾都尔城。这是从他们的谈话中听出来的。裹在大口袋里,被人抬下船,又抬进了一条走廊。我努力想记住进来的路,但是他们故意绕了很多圈儿,把我转晕了。于是口袋一松,我就发现自己被扔进这间小屋子里啦。从那时起,直到今天,我没有离开过这座监狱,最远的一次旅行是他们带我走到外面那条走廊的尽头。”

听完杜宾市长的故事,阿西沉默了很久。这个了不起的人被关在这儿,变成了一个唠叨鬼,真让人伤心。汉玛尔的阴险残酷也使人痛恨——他跟天盗高姆又是什么关系呢?

杜宾讲完故事就不再开腔,可能是沉浸在自己的伤心事里了。阿西安慰他:“市长,现在咱们是两个人啦,总比你一个人的时候要强。咱俩商量一下,怎么逃出去。”

杜宾说:“逃是逃不掉的。只有一条通道,通道尽头有一扇锁紧的大门,门外有两个大汉昼夜看守。咱们只有变成小虫儿才能爬出去。”

阿西问:“你不是说,这墙壁什么都不怕,只怕火吗?用火烧个洞,就能钻到外面去啦。”

“哪儿来的火呀?老弟!”杜宾说,“天城上面最怕火灾,凡是能发火的东西都限制使用。何况在这监狱里面呢?”

阿西说:“我试试给你造火呀。”他伸手到衣袋里一摸,糟了!在“海妖洞窟”旁边那座小岛上捡的两块燧石,早已被人拿走。估计是达克干的。那团干地衣倒还在,但有什么用呢?他不禁叹了口气。

杜宾说:“别异想天开啦。还是讲讲你们的故事吧。”

阿西无可奈何,只好把自己的事情讲完了。杜宾仍然听得津津有味,不时插两句嘴,看来他这个毛病是改不掉的了。

“这么说,汉玛尔跟天盗高姆一定有点关系。”杜宾分析。

阿西说:“他们俩肯定是一伙儿的。你不是说过:高姆在六年前还没有这么坏吗?说不定啊,就是汉玛尔把他教坏的!”

正说着,杜宾在隔壁“嘘”地一声,说:“有人来啦。”

只听一阵开锁声、摔门声,紧接着是杂乱、急促的脚步声。杜宾喃喃自语:“来者不善哪。”

灯光把牢房照得通亮。一张布满疤痕的脸怒冲冲对着阿西,叫道:“小混蛋!我今天要找你算帐了!”

是达克。阿西想:他来杀我啦。

后面却还跟了一个人,“大脑袋”沙哈拉着达克的手,急切地说:“达克!头儿说了不许杀他的!”

达克阴狠地笑了:“我不杀他!我只想砍他一只手,行不行?”他瞪着沙哈,那凶恶的目光令沙哈全身一颤。

隔壁的杜宾突然大声说:“孬种!”

达克吼道:“你说什么!”

杜宾说:“只会欺负小孩儿的家伙,不是孬种是什么?”

“我先把你的舌头割了!”达克暴跳如雷地踢着栅栏门,想进去给杜宾一点厉害瞧瞧。

杜宾大喊:“我绝食了!”

沙哈惊问:“什么?你又要绝食?”

“没错!”杜宾说,“我在这小黑洞里生不如死,刚刚来了个伴,可以说说话,解解闷儿。你们又要砍人家的胳膊、剁人家的腿。这明明就是不让我活呀!想叫我死就直说嘛,好办。从现在起,我又绝食啦!”

“哎哟!”沙哈拉着达克求道,“这老头已经有一阵子没闹过啦。现在又闹起来了。他一绝食,头儿就得拿咱们开刀呀。而且据我分析,他这次绝食八成是要动真格的。你看咋办?”

