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和水灵到了湖中的那个小岛上,住了下来。史奈是唯一和他们有接触的人,他
们在岛上,真的每一秒钟都在一起。
史奈用了很多工夫,才弄清楚了王子所中的毒降,是天堂花毒降。那简直是没得救
的,史奈想尽了方法,在最初的几个月中,他甚至得不到一株天堂花。
半年之后,水灵所中的“鬼脸降”发作,一夜之间,一个娇美如花的美人,变成了
可怕之极的鬼怪──由于他们早知道有这样的结果,所以王子和史奈早已警告了水灵,
叫她千万别用镜子照自己。反正她自己看不到自己,而王子也答应,绝不去看她变了形
之后的脸,要把她娇美的脸容,永远留在记忆之中。
王子倒真是做到了这一点──不看水灵的脸,而水灵不是用面幕将自己的脸罩住,
就是戴上头罩。当她和王子欢好的时候,不是在极其黑暗的环境中进行,就只是用背对
著王子。由于她的胴体是那么美丽,王子仍然可以有高度的欢愉。
岛上根本没有镜子,可是还是出了事,他们忘记了有清澈无比的湖水!
那天,在湖边,王子用水灵的双腿做枕,躺在草地上,望著蓝天白云。水灵裸露的
玉腿,仍然是那样美妙动人,抚摸上去的感觉,也仍然是那样使人心醉。可是王子的心
境却十分沉重──已经证实了中的是天堂花毒降,史奈大师正在想尽一切解救的方法,
时间剩下不到半年了,水灵的脸又变了形……
他正在思绪十分紊乱间,并没有留意水灵正悄悄地探向湖水,伸手揭开了她脸上的
面幕。
水灵也知道自己的脸变了形,也知道一定十分可怕,不应该去看,可是好奇心却一
天比一天增加。人总是想知道自己是甚么样子的,一个人,如果连自己的脸是甚么样子
的都不知道,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
所以,当她在湖边坐了好久,知道清澈的湖水,可以把自己的脸容清晰地反映出来
时,她终于忍不住,想看看自己究竟变得怎么样了。
心事重重的王子,并没有留意水灵的动作,他只是在陡然之间,听到水灵发出了一
下撕心裂肺、惊怖之极的尖叫声。在王子还不知道发生了甚么事间,水灵已经跳了起来
,双手掩住脸,向前奔去,一直奔到了一株大树之前,才停了下来。
她在向前奔出去之际,不住地发出一下又一下惊怖的尖叫声。
王子自然明白了,她是忍不住向著湖水去照自己的脸,看到了她自己现在的脸容!
那实在是无法用言语安慰的事!
王子只是默默地来到了她的身边,叹了一口气。水灵的整个身子在抽搐著,同时尖
叫著:“离我远一点,我不是人……我不是人!”
王子又长叹了一声:“你当然是人,你永远是我心目中的美人。”
水灵急速地喘著气:“你……总有一天会看到我现在这样子的,总会有一天……”
她身子抽搐得更厉害,王子轻轻按住了她的肩:“不会的……我不知还能活多久…
…”
水灵哭得极悲切:“你死了,我绝不独活!”
王子转过身,和水灵背贴背站著,长叹一声,欲哭无泪。
又过了没有多久,王子离开了那个岛,企图从现代医学的途径,来解决他中了降头
的问题。这就是他为甚么会来到原振侠工作的那家医院的原因。
叙述到这里,告一段落。又是好几分钟的沉默,原振侠才道:“似乎不能排除巴枯
的阴谋,是亲王授意的可能。如果王子的行动已为亲王所知,那么亲王就有足够的理由
,把王子除去。”
王子苦涩地道:“自然也有可能。看起来我们是一家人,但是为了权力,勾心斗角
,谁知道谁的心中在想些甚么?”
原振侠深深地吸著气:“水灵的脸……”
他才讲了半句,王子就陡地震动了一下,立时道:“请别讨论这件事。”
原振侠却坚持著:“不,你在黑暗之中,感不到她的脸有甚么不对,由此可知她的
脸不是畸形变形,不然你一定可以抚摸得出来。在这种情形下,现代医学或者可以有帮
助!”
