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高姆又一次止住了达克,“我不允许你动他!”
达克愤愤不平地说:“他对你没用了!”
“不,”高姆说,“谁知道这些小朋友说的是真是假呢?我是要等到进入了圣殿,拿到宝物之后,才肯相信他们的。”
狂怒使达克丧失了理智,他说:“反正死的不是你的兄弟!”
“达克,”高姆盯着达克说,“你就象我的兄弟一样,所以我不想让你死。你好好保住自己的生命吧。”
这一番话仿佛把达克从梦中惊醒,他全身一颤,脸上的狂怒消失了,代之以一种木然冷漠的表情。他说:“高姆,我听你的。”
于是,阿西又侥幸躲过一场劫难。
孩子们虽然不再被关进暗舱,但行动还是没有自由。随时有天盗跟着他们,连睡觉时都有人看守。逃跑是绝对不可能的。他们的大飞艇拖在高姆的战船后面,显然是作为一件战利品。两艘侦察艇一左一右地夹在战船两边。从太阳的位置来看,他们正在向西南方驶去。
在舷窗边,在天盗们的监视之中无聊地看着日出日落。六天很快过去了。
第七天中午,战船上的了望手喊道:“看见海岛啦!正前方,两座,一大一小!相距大概有十链。”
天盗们一阵欢呼。高姆似乎也放了一半的心——看样子孩子们没骗他。
在到达海岛上空之前,高姆跟手下商量如何处置这些孩子。
有人说,把他们关在船上。高姆不同意。因为他想把所有人都投入搜寻圣殿的工作,船上没人看守,这些小孩会把船开走的。
“那就带他们一起找圣殿。”一个天盗说。
高姆问:“谁来看着他们呢?如果他们钻了洞怎么办?”
有人提议杀了他们。高姆认为这是个蠢主意。
“放在小岛上吧。”一个人说,“看那儿连棵树都没有,只是块光秃秃的石头。只有长了翅膀才能飞走!”
高姆点头同意了。
两艘侦察艇被派到十里之外放哨,如有情况就飞来报告。战船先飞到小岛的上空,绳梯放了下去。
“你们六个先在这儿玩一会儿,等我找到了圣殿,就来接你们。”高姆说。于是阿西和蒙哥他们沿绳梯爬下去,看着战船飞到十链之外的大岛上去了。
“这儿真的就是一块光石头啊。”阿素说,“跟我们碰到阿西的那个岛差不多。”
杜杜抱怨:“天杀的高姆!连午饭都没让咱们吃。”发现手边再没有东西可吃的时候,人就特别容易饿。
蒙哥说:“他是想省下一顿饭呢。如果这次找到了圣殿,他就会把我们扔在这儿不管,让我们活活渴死饿死。”
“他会派人上岛来杀我们。”雷说。
蒙哥笑笑:“我已经很了解高姆了。在他明知我们必死无疑的时候,他才不会浪费那个时间呢。”
“我们不会饿死的。”阿西说,“只要是在海上,我就有办法。”
阿素说:“你能找到鱼,可是没有火呀。生鱼能吃吗?”
“能吃。不过这次我也给大家找到了火。”阿西双手抛弄着两块圆圆的黑石头说,“现在我们要采集一些地衣和阔叶海藻,把它们都晒干。”
于是半小时后,阿西面前堆了好多地衣跟海藻。他挑选了一下,说某些种类是不能用的。然后,把“能用的”都铺开在岩石上面。大家不明白他卖的什么药。
晒过两小时,地衣变成了干松的绒线团儿,海藻则象一堆揉皱的废纸。阿西也捕到了鱼。
他把地衣放在一块平整的石头上,然后从衣服里面拿出了刚才捡到的两块被海浪冲刷成椭圆形的黑石,石头上有明显的层状结构。他把黑石用力互相撞击,撞得火星四溅。大家注意地看着。终于,溅在地衣上的火星把地衣点燃了,冒出一缕青烟。阿西用手把地衣团拢住,轻轻地、很快地吹气。在干燥的“沙沙”声中,一股淡蓝色小火苗从地衣团里面升起来。
孩子们欣喜地小声欢呼,阿西拿一些干海藻盖在地衣上,就燃起了一堆火。然后把黑石头和剩下的地衣放进衣袋里。鱼烤在火上,诱人的香气飘了出来。
“你是怎么干的?”蒙哥问。
阿西说:“我从岛上找到了两块燧石,它们只要一撞就能发火。剩下的就是晒点专门引火的干地衣。这很容易的,海城里连小孩子都会。”
“在天城上从没听说过这种事。”杜杜说。
吃鱼时,蒙哥问阿西:“你几年前刻的那个飞鸟图案不会被磨掉了吧?”