达克盯着沙哈,看得他心里发毛,往后退了一步。

达克突然狠狠踢了栅栏门一脚,猛地从沙哈身边冲过,大步向外走去。

大脑袋沙哈被达克撞翻在地,慢慢爬起来,小眼睛向着阿西挤了挤,拍拍屁股,也走了。

杜宾说:“没想到这个大脑袋人品还不错。”

“我担心达克早晚要来杀我的。”阿西皱着眉说。

“以后的事儿,以后再操心吧!晚饭也吃了,该上床啦。”杜宾大声打着哈欠。

小牢房里根本没有床。不过阿西躺在地上,也慢慢地睡着了。

以后的几天,大脑袋经常进来,有事没事地找阿西聊几句。想不到他是个求知欲很强的人,不断地让阿西讲述有关海城的事情。他俩的关系渐渐融洽起来。但阿西每次问他天盗内部的事时,他却摇头不语。

于是,阿西用出了杜宾的那一招:“每人轮流提问才公平!不然的话,我干脆不讲了。”

大脑袋沙哈在心里权衡了一下,说:“好吧。不过,你得发誓:不能把我讲的告诉别人。”

“反正我一辈子都出不去啦,还能告诉谁呢?”阿西说。

沙哈点点头:“那倒是。就这样吧,你先提问。”

阿西问:“汉玛尔市长跟天盗高姆是什么关系?”

沙哈说:“不行。这个秘密我可不敢泄露。你问点别的吧。”

“你可以用谜语告诉我呀。”阿西建议。

“谜语!什么意思?”沙哈大感兴趣。

“举个例子吧。”阿西说,“有个人是我的父母所生,却不是我的兄弟姐妹,他是谁?”

大脑袋抱着头蹲下了,苦苦思索:“这可怪了,他到底是谁呢?”最后,他向阿西说,“我不知道!你告诉我吧。就这一次,反正你是举例子的。”

“就是我自己呀!”阿西笑着说。

沙哈放声大笑,连连说:“有意思!有意思!”

阿西趁机说:“你也用谜语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吧。”

“好!不过,如果你猜不到,我可不会告诉你。我的谜语可难啊,你准备好……”他蹲在地上抱头苦思,过了一会儿,高兴地说,“想好啦!你听着:高姆阁下跟汉玛尔市长非常熟悉、非常亲密。可他们俩从来不面对面地说话。”

阿西想了一阵,说:“太笼统了。比方说:我跟杜宾市长也很熟悉,也从来没有面对面地说过话呀。这可说明不了问题。”

“那我就不管啦。”沙哈得意地说,“我已经把该说的全告诉你了,猜不出来是你自己的事!”他终于又一次证明了自己的智商很高,兴奋得连连搓着手,摇晃着大头走了。

阿西躺在地下,枕着自己的胳膊,自言自语:“他们俩从来不面对面地说话。这是什么意思?”

杜宾在隔壁忍不住说:“傻小子!一个人怎么跟自己面对面地讲话呀。”

“对啦!”阿西惊呼,“汉玛尔和天盗高姆是同一个人!”

第二天,大脑袋又来了。他看着送饭的老头走出去,才问阿西:“那个谜语想明白了吗?”

阿西说:“你的谜语太难啦。”

沙哈一阵喜悦,若不是害怕泄密被罚,他几乎要忍不住把“谜底”告诉阿西了。他说:“今天咱们再来提问。不过,你别再提那些不该说的问题啦。问一点儿‘天城人爱玩什么游戏’之类的多好呀。”

阿西说:“我对那个又不感兴趣。”

沙哈兴致勃勃地蹲在栅栏门外,说:“那咱们就来下棋吧!谁赢了,谁就提问。不管什么问题,输了的人必须回答。怎么样?公平合理了吧?”

杜宾在那边说:“脸皮可真厚!天城上的棋,人家海城人怎么会下啊?还有脸说‘公平合理’呢!”

