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死了之后,人的灵魂到甚么地方去了呢?
人活著的时候,人的灵魂又在甚么地方?
这似乎是至今为止,没有人可以确实回答出来的问题。大致的说法是:人死了,灵
魂到了某一个空间。对这个空间,也有各种各样不同的名称,有的称之为“阴间”,有
的称之为“天堂”,有的称之为“地狱”,等等不一。
在所有的称呼中,自然以“阴间”最为妥贴,那是和人活著的时候,所存在的空间
“阳世”相对的,很简单明瞭地说明了那是一个相对的空间──虽然阴间的情形如何,
无人得知,但至少在哲学逻辑上,达到了相对的目的。
那么,人活著的时候,灵魂又在甚么地方呢?一般的说法是,附在人的身体上。
可是,附在人体的哪一部分呢?为甚么X光的照射,核磁共振的扫描,超音波的检
查,都无法在人的身体中找到灵魂呢?
在人死了之后,灵魂用甚么方式存在?存在于何处?不得而知。
在人活的时候,灵魂用甚么方式存在?存在于何处?也不得而知!
灵魂,真是人生命中最奇特奇妙奇怪的存在。
还有一个问题,十分有趣,一直没有人提出来过。
这个问题是:人死了之后,灵魂到了另一个空间。如果一个人还活著,他的灵魂已
离去、消失,这个人会怎样?
一个失去灵魂的活人,是甚么样的?
几个有密切关系的国家,它们的一个联盟属下的最高情报组织,正在一处秘密所在
,集会讨论一桩秘密大事。他们讨论的,是最近发生在亚洲某个有影响的国家,一位储
君身上的事。
虽然这个组织的情报机构花了不少工夫,但是真正在这位储君身上,发生了甚么事
,他们还是无法掌握绝对准确的资料。他们只知道,这个国家的储君,他的储君地位也
快消失了,君主已准备把他废立,而改以他的姐姐作储君。
而储君本人,对这种变动,几乎没有表示──事实上有表示也不知道,因为所有人
,只知道他完全过著与世隔绝的隐居生活。隐居的所在,是一个满是虎头蜂,几乎没有
任何热血生物可以与之共存的一个湖中的小岛之上,是一个难以生存的地方。
而且,听说他双眼盲了。
所能得到的资料,只是说储君有一个极其美丽的女子,和他在一起生活。不过怪的
是,这个据说是极美丽的女郎,究竟美丽到甚么程度,却从来也没有人看见过,益增事
态的神秘性。
不过,该国掌有实权的军事首脑──都旺亲王近来一连串的行动,倒是众所周知的
。
亲王曾和君主有一场不寻常的激烈“谈话”──要废立储君的消息,也是在那次争
吵之后传出来的。
而更重要的是,亲王随即宣布了一个惊人的消息:破获了一个“军事叛变集团”,
逮捕了一些军官,并且,严词谴责一个远在非洲的国家,指责这个国家,支持了“军事
叛变集团”从事颠覆活动。
那个被谴责的国家的统治者,是举世知名,有“狂人”之称的卡尔斯将军。大家对
于卡尔斯将军支持恐怖、颠覆活动的行为,绝不陌生,但由于都旺亲王看来并没有掌握
了多少资料,所以也语焉不详,内情究竟如何,外界也不得而知。
参加会议的各国高级情报人员的决定是:该国目前和可见的将来,不会有甚么重大
政局上的改变──储君本来就是一个花花公子型的人物,在政治上起不了甚么大作用。
如果他双目已盲,那自然更不能在政坛上起任何作用的了,所以可以不必再加以理会。
似乎谁都希望现状可以维持下去,所以会议讨论下来的结果,都令与会者感到满意
。但是在遥远的地球另一端,卡尔斯将军的巨大的办公室中,气氛就不是那么好了。
卡尔斯将军坐在巨大的办公桌之后,面色铁青。在他面前站著三个人,两个是身形
高大英挺,穿著军服的亚洲青年,另一个是一个中年人。
在这三个人之旁的一张宽大舒服的安乐椅上,坐著美丽的女将军黄绢。黄绢的脸色
也不是很好看,可是不如卡尔斯将军之甚。
卡尔斯将军不是在说话,也不是在吼叫,简直是在咆哮。他发泄的对象,是那两个
穿著军服的亚洲青年。
那两个亚洲青年穿著的军服的式样,世界上没有一个军事专家,可以辨认得出是属
于哪一个国家的,因为那是一支还在接受秘密训练中的军队的军服,是泰宁储君和卡尔
斯将军秘密协定的主要内容。那两个青年,是泰宁储君计画中的新军的高级负责人。
卡尔斯将军在咆哮著:“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花了十多亿美元,替你们的储君
训练军队,他现在甚么都要取消!这算甚么?”