看王子的神情,他是尽了最大的忍耐力,才让原振侠把话讲完的。他立时叹了一声
:“医生,你对降头术所知实在太少了,请别对你几乎完全不了解的事发表意见。”
原振侠碰了一个钉子,自然不是很高兴,他闷哼了一声。王子很有点歉意:“她现
在的面容……是难以言状的可怖……不过我根本不去看她。而且,我和水灵之间,由于
生理上的极度愉悦,已经和心理上的深刻爱恋,结合到了紧密无间的程度……”
原振侠“嗯”地一声:“所谓灵欲一致了?”
王子道:“当然,如果我看到了她现在的样子……”王子顿了一顿,又道:“如果
我看到了她现在的样子,心理上一定极受影响。虽然说爱情是心灵交往的事,但是外貌
也有很重要的关系!”
原振侠叹了一声:“没有人能否认这一点。”
王子叹了一声:“你刚才也曾见过,水灵是多么完美的一个女人!”
原振侠由衷地点著头,王子又道:“她说,她在第一眼见到我的时候,就觉得我是
她生命中的男人……其实在第二次见面的时候,我根本不必用甚么手段,她都会把一切
献给我,可是……唉,后悔也没有用。现在,她用尽一切方法取悦我,她的娇躯还是那
么迷人,她经常用各种诱人的姿态,把她的胴体呈现在我面前,让我恣意欣赏,也只有
这时,我才会稍解悲戚!”
王子说得十分真挚,原振侠听了,不禁长叹了好几声:“好!那么请问,你把这样
重大的秘密说给我听,又把我请到这里来,我能为你做点甚么?”
王子并没有立时回答,他现出了十分为难的神情来,却反而向史奈望去。
原振侠挥了挥手:“只管说,如果是我做不到的事,我也不会胡乱答应,做得到的
,我一定尽力而为。”
王子连声道:“谢谢你,谢谢你……”
他在连谢了好几声之后,又静了下来。原振侠正有点不耐烦之际,史奈道:“原医
生,我们想请你去对付巴枯。”
原振侠陡地怔了一怔,一时之间,以为自己听错了──巴枯是降头大师,他只是个
普通的医生,对神秘莫测的降头世界一无所知,有甚么力量去对付巴枯?
一时之间,他眨著眼,不知如何反应才好。而王子和史奈,又显然神情十分焦急地
在等待他的回答,他只好苦笑道:“我看……这是异想天开了,我有甚么能力,去对付
一个降头师?”
史奈沉声道:“整件事,我和储君进行过详细的研究,觉得实在非要你的帮助不可
!”
原振侠摊著手:“先不说我如何去对付巴枯,先听听为何非要我去进行不可的理由
。”
王子沉声道:“第一,我们没有可以信任的人了,另一方面来说,没有人可以令巴
枯不起疑的。再说,我已经准备结束和卡尔斯将军共同进行的计画,你和黄绢相识,要
你在其中疏通一下,不然,我也无法向卡尔斯将军交代。”
原振侠笑道:“这倒比较简单,黄绢也未必想当你的皇后!”
王子忽然长叹一声:“在有了水灵,和经过了将近一年的生死边缘的煎熬之后,我
的人生观有了很大的改变。唉,一切都是过眼云烟,趁肉体还有感觉的时候,尽量寻求
欢愉才是最重要的事!”
他忽然之间发起这样的牢骚来,原振侠不置可否,只是道:“刚才我的问题,还没
有得到确切的答覆!”
王子道:“就是要利用你和黄绢的关系。虽然我国的情报工作不如大国那样进步,
但是你和这位女将军的关系,也绝不是秘密。”
原振侠苦笑了一下,难以为自己辩护几句。
王子又道:“我们计画的第一步,是你先把我们秘密计画的部分文件,带去见亲王
。当然,这些文件曾经过细心的选择,只叫亲王一看,就知道有一个巨大的阴谋在进行
,而绝不牵涉到我的身上。而这些文件,你是无意中在黄将军那里得到的。”
原振侠苦笑,他对于颠覆阴谋、特务活动、军事政变,一点兴趣也没有,实在不想
淌这个浑水。所以他表现得不是很热切:“很不错的开始,可是我为甚么要出卖黄绢,
去讨好贵国的一个军事强人呢?”