沙哈的大脸微微一红,说:“我教你!包管一教就会。来。”

他也不问阿西想不想学,把纸棋盘铺在地上就教开了。其实也不难,阿西一会儿就学得八九不离十。沙哈喜孜孜地说:“聪明!聪明!我教得也好!来吧,下一盘。”

这一盘,当然是阿西输了。沙哈说:“你输啦。该我问你。”

杜宾在隔壁不住地冷嘲热讽,把沙哈挖苦得胖脸通红,可还是执意要问阿西一个问题。阿西看他被杜宾骂得可怜,想到他救过自己的命,就说:“你问吧。”

沙哈大喜,说:“你可比这个小老头儿大方多了。”他从衣服里面掏出两个东西,摆在地上,问:“这是什么?”

阿西瞪大了眼睛!原来那正是自己衣袋里的两块燧石!

在那一瞬间,他差点儿就忍不住伸手去抢了。可阿西拼命忍住,把脸都憋红了。

“这东西很重要吗?”沙哈奇怪地问,“你的脸色真难看。”

阿西说:“原来是你拿走的。”

沙哈不好意思地说:“它们从你的口袋里滚出来了。我想先替你收好。这到底是啥东西呀?”

阿西低着头,绞尽脑汁地想着,怎么才能把两块石头骗回来。

沙哈问:“你想什么呢?”

阿西满脸郑重之色,说:“我在想,该不该告诉你。”

沙哈着急了:“说好了有问必答的呀!”

“好吧!”阿西皱着眉说,“既然如此,我只好跟你说了!你看,你仔细看:这两块石头象什么?”

沙哈见他一副装神弄鬼的模样,心里有点发毛,迟疑着说:“象、象蛋!”

“对!”阿西猛一拍手,“它们是什么颜色的?”

“黑色。”

“没错!”阿西大声说,“在海城,黑色就是倒霉的象征。所以,这两块石头就叫做‘倒霉蛋’!”

沙哈被他的语气弄得毛骨悚然,问道:“你随身带着两个‘倒霉蛋’干什么?”

“说来话长啊。”阿西慢吞吞地说,“你看,我的头发是黑的,眼睛是黑的,这不是命里注定要倒霉一辈子了吗?可头发、眼睛都是天生的,也改不了呀。”

“那怎么办?”沙哈关切地问。

阿西说:“海城上好多孩子都是黑头发、黑眼睛,为了赶走他们命里的霉气,每个孩子都要找两块黑色圆石,当作‘倒霉蛋’,带在身上。等到成年时,‘倒霉蛋’吸光了他们身上的霉气,就把它丢进海里。这样一来,就算长了黑头发、黑眼睛,也不要紧了。可有一点:如果‘倒霉蛋’被别人拿走,霉气就转移到那个人身上去了。所以,有的坏孩子就故意把自己的‘倒霉蛋’放在别人衣袋里。”

沙哈说:“原来如此!”他心里暗想:“这两天,达克老是无缘无故地骂我。昨天我稍微顶了一句,他就扇了我两个大嘴巴。看来是‘倒霉蛋’把霉气传到我身上啦。”

他刚想把“倒霉蛋”还给阿西,突然动了个念头,说:“我替你扔掉它吧!”

“你的心倒好。”阿西说,“不过,我还没成年呢,现在扔了‘倒霉蛋’,恐怕一辈子都翻不了身啦。”

沙哈说:“噢,那就算了。还给你吧。”说着把石头递给了阿西。

阿西接过石头,心中一阵狂喜,又有点歉疚,觉得自己骗了大脑袋。不过要逃跑必须有这两块石头呀。他把“倒霉蛋”揣进怀里,对沙哈说:“真谢谢你啦!”

沙哈慷慨地摆摆手:“别客气!咱们是老交情啦。”

原来他今天来这儿,就是为了问那两块黑石头的事儿。他又跟阿西下了盘棋,闲聊两句,就晃着头走了。

听到远处的大门一锁,阿西迫不及待地把石头拿出来,得意洋洋地说:“杜宾大叔!杜宾老哥!有火啦。”

“火?”杜宾急忙说,“小声点儿!哪儿来的火?就是那两颗‘倒霉蛋’吗?”

