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烈米大声责问:“是你!是你破坏了我的行动!”
黄绢的声音更冷峻:“是我阻止了你的破坏行动!”
刹那之间,汉烈米的神情更是激动之极,他声嘶力竭地叫了起来:“你阻止不了,
阻止不了!我一定要令这里的一切,全都毁灭──”
当他叫到这里时,他双手扬起,向著黄绢直扑了过来。黄绢向后一退,但没有退开
,汉烈米的双手,已然紧紧掐住了黄绢的脖子。
一切来得那么突然,黄绢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汉烈米扭曲了的脸离得她那么近,
她感到呼吸紧迫,张大了口想叫,又叫不出来。
就在这时候,鎗声响起!
鎗声一共响了三下,黄绢只感到灼热的鲜血迸溅开来,洒得她一头一脸。同时,也
听到了汉烈米撕心裂肺的呼叫声。
黄绢甚至连视线也被血溅得模糊了。
一个世界著名的学者,竟然会在这样的情形下行凶,这真是太出人意表了!
当她感到汉烈米的手已经松开了她的颈子之际,她又后退了几步,抹去脸上的血。
她看到汉烈米就在她的身前,他一共中了三鎗,两鎗中在他双臂上,一鎗中在他的肩头
,中鎗处,鲜血在不断地涌出来。
可是他还是活著,还举起了中了鎗的手臂来,伸手指著黄绢,发出一种十分可怕的
声音,叫著:“对了,你就是这个样子,满头满脸都是血,就是这样子!”
接著,他急速地喘起气来,但仍然在叫著:“你自己喜欢这样,你那个卡尔斯喜欢
这样,不能让别人也这样!”
黄绢又骂又怒:“你是一个疯子!”
汉烈米在嘶叫:“我不是疯子,你才是,卡尔斯才是!你们才是疯子!”
几个军官已经把汉烈米抓了起来,黄绢喘著气:“把他送到医院去!”
汉烈米在剧烈挣扎,但还是被人推上了车子,疾驶了开去。
黄绢转身走向一辆车子,她陡然在车子的倒后镜中,看到了自己一脸的血污,样子
十分可怕!
那当然不是她的血,可是一脸的血污,看起来真是怵目惊心。她也想起了汉烈米的
那两句话,她不明白那是甚么意思。
一小时之后,黄绢已经完全恢复了常态,她进了病房,去看汉烈米。汉烈米睁著双
眼,直直地望著天花板,从头到尾,他只说了一句话:“叫原振侠来见我!”
黄绢在听了几十遍之后,没有说甚么,就离开了病房。她知道,除非自己亲自去走
一遭,否则,原振侠是不会来的。
原振侠的身子在不由自主发著颤。汉烈米博士为甚么要将沙尔贡二世的陵墓彻底毁
去,真正的原因他不知道,可是他却有一种强烈的感觉,感到那和自己要把那张灵椅毁
去的目的是一样的!
这种超乎人类想像和知识范畴之外的事物,会带来甚么结果,全然没有人知道。最
好的处理方法,是根本不让它们再存在下去!
他勉力镇定心神:“为了汉烈米要见我,你才来的?”
黄绢掠了掠长发,想了一下才道:“不是,我觉得汉烈米已经洞悉了陵墓中的秘密
,可是他绝不会对我讲,他要见你,一定会对你讲!”她顿了一顿:“我要你把他的所
知,转述给我!”
原振侠不由自主,闭上了眼睛一会──沙尔贡二世陵墓的秘密,说穿了,就是如何
使帝王君主的权力,可以得到随心所欲扩张的秘密。
原振侠更可以肯定,汉烈米要毁掉一切,目的是不希望这个秘密泄露出去。
他陡然之间,感到了一阵冲动,疾声问:“汉烈米在中鎗之后,指著你说的那两句
话,是甚么意思,你懂不懂?”
黄绢现出十分厌恶的神情来,直截地道:“不懂!”
原振侠冷笑了一下:“我倒可以略作解释,你追求权力,一直追求下去,到最后,
难免头破血流,那是你的事!可是就在你追求权力的过程之中,有多少人先要流血?”
黄绢冷冷地道:“这种话,一点也不新鲜,对我,也起不了任何作用。”
原振侠凝视著她,还想说些甚么,她已抢先道:“汉烈米一定要向你倾诉他心中的
秘密,你去不去?”
