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指抵住了那女郎下颔后,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轻轻地,缓慢地,把
那女郎的头抬起来。
当他抬起那女郎的头时,垂下来的闪亮浓黑的长发,就向那女郎的脸颊两旁披拂了
开去。当他把那女郎的头,抬得变成微微仰视著他的时候,那女郎的脸庞,毫无保留地
呈现在他的眼前。
不但整个脸庞呈现在他的眼前,而且,离得他极近,相互间气息可闻。
就在那一刹那间,泰宁储君又感到了极度的震惊。
他要求看看那女郎的面容时,想也没有想到过,那女郎是美是丑的问题──因为这
样体态美丽的女郎,一定是一个出色的美女!
如果说他想过的话,那也只是想到,这女郎会美到何种程度而已。
可是,当他托起那女郎的下颔,那女郎的脸庞,在离他那么近,整个呈现在他的眼
前之际,他还是震惊了──极度的震惊。
因为,不论他如何设想,他都无法设想一张少女的脸,可以美丽到这样令人心头狂
跳的程度。
那女郎的胴体极成热,可是脸上却还有著一点稚气,看来她只是一个十七、八岁的
早熟少女。那一点稚气,再加上三分羞涩和惊惶,使她美丽的面容,有著一种楚楚可怜
的神情,使她的双眼看来更深邃,像是一双充满了爱怜的深潭。
她的五官是无懈可击的,脸颊有著玫瑰花一样天然的艳红。而发自她双唇之间的那
种芳香,是任何花香都无法比拟的。
她眼睑下垂,长睫毛在抖动著,又偶然抬眼向王子望了一眼。漆黑的大眼珠中,闪
耀著只有天上的星星才有的光辉。
泰宁储君整个人都呆住了,只是瞪著那少女美艳姣好的脸庞看著。直到那少女的声
音,伴著一阵芳香,进入了他的心灵深处。
那少女道:“陌生人,你该离去了。”
泰宁储君的魂魄──如果人有魂魄的话──这时,才算是重又回到了他自己的身体
之中。他自然而然,想把那少女拉向自己,把她拥进怀中。
但是,那少女却轻轻一挣,向后退了两步。王子急忙道:“你……你是前面村子里
的?”
少女点了点头。
王子踏前两步,少女作了一个手势,不让他再走向前来,王子自然而然就停了下来
。
少女的脸上,绽出了一个甜蜜之极的微笑,看得王子又像是在不知不觉之中,飘然
上了云端。
然后,那少女转身,向前走去,口中轻轻地哼著曼妙的歌声。
当那少女走出了七、八步之后,王子才陡地叫了起来:“我还要再见你!”
那少女用歌声回答:“如果真心想再见,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就是最好的地方!”
那是一首情歌的句子,女郎如果愿意再和人相见,会用这样的山歌来回答,王子听
得如饮醇醪。当时他也未曾想到把那少女留下来,告诉她自己的身分,只是在痴痴呆呆
、迷迷糊糊的情形之下,看著那少女向前走去,来到了溪边,在一块大石之旁,取起了
衣服披上,然后,又对他回眸一笑。
即使是在那时候,他还是不以为自己有著肉欲占有之念,只不过由于那少女实在太
美丽了,他想把她拥在怀中。
虽然这时,那少女和他相隔已经有二、三十步远,可是那一笑,仍然使得王子神魂
颠倒。
他眼看著那少女向山溪的上游走过去,转过了山角,再也看不见了。直到这时,他
才大叫一声,踉踉跄跄地向前追了过去,可是当他转过山脚时,那少女却已走得不知去
向了。
他还想再追上去,可是那年轻军官、史奈和几个侍卫却已经追寻了过来,劝王子赶
快回去,别再向前走。史奈的话十分坚决:“殿下,前面山区中的土著,不但凶悍,而
且他们的降头术,自成一格,连我都不十分知道,何必去冒险?”
