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可以说是全然无意的轻轻一碰,而且,隔著她身上的轻纱,和他身上的衣
服。
可是,原振侠却像是遭到了重量级拳击选手的当胸一下重击一样,竟然踉跄跌出了
一步,闭上了眼睛。在他闭上眼睛的一刹间,他眼前竟又清晰地浮现出,他第一次在医
院的电梯中,看到玛仙完美动人得几乎不像是真实一样的胸脯来!
任何男性,都无法抵抗这样的女性美胸的诱惑。桑雅医生从此神魂颠倒,阿财自此
更是甘愿终身作她的奴隶,而那时,玛仙的容貌,还是鬼怪一样地丑陋!
(这一切,都记述在《巫艳》这个故事之中。)
而现在,她是那么美丽!
原振侠像是一个在绝境之中,挣扎了太久的人一样,感到极度的疲倦,而又前途茫
茫毫无希望。
在这样的情形之下,人会放弃挣扎,即使事关生死,也会想放弃算了。他这时就想
:就接受了她的诱惑吧──那又有甚么关系?管她是女巫还是仙女?黄绢、海棠,再加
上玛仙,又有甚么不可以呢?当他一想到这一点时,他心头怦怦跳著,近乎勇敢地睁开
眼,眼中射出了一种异样光采!
他像是把一切顾忌全都抛开,以再也不怕任何力量的气概,直视著玛仙。呼吸的急
促,令他胸口起伏。
玛仙轻咬著下唇,一动也不动。可是她全身上下,又没有一处地方不发出女性的诱
惑力,而且,那种诱惑力越来越浓!
原振侠也站著不动,空气似乎在刹那之间凝结了一样。黄绢的声音在这时传了过来
,她的声音听来有点乾涩:“我先避开一下──”
就在那一刹间,原振侠心境豁然开朗!他“哈哈”一笑,向后摆了摆手:“当然不
必──”
刹那间,他感到了真正的轻松!
自从玛仙一出现,他一直在竭力和她作精神力量上的抗拒。那种抗拒令得他全身神
经紧张之极,几乎达到崩溃的边缘。
可是,突然之间,在他放弃了挣扎之后,心情一松,使他想到了一个主要的问题─
─自己何以和玛仙作抗拒呢?她是那样迷人的一个美女,就算接受她,又有甚么不好?
一想到这一点,抗拒和挣扎都突然消失,再也不复存在,使他心情无比轻松,那反
倒令他的定力突然增加。玛仙的美丽自然迷人之极,但是他──原振侠,也不会那么容
易就成为她的俘虏!
恰好在这时,黄绢说了话,更令得原振侠心境平静,使他全然恢复了自信!
男女之间的关系,有时就那么奇妙,一个念头的产生或转变,就可以使事情发生根
本的变化。
他在摆了摆手,留住了要避开去的黄绢之后,优闲地走开了几步:“我可以考虑刚
才坚决拒绝的事,自然是由于玛仙女巫突然出现的缘故──”
玛仙和黄绢对于原振侠神态的骤然改变,都现出惊讶的但却一闪即逝的神情来。
黄绢不解的疑惑神情时间略长,玛仙则显然是一下子就明白了原振侠的心态转变,
她满心欢畅,笑容也更灿烂。因为她知道,原振侠心中已有了决定,那决定是──把她
当作是一个美女,而不是一个超级女巫了!
对原振侠来说,面对一个超级女巫,会使他感到不知所措,但如果只是一个超级美
女的话,原振侠自然有应付自如的自信心!这令得他登时变得十分轻松,他甚至能直视
著玛仙,仔细欣赏她的美丽,那使得玛仙的双颊上,泛起了一片酡红。
黄绢在一旁看到了这种变化,以她女性的敏感,她自然也知道这种变化的意义。刹
那之间,她只感到极度的疲倦!
黄绢真的感到了极度的疲倦!在那一刹间,她想放弃权力,放弃将军的头衔,再也
不管训练“突击队员”的事,再也不管甚么人,有能力控制电脑系统的运作,甚么全可
以放弃!