“这个‘海妖洞窟’很少有人来。我想那个图案还在呢。”阿西说。
阿素问他:“你还没说呢:为什么要刻一只鸟?”
阿西说:“海城上的孩子认为,敢到‘海妖洞窟’来玩的都是勇敢者。所以每个上了岛的孩子都会留下一个记号。”
“你说他们现在找到了吗?”
“够他们找的!”阿西幸灾乐祸地说,“他们还不知道岛上有多少洞呢。”
天盗船开到那个大岛上空的时候,连高姆也不禁瞪了眼。岛屿的这一边简直象个大蜂窝,布满了洞穴。
“真是恐怖的地方!”一个天盗说。
“当然。”高姆说,“这样的地方才能引起西穆干的注意。”
他们放下绳梯,所有人都登陆了。战船和缴获的“空中教室”连在一起,用锚钩系定在岩石上。
“快找!”高姆吼道,“一个有飞鸟图案的洞口!”
达克说:“我看,这儿什么图案都没有。”
“那我就饶不了那几个小混蛋。”高姆说。
“高姆!”一个天盗叫道,“有图案!”
高姆大喜:“在哪儿?让我看看。你这个该吊死的短命鬼,运气倒好!”
那天盗胆怯地说:“不过,请原谅,高姆。这……这不象一只鸟。”
高姆一纵身跳了过去,只见绿色的地衣被刮去后,石头上刻了一只乌龟。
“笨蛋!这当然不是鸟,这是一种爬行动物!”高姆怒吼着。
“这里有图案!”另一个叫着,“可、可是,也不是鸟。”
他发现的是一条鱼的图案。
紧接着,其他天盗在几个洞口发现了人头、花和太阳的图案。
高姆气急败坏:“他妈的!这座岛上在办原始艺术展吗?两个人一组!把每个洞口的地衣都刮开。”
天盗们分散开来,各自在一个洞口寻找着。
这时,阿西讲过的“洞中水声”出现了。从深不可测的洞内,传来浩大的、宏伟的轰然鸣响!仿佛天海之间一架巨大的管风琴在奏响,仿佛有什么沉睡的大生命醒来了、正在做它第一次深长的呼吸。
所有洞口的天盗都吓得战战兢兢、面色惨白。
高姆说:“快干活儿!一种自然现象有什么可怕的?”
一个很有点诗人气质的天盗小心地凑过来,说:“高姆!我们不能进去。我觉得这些洞通向一个神秘的去处……那就是地狱!”
他脸上挨了一个大耳光后走开了。高姆咆哮着:“什么地狱?谁再说一句打退堂鼓的话,高姆就让他看看真的地狱!”
于是在半个小时后,刻有飞鸟图案的洞口被发现了。高姆仔细地辨认了一会儿:确实是只鸟,虽然非常丑。他满腹狐疑地抬起头,拿一个问题问所有人,也问他自己:“西穆干是个伟大的旅行家,而且很会画画儿。是吗?”