王子并不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道:“亲王在看了这些文件之后,一定会著手调查你
和黄将军的关系,他也很快就可以知道,你给他看的文件是真的。然后,你可以告诉他
,你还能获得更多的文件!”
原振侠道:“也不错,可是还是那个老问题:我为甚么要这样做?”
史奈回答了这个问题:“你是医生,而且有过不少不可思议的经历。为了探究神秘
莫测的降头术,你听说巴枯是降头师之王,所以要向他学习降头术,希望亲王能促成这
件事,作为代价!”
王子显得十分兴奋:“那么,你就有机会见到巴枯了。而且,巴枯绝对不会对你有
丝毫防范!”
原振侠摇了摇头:“就算事情进行到了这一地步,我又怎能对付巴枯?”
史奈道:“不用你来对付。”
原振侠愕然:“我不明白。”
史奈和王子互望著,神情相当为难。过了一会,王子才道:“总要说出来的,原医
生如果不肯答应,也没有办法!”
在他们的谈话之中,原振侠知道,办法一定是匪夷所思,而且要自己冒极度危险的
,所以他们才会这样吞吞吐吐。
他吸了一口气,等他们说出来。
史奈也吸了一口气:“办法其实十分简单。我有天堂花,一共两株,我也会制造天
堂花的毒降……”
原振侠道:“可是我不懂得如何下天堂花毒降!”
史奈再深深吸了一口气:“由我来下──”
原振侠想打断他的话头,可是史奈一挥手,阻止了他,一字一顿地:“由我来下,
下在你的身上!”
原振侠在刹那之间,如同遭到雷击一样地震动了一下,他明白了!
隐降!
史奈要在他身上,下天堂花毒降的隐降!然后等巴枯用别的降头术对付他的时候,
天堂花毒降,就转移到了巴枯的身上!
巴枯如果也中了天堂花毒降,史奈自然可以和他展开谈判,把他的性命和王子的生
命作交换,而且肯定可以达到目的。
办法听来很简单,可是只要随便想一想,就可以明白问题实在太多了!
第一、天堂花毒降如此厉害,就算是“隐降”,又焉知不会由于不知甚么因素上的
一点差错,而产生巨大的危害。
第二、隐降要转到巴枯的身上,一定要巴枯先向他下降头,那是肯定大大有害之事
,谁知道巴枯会下甚么降头?
第三、最重要的一点,如果巴枯的身上也有隐降的话,那情形就像水灵和王子之间
的情形一样,巴枯身上的隐降也会转移到他的身上!
原振侠感到,他们的计画已超越了要他去冒险的地步,甚至也超越了把他推到死亡
边缘的地步,而简直是推进死亡的深渊之中。而且还不是普通的死亡,而是在神秘诡异
、深不可测的降头世界中死亡!
他当然无法答应这样的要求,那种要求,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都太过分了!
原振侠在拒绝的时候,一点也没有觉得有甚么不好意思。他立即十分坚决地道:“
我不能答应!你们也应该知道,我为甚么不答应的,因为这种要求,超出了要求他人帮
助的范围!”
王子喃喃地说了几句话,原振侠没有听清楚。史奈沉默了一会,才道:“请让我知
道直接的原因。”
原振侠爽快地道:“好!”
他把刚才自己迅速想到的三点,讲了出来。
史奈的神态十分平静:“第一点,是绝没有问题的。既然是隐降,绝不会在你身上
发作,只会转移。退一步说,就算发作了,我有天堂花,立时可以解除。”
原振侠抿著嘴不出声。
史奈又道:“关于第三点,你或许不知道,降头师身上是绝不会有隐降的。那并不
是降头师自负,而是降头师自小和各种降头接触,不能有隐降存在。如果有,也不会有
降头师之间斗法的情形出现了。”
原振侠笑了一下:“第二点呢?你为甚么跳过了第二点不谈?在我身上的隐降要起
到转移的作用,必须巴枯先对我施降,他会向我下甚么降头?你保证能消解得了他下的
降头吗?”
史奈道:“这一点,我也有过十分周详的计画。这就是我为甚么向你提及血鬼降,
和给你看那个血鬼的主要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