但是,她又立即自己问自己:即使是那样,能不能就得到原振侠呢?看如今原振侠
和玛仙对望的情形,只怕已经迟了,一切都已经迟了!
黄绢感到心头有一阵剌痛,但是她却早已习惯了掩饰自己的情绪,她轻松地鼓了几
下掌:“还是巫术能改变男人的心!”
玛仙微笑著:“我没有使用巫术,对他,我不必使用巫术!”
原振侠望向黄绢:“我相信,你们之间已经商量过要我做些甚么?”
黄绢点了点头,玛仙也点了点头。
原振侠仍然有点大惑不解,他作了一个“不明白”的手势:“如果要我做些事,那
至少要让我知道,你们的计画是在甚么样的情形之下产生的!”
玛仙笑靥如花:“当然是从我们在别墅门口,偶然相遇开始的!”
黄绢先是在原振侠的宿舍中没有找到他,从医院方面,知道原振侠到了这个小岛上
。当她来到小岛上,也找到了那间小别墅的时候,却看到小别墅门口的石阶上,坐著一
个衣著十分随便普通,但是不论容颜、身形,都美丽得无可比拟的女孩子。当黄绢走近
的时候,那女孩子抬起头来,用她一双闪耀著异样光采的眼睛,向黄绢望了过来,再以
动听的声音向黄绢打招呼:“黄将军,你好!”
黄绢先是陡地怔了一怔,等到她看到那美丽的女孩,示意她也在石阶上坐下来时,
她犹豫了一下,那女孩子已经道:“他不在屋子里,在海边!”
黄绢扬了扬眉,仍然迳自走上石阶。在她要伸手推门的时候,那女孩子才道:“我
的名字是玛仙,我是一个女巫。我想,原大概向你说起过我!”
黄绢突然转过身来,玛仙仍然坐著。
只见她双手托著腮,神情看来几乎有几分纯真,可是又有著明显的挑战性。黄绢的
反应是故意的冷淡:“是,他提起过,听说你吸血,是一个吸血女巫?很抱歉,我对于
巫术没有认识,也不想认识!”
玛仙一点也没有生气的样子:“吸血?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现在,除非有特殊的
需要,我不会再吸血。你对巫术自然不会有兴趣,不然,你也是一个女巫了,对不?”
黄绢的神态更冷:“你对于女巫这个身分,好像十分喜欢,也十分欣赏?”
玛仙点头:“是啊!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身分,也应该欣赏自己的身分。我欣赏自
己是一个女巫,就像你欣赏自己是一个将军一样!”
黄绢怔了一下。玛仙说话的声音动听,神态优闲,可是说出来的话,词锋尖锐,竟
令得她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黄绢本来是想就她女巫的身分,讥笑她几句的,可是她却毫不在乎!
黄绢瞪著玛仙,玛仙抬头向天,神情顽皮,像是在自言自语:“可惜他不是将军手
下的兵,如果是,只要下一个命令就可以了。现在,还要去求他!可是他是那么可爱,
唉,最忘不了的是──”
玛仙一路说著,黄绢的心中就一路吃惊。因为玛仙所说的,正是她的心事,正是她
心中对原振侠的想法!
她知道玛仙是一个女巫,自然擅长巫术,可是她却不知道,能探知他人的心事,也
属于巫术的范畴──如果玛仙真有这样能力的话,那么,在她面前,还有甚么秘密可言
?
黄绢一想到这一点,心头骇然,不由自主地连退了好几步。像是离得她远一些,就
可以安全一点。
而玛仙在说到一半时,突然停了下来,蹙著眉,像是在想些甚么,口中念念有词:
“最忘不了的是……是……”
看她的神情,像是记不起“忘不了”那是甚么。可是接著,她的神情又充满了疑惑
,抬头向黄绢望来。
黄绢一接触到她的目光,又吓了一跳。在玛仙的双眼之中所发出的那种光芒,确然
像是可以直透人心一样!
玛仙有点抱歉地一笑:“我竟捕捉不到具体的形象,令你忘不了的,一定是一个十
分奇特的环境!怎么是迅速移动的白色的一大片?那是──”
黄绢在那一刹间,在玛仙的话的引导之下,像是受了催眠,竟脱口道:“那是一场
大风雪!”