两个青年中的一个,声音有点激动:“十分可靠的消息是,储君双目已盲!”
卡尔斯将军继续咆哮:“好好的,怎么会变成了瞎子?”
那两个青年并没有回答。坐在安乐椅上的黄绢,一面转动著她手中的铅笔,一面道
:“我知道!”
卡尔斯将军立时向黄绢望去。本来,他的双眼之中充满了怒焰,可是这时一看到黄
绢修长动人的手指,在熟巧地转动著手中的铅笔,那不禁令他有点想入非非之感,眼中
的怒火也不如刚才之甚。
如果不是发生的事情对他的打击太大,而又有那两个亚洲青年在场的话,他说不定
会离开巨大的办公桌,而去亲吻黄绢那诱人的手指。
不过,当他想起,不久之前,他未曾经黄绢的同意,而捧著黄绢那一头秀丽无匹的
长发狂嗅之际,黄绢立时把她的头发割断,而更进一步,彻底改变发型,弄得头发比普
通的男人更短时,他不禁有点气馁。想著要是他过去亲吻黄绢的手指,黄绢是不是会把
她自己的手指也割下来?
一想到这里,卡尔斯将军虽然在表面上看来,仍然威严非凡,但是内心却有点隐隐
作痛,而且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他感到,不单在私人交往上,他越来越无法驾驭黄绢,
连在他统治的国家之中,也不知道是他还是黄绢,才是真正的统治者了!
他顿了一顿──对黄绢说话,他自然不敢咆哮,而用因为大声吼叫,而变得沙哑的
声音问:“为甚么?”
黄绢的目光,并不直视卡尔斯将军。看起来,她像是有点心神恍惚:“是为了他所
爱的一个女郎,在相貌上变得十分可怖,而他为了继续爱她,又不想因为见到她恐怖的
样子,而减低对她爱恋的程度,所以才故意把自己的眼睛弄瞎了的!”
卡尔斯将军“哈哈哈”大笑三声:“真伟大!”
黄绢冷冷地道:“是真的伟大,他托人传话给我,说他有了那个女郎,就等于拥有
了一切,拿全世界来和他换,他都不换。所以,以前一切的计画,他都退出,与他完全
无关了……”
卡尔斯将军站了起来,拳头重重敲在桌子上──他的办公桌经过特别设计,拳头敲
上去,发出的声响特别响亮惊人,目的是为了增加他发怒时的威势。
果然,他这时拳头一敲下去,所发出的轰然巨响,令得在他面前,那两个已经过相
当时日的训练,要担任颠覆政权重任的高级军官,也不由自主吓了老大的一跳,面面相
觑。
卡尔斯将军在情急之下,甚至骂起脏话来:“这王八蛋,他倒说得轻松,他退出了
,我怎么办?”
黄绢缓缓地道:“我们?当然只好放弃原来的计画,但也不至于有太大的损失──
这支由我们训练出来的军队,完全属于我们自己的了。这是一支由我们完全掌握,而又
熟悉亚洲的精锐部队,说不定在甚么时候,这支部队可以给我们带来无可估计的利益!
”
卡尔斯将军眨著眼,黄绢的话,不但使他怒意全消,而且还觉得十分高兴,连声道
:“对!对!”
黄绢不再理会他,迳自对那两个高级军官道:“在如今的情形下,你们回国,处境
绝对不利,等于是自投罗网。请你们向所有属下的官兵,说明情形的突变,继续留在本
国,接受训练,等候时机!”
那两个高级军官立时向黄绢立正,行军礼,齐声道:“是!”