“是。”有人回答。
高姆非常委屈、非常失望地指着那个图案又说:“他为什么会刻出这样拙劣、这么丑陋的鸟!为什么?简直象个毫无艺术天份的孩子刻的。”
天盗之中,一个脑袋特大、看上去智商比较高而且以此自豪的家伙走上来,摸着下巴慢条斯理地说:“据我分析,事情应该是这样的……”
高姆瞪着他:“有屁快放!别在这儿假斯文。”
那人连忙说:“这只鸟确实是西穆干所刻。但是他为什么刻得如此之丑呢?因为他要使自己留的记号混在其它这些图案之中,不要太引人注目了;而其它这些图案,您看,都如此拙劣。所以西穆干暂时牺牲了自己的艺术品位,把飞鸟刻得与其它这些图案如出一辙,丑到了一堆……”
高姆把还没有说完话、正在摇头晃脑的家伙一把推开:“行了!你说的有点道理。以后会赏你!——他们说从这个洞口往左数的‘第几个’,就是能进入圣殿的通道。究竟是第几个谁也不知道。所以我们一个挨一个地找,把它左边的洞都找一遍。”
“高姆阁下。”刚刚受到表扬的大脑袋天盗说,“请容我提醒一句:左边的洞口似乎达十一个之多。”
高姆说:“是啊。怎么啦?”
大脑袋说:“我建议,把人分成十一个小队,同时进入十一个洞口,是否能提高一点效率呢?”
高姆斜眼盯住他:“你是说分别找?如果我找的洞里没有圣殿,而你在另一个洞里找到了,你就可以把宝物藏在身上了。是不是?你的大脑袋还挺会出主意呀。哼!”
大脑袋吓了一跳,连连摇头。
“所有人跟我进洞!一个挨一个地找。”高姆命令着,“大脑袋,你在外面负责警戒!洞口太小了,会把你的脑袋卡住的!”天盗们发出一阵大笑。
其实洞口比大脑袋的头要大得多。高姆让两个手下打头,自己跟在他们后面,别的天盗随后也进去了。
“他们迟早要发现我们的骗局。”杜杜说,“然后就要来杀咱们了。”
蒙哥说:“倒不会杀咱们——高姆还想要那个秘密。但是以后就更难骗过他了。所以,要逃跑就得在这一次。”
“只有插了翅膀才能跑得掉呀。”阿素感慨着。
阿西说:“你们为什么这么发愁呢?我早有办法可以逃跑,不过要等到夜里。”
“什么办法?”
“我要偷偷到那座大岛上去,趁他们不注意,把飞艇开过来接你们。”
雷说:“你怎么过去?你又不会飞呀。”
阿西自信地笑着:“天城人不会飞,可海城人全都会游泳啊。”
“游泳?”蒙哥说,“你是说,海城人真的可以象鱼一样在水里游?”
阿西说:“我们从小就会。这跟走路一样自然嘛。”
“不可思议!”杜杜评论着,他竭力想象一个人怎么象鱼一样在水里游动,最后摇了摇头。
大家商量了一会儿,觉得这是唯一的机会。蒙哥说:“阿西,你过去的时候千万要小心。别惊动他们。”
“放心吧。”阿西说,“我不会再逞能了。”
“把高姆的战船偷过来!怎么样?”阿素建议。
蒙哥说:“战船操纵起来很复杂的,我们控制不好反而会出事。就要‘空中教室’。”
阿西点点头。杜杜说:“来!咱们商量一下怎么干。”
电灯光照在坑坑洼洼的洞壁上,现出千奇百怪的影子。轰鸣的水声从深不可测的下方传出来。高姆虽然为了得到圣殿里的宝物不惜冒险,但他是个非常谨慎的人,至少在涉及他自己生命的时候是如此。他跟着前面两个部下,手握大刀,肩挎电灯,摸索着慢慢前进。
“西穆干一个人敢进这种地方?我可不太相信。”一个天盗说。
高姆喝道:“住嘴!如果西穆干象你这样想,他就不是大冒险家,而是一个没出息的笨蛋了。”
“啊!”前面的天盗突然大叫一声,猛地蹲下了。一个黑黑的东西,又细又长,滑溜溜地从湿腻的洞壁上窜了过来!