玛仙的双眼之中,闪耀著明亮的光芒:“对了!大风雪……山洞,还有火堆。火苗
在窜动著,火苗越来越小,熄灭了,你们不觉得冷,紧拥著的爱侣,在任何情形下,都
不会觉得寒冷的──”
玛仙最后的几句话,声音十分低。
她所说的每一个字,却像是利锥一样,刺著黄绢的心──她说的情形,正是黄绢和
原振侠在日本山区的大风雪中遇险,他们在一个山洞之中避难。那也是黄绢再也难以忘
记的情景,一回想起来,令她又是甜蜜又是难过!
自此之后,事情发生了那么多变化,她和原振侠之间的关系,越来越疏远了!
不过这时,黄绢却没有心情,去感叹她和原振侠之间的感情变化,因为玛仙的话实
在太令她吃惊!
这一切,玛仙是怎么知道的?难道,那……真是巫术的力量?
她向玛仙望去,不但神情惊骇,而且身子还在微微发著颤。
这个叱吒风云、指挥若定的女将军,在神秘莫测的巫术力量之前,感到了战栗。令
她战栗的力量,不是甚么新式的武器,而是不可测的,对她来说,只是一片黑暗和陌生
的神秘──那是全然无从抗拒的!
在惊恐之中,她神情仍不免有几分疑惑,那化为询问的眼光,投向玛仙。玛仙却毫
不留情,神情十分认真地点了点头。
黄绢勉力使自己镇定下来,指著玛仙:“你……你竟能知道……别人在想些甚么?
”
玛仙立时道:“只是一部分特别强烈的想法,你为甚么会对这种现象表示那样骇异
?不但巫术力量可以达到这个目的,很多方法都能做到。你应该听说过‘他心通’这个
名称,也应该知道心灵感应,甚至快脱出玄学的范围,而进入科学范围了!”
玛仙一口气说著,黄绢也渐渐镇定了下来,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盯著玛仙,仍然不
知说甚么才好。玛仙笑了一下,摊著手:“我们之间,不应该有任何敌意,我甚至可以
……可以……”
她在讲到这里时,忽然轻咬了一下下唇,作出了一个十分无可奈何的神情:“我甚
至可以,使你达到你的愿望──”
黄绢陡然叫了起来,声音听来十分不自然:“你知道我有甚么愿望?”
玛仙笑著,笑容亲切:“何必讳言呢?你想再和他……像是那次在山洞中一样,再
那样亲热,而毫不想及其他,进入共同的……”
玛仙所讲的话,黄绢竟没有听进去。她觉得耳际嗡嗡作响,看出去,所有的东西也
全像在摇摆。
她是那样失魂落魄,以致连玛仙站了起来,在她的面前作了一个相当怪异的手势,
她也没有加以注意。
玛仙说中了她的心事──几乎任何人都缅怀过去,但也很少有人,像黄绢那样地回
忆她和原振侠最初的热恋。可是现实生活却又把过去越放越远,令她的缅怀成了一个渐
渐模糊的梦。她极想再回到过去的梦中,再有一次,能在回忆中,令一切感觉变得清晰
一点,也是好的。
而玛仙就说中了她的心事,那自然令她感到了极度的震撼。而当她定过神来时,恰
好看到玛仙正收回在她面前所作的,那个看来十分诡异的手势──这时,玛仙纤细美丽
的手指,明明并没有甚么动作,可是在黄绢看来,却像是在十分奇异地扭动著。
黄绢吃惊:“你……作了甚么法?”
玛仙摇著头,十分缓慢:“不必作甚么法,因为不但你想,他也想。当两个人一起
想著同一件事的时候,又何必我作法?”
黄绢有点发怔:“他……也想?”
玛仙眨著眼:“是啊,他在海边,你现在去,现在……”她抬头看了看天空:“现
在各星宫的位置,正是对情人最适宜的位置。”
黄绢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望了玛仙一眼,玛仙伸手在她身上轻轻一推。那一推实
在可以说一点力道也没有的,但是对黄绢来说,又有著无可抗拒的力量,使她再也无法
停止脚步,一直来到了海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