泰宁储君没有说甚么。本来,他和史奈之间,几乎是没有秘密的,可是这一次,他
并没有将遇到了那少女的事说出来。
等到他被众人簇拥著,回到亲王的别墅时,那十二个新的美女已经来了。
新来的十二个美女,当然全是美女,但这时在王子的眼中看来,却全然不算是甚么
。所以,当他在接下来的时间中,接受那十二个美女的服侍之际,他简直是一直闭著眼
睛的。
他闭著眼睛,才能一面享受肉欲上的欢乐,一面想像著欢乐是来自他才见过的那个
少女。他对那少女的身体的占有欲,大抵是在这时才开始的,而一开始了之后,简直就
一发不可收拾!
虽然他四周围全是玲珑浮凸而美丽的女郎,也虽然他闭著眼睛,可是当他的双手抚
摸著那些女郎的胸脯之际,他就在心中告诉自己:不!不是那样的,感觉不应该是那样
的,我应该感到我是飘浮在云端,而不是仍感到自己躺在垫子上。这种想法,使他登时
对眼前十二个美女,产生了极度的厌恶感。
泰宁储君的行为,使得那十二个美女大为吃惊。先是美女的百般挑逗,他一点反应
也没有,接著,他闭著眼,挥著手,用十分疲弱的声音,如同呻吟一样:“走开,你们
全走开!全走开!”
当那些美女离去之后,他十分不安地走来走去。那时候,各种各样的想法,纷至沓
来,而他想占有那少女的欲望,也在杂乱无章的想法之中,愈来愈是高涨。他从来也未
曾对一个女郎,有过这样的思念,更从未有过打从内心深处发出的恐惧。而这时,他却
有,他恐惧的是:如果那女郎对他一点没有兴趣,对他的要求拒绝,那怎么办呢?
虽然那少女藉情歌的歌词,约了他再相见,但是那并不表示她肯把身子给他。而她
如果不肯,他怎么办?在见了她之后,觉得其他的女人甚至不再是女人,他实在非得到
她不可!
他变得那样焦躁不安,那样无所适从。这种情形,连一个初恋的少男都不如,怎么
会发生在他这样一个,有著王子身分的人身上?
泰宁储君的语气愈来愈激动,把他当时的焦躁心情,表露无遗。
原振侠在他略停一停之际,苦笑道:“一个女人,如果真的令男人动了心,男人在
害怕得不到她的心理阴影之下,是会产生这种患得患失的心理的。”
储君没有说甚么,史奈在这时却发出了一下冷笑声来。
过了好一会,储君才叹了一声。然后,又是半晌沉默,才道:“是的,我太紧张了
。这个少女……我在见到了她之后,只觉得她已占据了我整个心灵,如果我得不到她,
就算把整个国家交给我,也是没有意义的。”
原振侠吞了一口口水:“你有这样的忧虑,情形比较特殊。因为你是一个王子,如
果以一个王子的身分,而得不到一个民间少女的话,这种失败的可能性太小了。”
储君的声音变得乾涩:“可能性小,并不等于全无可能。北部山区的土著,民风强
悍,而且有许多古老相传的奇风异俗,他们未必会为了王子,而去违背这些怪风俗。譬
如说,这位美丽的少女本来已经有了情郎的话,那我就必须和这个人决斗,武器由对方
选定。”
他讲到这里,顿了一顿,才又道:“我不认为在运用狩猎野猪的尖叉上,会比一个
山区的土著更加纯熟,我不想冒险。”
原振侠闷哼了一声:“你得假设她没有情郎,而且,运用你男性的魅力──事实上
,你已经成功了,不是吗?”
王子当然是成功地,得到了那个仙女一般动人的少女,因为原振侠一进来,就已经
看到了那个少女。
而且,他虽然没有看到那少女令王子用尽了美丽的形容词所形容的俏脸,但单是在
体态上,原振侠已经承认,那是一个绝色美女。
当原振侠这样说的时候,王子低下了头,喃喃地说了一句:“是的,我得到了她!