阿西抑制不住欣喜之情,说:“什么‘倒霉蛋’呀,这是燧石!你就等着和我一起跑吧。”他掏出干地衣,铺在地上,就要用燧石打火。

“等等!”杜宾说,“现在就干?”

“是啊,还等啥?”

杜宾叹了口气:“早说你是个傻小子!大白天,咱们能跑出去吗?就算跑出监狱,能逃得出贾都尔吗?”

阿西放下了石头:“那你说怎么办?”

“等他们送过了晚饭,再也没人来打扰了,我们再干!晚上也好跑。”

“行!你想得周到。”阿西答应了。

等晚饭的这段漫长时光,他们俩就用讨论问题来消磨。

杜宾先说:“小老弟,你帮我分析一下:汉玛尔为什么六年都不杀我,而且我一闹绝食,他还就惊慌失措呢?”

阿西说:“汉玛尔就是天盗高姆嘛。他把你关起来,想……想要赎金!等他抢不到钱的时候,就拿你当人质,要赎金!”

杜宾想了一会儿,说:“你说的有理。他倒不是想要赎金,而是想拿我当人质。汉玛尔明白自己倒行逆施、天人共愤,总有一天会失败。那时,我就是他的最后一个棋子了。”

“咱们马上就让他的美梦落空!”阿西兴奋地说。

接着,他又问杜宾:“高姆为什么不让达克杀我呢?”

“你是海城人啊。”杜宾想也不想地说,“对高姆来说,你是个天上掉下来的活宝。养着你,慢慢就能从你这儿搞清楚海城的情况。他可不会只满足于在天上抢劫!我了解汉玛尔。”

无聊地躺了一会儿,阿西身上象长了刺一样,坐立不安。他说:“咱们来商量一下逃跑的路线吧。对了!还要找到蒙哥他们,他们肯定也被抓起来啦。”

“他们现在不在贾都尔了。”杜宾说,“汉玛尔早就把他们带走,去找那座圣殿啦。他这个人,还会等黄道吉日再出发吗?”

“咱们从哪儿逃?”阿西急切地问,他一想到高姆可能已在发掘圣殿,就如坐针毡。

杜宾说:“问题是,我也不知道这个监狱在什么位置。只有出去再说。”

好容易等到晚饭送来了。送饭老头一走,阿西就拿出燧石,啪啪地撞击起来。

可远处的走廊大门又被打开了。阿西急忙收起石头,端着饭碗假装吃。

是“大脑袋”沙哈带着自己的饭,过来陪阿西吃。他倒是好心,把自己的菜殷勤地分给阿西,附带着,让杜宾也沾了点光。

阿西心里直叫“该死!”却拼命在脸上挤出点儿笑来。他真佩服杜宾,一点也不着急,还是象平常一样,边吃边唠叨,抽空儿损沙哈几句。

“哎哟!”阿西突然捂着肚子蹲在地下。

“怎么啦?”沙哈关切地问。

“老病儿犯啦。”阿西愁眉苦脸地说,“吃饭的时候,我一跟人说话,就肚子疼!哎哟!疼得转筋儿呀!”

“我去叫医生。”沙哈说。

“不行!”阿西叫起来,“千万别。人越多我肚子越疼。你走吧,我躺一会儿就好。”

沙哈摸着脑袋,站了一阵。阿西叫苦连天,催他快走。他才迟疑着走了。

阿西一轱轳爬起来,掏出燧石就敲。

打了十几下,火星四溅,干苔藓被点燃了。阿西脱下外衣,揉成一团,绑在他吃饭用的长柄勺子上,凑到火上。

衣服燃烧起来。杜宾透过栅栏门也看到了朦胧的火光,他小声叫道:“好老弟!真有你的!快!先把咱们俩中间的隔墙烧穿。”

阿西举着火团,贴到墙上。火舌一舔,墙壁发出“吱吱”的声音,冒着黑烟熔化了。奇怪的是,它并不燃烧。

“这是一种合成纤维,不燃烧。不过它散的味儿有点够呛。”杜宾说。

墙壁熔开一个洞,露出里面蜂窝状的结构。不久,它被烧穿了。

阿西捏着鼻子,从洞里钻过去。

他终于看见了“福音骑士”杜宾市长,一位满头白发的、微微发胖的老头。杜宾激动地紧紧抱了他一下,说:“烧后墙!”