原振侠道:“我去!”
他答覆得那么爽快,倒大大出乎黄绢的意料之外。
原振侠立时又道:“我去,不是为了听他向我诉说秘密,而是去听听一位好朋友的
愿望。要是他有甚么愿望不能达到的话,我可以尽力帮助他去达成!”
黄绢的神情十分难看。原振侠这样讲,两人之间的敌对地位,已经再明显也没有了
!
可是她立即想到,只要原振侠肯去就好了。就算原振侠不肯向她转述汉烈米的秘密
,她也有的是法子,可以在他们交谈之际偷听得到。
所以,她一挥手:“走吧!”
原振侠走过去,打开了门,他也心急想见到汉烈米。门一打开,外面有四、五个彪
形大汉在,这种场面,原振侠早已习惯了。
黄绢跟著走了出来,一个大汉连忙趋向前,向黄绢低声说了几句。黄绢现出极高兴
的神情来,转头道:“他们已找到了那个古董商人,和那张椅子!”
原振侠震动了一下,他在心中暗骂:南越这个混蛋,他以为自己的警告是虚言恫吓
,竟然出手袭击自己,现在,他可以说是自食其果了!
而那张椅子,终于落到了黄绢的手中!黄绢说“找到了”,自然是轻描淡写,南越
一定已经落在他们手里了。
原振侠吸了一口气:“恭喜你!”
黄绢又用阿拉伯语,下了一连串命令,原振侠不是很听得懂,只知道黄绢要她手下
把南越带走。
利用外交特权,黄绢要胡作非为起来,带走一个人,那简直是一件小事了。
当原振侠登上专机之际,他却没有看到南越,可能南越是在后面的机舱中。因为他
看到,在起飞之后,过了很久,黄绢才从后舱走过来,神情十分冷峻。
黄绢一来,就道:“那卖古董的,甚么都对我说了,那张椅子现在属于我了!”
原振侠闭上眼睛,一声不出。他看不见黄绢的神情,但是黄绢像箭一样的冷笑声,
却不断传进他的耳中。
黄绢一面冷笑,一面道:“你要把灵椅毁去?原来你也知道了那么多,可是一点也
不告诉我!”
原振侠只是缓缓地吸气,在他听来,黄绢的声音越来越是狂妄。虽然她的声音还是
那么清脆动听,但一时之间,原振侠有一个错觉,竟然分不出黄绢的声音和卡尔斯将军
有甚么不同来。
黄绢在说著:“这张灵椅,一定有特殊的能力,你早已知道这一点的。它能令权力
永固,能令权力扩张,能令理想实现,能令──”
原振侠听到这里,实在忍不住了,接了上去:“能令人变成疯子,能令疯子更加疯
狂!”
黄绢又发出了一下冷笑:“你等著瞧吧,卡尔斯将军的理想,可以藉著神异的力量
而实现!”
原振侠陡然睁开眼来,黄绢是一副扬扬自得的神情。可是在感觉上,原振侠却感到
,从来也未曾面对过一个令他有如此强烈憎恶感的女性过!
这是黄绢吗?是他所爱的,那么美丽动人的黄绢吗?他一再问自己,可是这个如此
简单的问题,却得不到答案。当然在他面前的是黄绢,可是又不是!
黄绢也瞪视著原振侠,她在继续著:“这是无可抗拒的!人类的历史,因此会改变
,也可以说,人类的历史就是照这个规律发展下去。卡尔斯将军和我,会成为全人类的
统治者,全世界的人都等著我们把他们从罪恶之中解救出来,现在,这一点可以达到了
!”
原振侠尽量抑制著一种极度要作呕的感觉,冷冷地道:“将军,作为一个医生,我
可以绝对肯定,你的精神状态,是一个十足的疯子!”
黄绢哈哈大笑了起来:“疯子?历史上所有想征服全人类的伟人,全是疯子吗?”
原振侠的回答,来得又快又肯定:“是!全是可怜可悲的疯子!”
黄绢止住了笑,沉著脸望向原振侠。原振侠又冷笑道:“远到亚历山大大帝,近到
响应马克思号召的,疯子绝不会成功的!”