”
他在说了一句之后,又静了下来。原振侠已经感到,其间只怕还有许多曲折,可是
王子又不出声。
就在这时候,史奈乾咳了一下,王子立时向他作了一个手势。
史奈道:“让王子休息一下,我来叙述。”
原振侠没有异议。史奈既然一直在王子身边,那么,事情的来龙去脉他一定知道的
,由谁来叙述,全是一样的。
史奈仰起了头:“那天,我看出了王子的坐立不安,自然知道有些事发生在他的身
上了。于是,在晚饭后的休息时间中,我问他为了甚么,他就把日间遇到那少女的事告
诉了我。”
泰宁储君在向史奈讲了他遇到那少女的经过之后,精神还是处于一种极度的恍惚之
中。他问:“世上真有这样的美女?还是她只是传说中的神仙,属于山,属于湖水,我
在见了她一次之后,就再也不能见到她了?”
史奈一点也不感到好笑,反倒感到事情十分严重。因为他太熟知王子的性格了,王
子一定要得到他想得到的一切。
一个美女,既然能在短短的相见之后,就使得他如此倾心,那如果得不到的话,会
使他的身心变得极度痛苦。他已经把那少女和“整个国家”来比较,而且地位还在“整
个国家”之上,事情的严重性,也就可想而知了。
当下,史奈道:“她当然是人,就是山溪发源处山区中的土著。我想,先派几个人
去调查一下她的身世,和了解一下,他们在男女关系上有甚么风俗禁忌。这样,进行起
来就方便些。”
史奈的提议本来是十分合情合理的,可是忧心如焚,对自己一点把握也没有的王子
,却立时否定了:“那不好,万一查到她早有情郎,或是有甚么禁忌,进行起来,更不
方便了。”
史奈苦笑了一下:“那就只好你再到那地方去,等她出现。”
储君咬著下唇,神色十分不安,欲言又止,终于没有再说甚么。
这一晚,储君自然反侧难眠。十二个人见人爱、出色之极的美女,在寝室之外,不
敢阖眼,等候著王子随时召唤,可是王子一直只是一个人在寝室之中。
王子的反常行为,自然立刻有人密报都旺亲王。由于储君在国家的地位十分微妙,
虽说亲王的军事集团手握重权,但还是在不断提防储君的一切行动。
等到第二天清早,亲王得到的情报是:王子在一次独自的行动之中,遇上了一个土
著少女而一见倾心,变成了“六宫粉黛无颜色”了。
都旺亲王在听到了这样的报告之后,反应如何,不能直接知道,只能凭以后发生的
事,来作推测。在史奈和储君的共同推测中,他们肯定有一个人,在整个后来事态的发
展之中,占了重要的地位,起了决定性的作用。
这个人,就是都旺亲王的降头师巴枯。也就是史奈的恩人和师父,后来又闹翻了,
甚至在降头术的斗法之中,也输给了史奈的巴枯。
史奈甚至怀疑,巴枯要对付的究竟是王子还是自己?因为,一则,巴枯所豢养的一
个“血鬼降”,还在史奈的禁锢之下。这些年来,巴枯虽然作了种种准备,但如果史奈
把“血鬼降”放出来的话,那些准备工夫,是不是真正能防止“血鬼降”的反噬,巴枯
也是一点把握都没有的。
(自然,巴枯也知道,史奈对于再把“血鬼降”放出来一事,也不会轻举妄动。因
为“血鬼降”当年所奉的命令,还是对付史奈的。)
其次,史奈现在是王子的降头师。如果王子竟然在降头上出了甚么差错,那么,这
就等于史奈的失败,巴枯自然可以大大出一口气了!
由于以后,王子的确发生了事──中了降头。所以史奈的推测,自有道理。
自然,史奈知道,王子出事不是他的错,是王子自己做了错事。要不然,对方是绝
对没有下手机会的。
对方所用的落降头的手法,竟然如此诡秘,史奈不得不承认,降头术的内容实在太
复杂。
一个人穷一生之力,也无法学得全,无法完全知道全部降头术的内容为何。
当然,这一节所说的,全是事后的推测。当时,王子和史奈都怎么也想不到,王子
遇上了一个美丽的玉女,这样普通的一件事,会变成政治上和降头术的王国之中,勾心
斗角、惊天动地的大事!
第二天天一亮,王子就急急宣布,他要单独行动,不准任何人跟踪他。他宣布得十
分正式,也十分郑重。
然后,在太阳才一升起不多久,他就到了那个昨天遇到那少女的山坡上,开始等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