高姆眼到手到,大刀一闪,就把那个东西挑在刀尖上。他看着那东西在刀尖上蠕动挣扎,骂道:“一条蜥蜴把你们吓成这样!没用的东西。”
他们继续往前走。洞穴渐渐斜向下方,而且越来越湿了。咸腥的气味使很多人心慌气短。高姆严厉的命令却让他们不敢停步。
“到底了。”前头的人说。
高姆迈上两步,只见前面是个陡直向下的大洞,水雾弥漫,灯光都射不进去。他照了照周围的石壁,找不到“拳头大小的方石块”。他又向大洞里面照去,恐怖的轰鸣声带着股股冰冷的水雾,直往人身上喷。
“绳子。”高姆说。
很快有人递上一条结实的绳子。高姆把它交给前面的一个天盗:“你下去看看。”
那个人的脸在灯光下惨白一片。但是高姆已经下令了,即便底下就是地狱,他也得去走一遭。他把绳子牢牢系在腰间,让另外两个人拉住一头,把他慢慢缒入那个阴森神秘的洞底。
一分钟后,上面的人感觉绳子被用力拽了两下,就把他拉上来。他的全身都湿透了,面无人色。高姆紧盯着他。他坐在地下喘了一阵,说:“里面不知道有多大,全是水!海水从岛子底下灌进来,可怕极了!”
“那么说,没有圣殿了?”高姆问。
那个人回答:“至少这个洞里面没有。”
“到别的洞里去看看。”高姆说完,带头向外面走去。
刚才下洞的人喘息着追上他,说:“高姆!我想别的洞里也不会有的。”
高姆猛地回头:“你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现在水位太高,水把洞灌满了。等水退下去,我们再来看。也许圣殿的门会露出来。”
高姆想了一下:“对。我的部下越来越争气了,再不是只会提馊主意的蠢蛋了。”
那个人高兴地说:“谢谢你夸奖!高姆。”
“我们出去。等吃过晚饭再进洞。”高姆下令。
太阳已经有一半沉入了海平线,海面上万道金蛇乱舞,使人眼花缭乱。蒙哥他们坐在小岛边的礁石上,看着远处的大岛。那边没有一点动静。
“他们肯定在吃晚饭。”杜杜说。
阿西把几条烤鱼分给大家,说:“我们也吃喽!”他看见蒙哥担心的目光,拍拍他说,“没事!晚上的事儿我会干好。”
“我倒还没担心晚上。我是想,为什么那边还没有动静呢?他们发现什么了吗?”
阿西在他身旁坐下,猜测着:“他们可能下到了洞底,发现水位很高。所以想等潮水退了再进去。”
“潮水什么时候退?”蒙哥问,他怕阿西没有足够的时间行动。
阿西倒很悠闲,抱着膝盖一摇一摇地说:“等一会儿吧。”
不久后,潮水明显地退下去,杜杜提醒阿西。但他说:“天还没黑呢。”
天空由蓝色变成玫瑰色,又慢慢暗下去、淡下去,变成了夜晚的宝蓝色。两个月亮缓缓地、仿佛手牵手似地升起;然后,星星一颗颗跳了出来。本来是多么美好的夜色呀,可惜孩子们根本无心欣赏。在这个时候,他们都不禁想起了自己的家。阿西想到了爷爷看守的了望塔,想到自家的温暖舒服的小屋子;蒙哥他们呢,也想起了云朵般的天城上那白色的、明亮宽敞的客厅,亲人们此时正坐在那里,猜想着这些孩子们在旅途上的见闻呢。可他们现在的处境多么奇怪而又危险!
阿西小声说:“天黑了。”
“是呀,天黑了。”阿素不由自主地也小声说。
“过一会儿,你不要怕。方宝儿也别怕!”阿西说。
“怕什么?”大家都问。
阿西“嘘”了一声说:“听!来了。那就是海妖在叫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