他们在向黄绢行了军礼之后,才想起也应该向卡尔斯将军行礼。所以,又转过身去
补行了一礼。
卡尔斯将军挥著手:“只管放心留下来,你们将是我辖下的一支精锐部队!”
那两个高级军官答应了一声,道:“我们立刻去召开会议,公布决定。”
卡尔斯将军想挥手令他们离去,可是看黄绢一副沉吟不语的样子,似乎还有话要说
,所以他向黄绢望去:“黄将军是不是对他们还有话说?”
黄绢“嗯”了一声,可是又半晌不出声。她足足沉默了一分钟之久,才对那两个亚
洲青年道:“在你们国家里,有一种巫术,叫‘降头’,真的……有一些十分奇特的作
用?”
两个久经训练的高级军官,也不禁脸上变色:“是,我们国家,上至君主,下至普
通百姓,都十分相信降头术的存在。”
黄绢又问:“降头术,可以达到一切目的?”
两位高级军官摇头:“不能这样说,但是可以达到许多奇妙的效果。”
黄绢吸了一口气:“譬如说,可以使一个美丽的女人,变得可怖异常?”
两人道:“是的。”其中一人又补充道:“有一种这样的降头,好像叫作‘鬼脸降
’。”
黄绢扬了扬眉:“可怖到甚么程度?”
两人互望了一眼:“我们不知道,因为我们只是听说,没有见过。”
黄绢像是有点失望,“哦”地一声,挥了挥手:“你们去进行一切吧!”
两个高级军官又行了礼,才告辞离去。
卡尔斯将军想向黄绢说几句话,称赞一下她处事的明快。可是看到黄绢的脸色有点
阴晴不定,他知道在这种时候,还是不要说甚么的好,所以他吞了一口口水,没有出声
。
黄绢确然在想心事──她和原振侠,又有过几次的接触。她一再追问有关泰宁储君
的事,原振侠本来是甚么也不想说的,但是一来,发生在泰宁储君身上的事,不单神秘
奇诡,而且十分缠绵动人,尤其是有了这样的结果之后,更是十分感人。二来,原振侠
也实在没有法子抵挡黄绢的轻嗔薄怒、软言相求,和不能知道真正内情的那种失望。
所以,原振侠先要她答允,绝不将其中的详细经过告诉任何人之后,他就把全部经
过讲了出来。由于储君和他所爱的女人水灵之间的爱情,真是十分动人,黄绢也不禁听
得悠然神往。
(这些经过,全记述在名为《降头》的故事之中。)
听完了之后,黄绢道:“我们的政变计画是可以实现的,储君这样做,等于是为了
他所爱的女性,而放弃了可以掌有实权的君主宝座!”
原振侠吸了一口气:“是啊,爱情的力量,大起来,可以使人放弃一切!”
黄绢轻轻咬著下唇,默然不语。
原振侠忽然轻叹一声:“若说不肯放弃,或许那是没有爱情,或爱得不够深的缘故
。”
黄绢喃喃地道:“或许是。”
在一阵子沉默之后,黄绢又问:“那个美丽的女郎,究竟可怖到甚么程度?”
原振侠的身子震动了一下,立时道:“我不会告诉任何人,非但不会告诉任何人,
连想也不要想。如果真有甚么手术,可以切除人的一部分记忆的话,我宁愿把那一刻间
的记忆切去!”
黄绢没有在原振侠处得到答案,所以她刚才,才会问那两个亚洲青年的。在那两个
军官身上,也没有得到答案。
那不只是她的好奇心得不到满足而已,而是她想起了,原振侠最后所说的那几句话
,似乎是针对她而说的,那使得她有点心神不定。她和原振侠之间的感情,十分复杂,
她甚至不能肯定,两人之间,是不是存在著爱情。
她后悔当时没有追问原振侠一句:“你曾经有过爱情吗?为了爱情,你曾放弃过甚
么?”
在卡尔斯将军的乾咳声中,黄绢从想像回到了现实。她站了起来:“我想我该去安
抚他们一下!”
她不等卡尔斯将军的回答,就走了出去。
以上所述的,是《失魂》这个故事的一个引子,不能说和这个故事没有关联。读友
们看下去,自然会知道。
至于这个故事,是从另一些事正式开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