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阿西举火就烧起后墙来。他听到身后杜宾在紧张地喘气,并且低声急促地说:“要快一点!被大门外的哨兵看见火光就糟了。”

后墙很快就烧穿了一个大洞。阿西和杜宾冒着呛人的黑烟钻了进去。

他们发觉,自己站在了一座宏伟的大厅里面。大厅是露天的无顶结构,里面排满了各种各样的飞艇。

“天哪!飞船博物馆!”杜宾说,“我知道了,秘密监狱就在‘白金大厅’的后院,紧挨着飞船博物馆!”

月光从上面照下来,上百艘飞船投下整齐的影子。阿西说:“我们挑一只船逃走!”

“恐怕不行啊,大部分是退役的旧船,不能用了。”杜宾领着阿西在大厅里穿行,希望找出一艘勉强可用的飞船。突然,他惊呼一声:“看!我的船!我的‘吉祥鸟’!”

阿西看到一艘中等大小的美丽飞艇,静静地停泊在展览座上,前面还摆了一面牌子,写着密密麻麻的天城文字。

“‘福音骑士’访问其它天城时最喜爱的座船!”杜宾念着牌上的介绍,伸手轻轻地抚摸着飞艇吊舱,脸上的神情又温柔又激动。仿佛他身上的某种感情,经过长久的沉睡之后,在今夜的月光下又苏醒了!

阿西轻轻扯了他一下:“咱们要快走啊!”

杜宾猛醒过来,说:“我试试‘吉祥鸟’能不能飞!”他一弯腰钻进舱里。阿西正要跟进去,却听到身后传来惊慌的喊声:“你们去哪儿啦?快回来!”

是沙哈的声音,随着叫声,他的大脑袋出现了,附带着他的身子也来了。他一路跑一路喊,跌跌撞撞,样子十分惶恐。

阿西还没躲好,已经被沙哈看见了。沙哈哭丧着脸跑到这边,说:“你们是怎么回事呀!骗我呀!”他举着手里一个袋子,“我给你找药治肚子疼,你、你就跑了!”

阿西心里一阵感动,但他不能就这样跟沙哈回去。他说:“沙哈!你们的头儿是个坏蛋,我这就要去打败他!我不能回监狱去。”

沙哈揪扯着手里的袋子,低着大脑袋说:“我……我怎么办?我害怕被他们杀了呀!”

阿西握住他的手说:“沙哈!跟我们走吧。”

“不,据……据我分析,高姆要是知道我跟你们走了,肯定会杀了我。”

阿西说:“可我不用分析也知道:你放走了我们,达克马上就会把你大卸八块的。”

“那……那倒也是。”

阿西叫道:“还傻站着干嘛?一起走哇!”

后面传来很多人杂乱的脚步声,哨兵带人来了。可沙哈还在犹豫。

“吉祥鸟”已经发动起来。阿西拼命拉沙哈上船。

杜宾打开舱门,看着沙哈的眼睛命令:“沙哈!跟我们走吧,你应该弃暗投明了。”阿西没想到这个滑稽的小老头能变得这么威严。沙哈全身一颤,一弯腰就钻进了吊舱。

阿西也进了舱。听着乱纷纷的人声,担心地说:“要快呀!”

“放心吧。”杜宾自信地说。在这短短的几分钟里,他好象变了一个人。不再唠叨贫嘴,滑稽的胖脸也变得庄严高贵。他眼望前方,目光炯炯,说:“你们都不用担心。‘福音骑士’又出发了!”

“吉祥鸟”挣脱了绳索,平稳地升空。

哨兵们冲进了大厅,但他们来晚了。他们只来得及看见“福音骑士”的飞船冉冉升起,庄严地飞向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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