黄绢伸出手来,直指著原振侠:“我会,我和卡尔斯会!历史是人创造的,我就是
创造历史的人!”
原振侠终于忍不住了,一张口,剧烈地呕吐了起来,一直吐到吐出的全是清水为止
。
黄绢在原振侠开始呕吐时就已经离开,进入了后舱。在整个飞行途程中,原振侠没
有再见过她。
飞机一著陆,原振侠就由两个军官陪著,到了医院,见到了汉烈米。
汉烈米的情形十分差──虽然他中了三鎗,但伤势不能算是太严重,可是他的精神
极差,原振侠见了他,几乎认不出他来。除了他深陷下去的双眼,仍然带著那股固执的
神采之外,整个人都脱了形!
他一看到了原振侠,就紧紧握住了原振侠的手,颤声道:“原,那张椅子……那张
椅子……”
原振侠的心中极难过,他道:“那张椅子,已经落在黄将军手中了!”
汉烈米陡然震动了一下,整个人几乎从病床上弹跳了起来。接著,他的声音更加发
颤:“那……千万不能……原,千万不能让他们……把那张椅子,放在那块大石上!”
原振侠苦笑,抬头看了那个面目冷森的护士一眼。他自然明白,在这里的每一句话
,都立刻会传进黄绢的耳中。他沉声道:“别再说了,这里没有秘密!”
可是汉烈米的情形,作为一个医生,原振侠看得出,他已经处于一种昏迷的狂呓之
中。他不断重复那句话之后,又道:“更不能叫卡尔斯和黄绢坐上去!”
原振侠摇著头:“太迟了,我没有力量可以制止他们。你为甚么要毁灭整个陵墓?
你一定曾感到甚么,是不是?你感到了一些甚么?”
汉烈米的神态,像是平静了一些。隔了好一会,他才道:“原……那真是来自天庭
的,原来属于天神的东西。”
原振侠吸了一口气:“你别发呓语了!”
汉烈米叹了一声:“原,天庭和天神,只不过是一个名词!”他双眼向上翻,又困
难地扬起一只手来,指向上:“你明白了?”
原振侠有点明白,可是他还是缓缓摇著头:“请你作进一步说明。”
汉烈米又沉默了片刻:“你记得我在击碎那个石台之后的情形?”
原振侠道:“是,我肯定你那时,看到了甚么。”
汉烈米摇著头:“不,我其实甚么也没有看到,只不过在那一刹间,我感到……感
到……唉,我应该怎么说才好?你有没有经历过,在一刹那之间,忽然知道了许多许多
事,就像这些事,原来就是你脑中的记忆一样?”
原振侠想了一想:“我可以理解这种情形……在人类如今的医学来说,还无法解释
这种情形。再精细的解剖学,也无法找到人的思想究竟在何处,只不过可以知道思想是
由哪些细胞活动而产生。所以,像你经历的这种情形,还是只能靠想像来解释。”
汉烈米迟疑著,现出十分迷惘的神情来:“我一直在疑惑,那是不是我的幻觉,可
是当时的感觉,又是如此强烈和深刻,所以我才决定了要去做……要把一切全毁灭。一
直到现在,我还不能肯定自己的决定是不是对,你有甚么想像的解释?”
原振侠沉默了片刻,因为那毕竟是相当难以解释的事。
汉烈米又急促地道:“如果我当时的感觉,全是实在的,那么我失败了一次,还要
做第二次,一直到成功为止!”
他急速地喘起气来,喘了一会,才又道:“真……可怕……我拚了命,也要去做!
”
原振侠深深吸了一口气,暂时按捺住了好奇心,不去问他当时感觉到了甚么。他道
:“我的解释是,如果有一种强势的思想电波,侵入了人的脑部,就可以使人在极短的
时间内,知道很多事了!”
汉烈米迷惘地道:“我不是很明白。”
原振侠作著手势:“人知道事情,是通过了不断对外界的接触而累积起来的。通过
阅读和听闻等等的途径,在脑部积聚成记忆,然后,再根据记忆,加上自己的理解,就
有创新的意念出来。这情形,就和我们如今把资料输入电脑,使电脑有记忆一样。但是
人脑的组织比电脑复杂了不知道多少,电脑只能接受输入的资料,不会有创新的意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