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卡尔斯将军近乎粗野的抚摸之下,黄绢的情欲,也被触动了起来。她那种热切期
待著外表看来如此粗犷的卡尔斯进犯她的神情,令得卡尔斯兴奋得发出如狼嗥一般的叫
声。
可是一切,却全在绝对意想不到的短时间中结束了。黄绢在那一刹间,感到一种接
近爆炸的愤怒,她陡然睁开眼来,已经准备要将卡尔斯推开去。可是当她一睁开眼来之
际,她看到卡尔斯满脸全是汗,充满了内疚、懊丧和愤恨的神情。
在那一刹间,她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了,以后,每一次她都做著同样的事。尽管每
一次,她都同时在心中,用尽了她全身的气力在呼叫:不,不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
的!应该是酣畅淋漓,应该是极度的快感,应该是……就像和原振侠在那暴风雪中的山
洞一样。
可是不管她心中怎么呐喊,她表面上的做作,却可以使得卡尔斯感到满足。于是,
她得到了她要得到的东西。
当黄绢想到这里的时候,她不由自主轻轻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唇。虽然她立时觉察,
自己在王一恒的面前,绝不应该现出这样的神态来,但是,一直在目不转睛观看她的王
一恒,却已经看到了。王一恒也立刻知道,自己已经找到了黄绢的要害。
王一恒也缓缓地转动著手中的酒杯,道:“由我所统领的,其实也可以算是一个王
国,一个庞大的经济王国。”
黄绢缓缓地吸著气,一双妙目,望定了王一恒。那种眼神,使得王一恒不由自主,
喝了一口酒,那口酒使得他的胆气也壮了些,他也回望著黄绢,道:“苏联国家安全局
和美国中央情报局,都拥有卡尔斯的资料,黄小姐,这不是甚么秘密!”
黄绢有点倔强地昂起头来:“那又怎么样?”
王一恒说得十分露骨,道:“所以,我不认为你是一个快乐的女人!”
黄绢像是听到了一句十分普通的话一样,一点异特的反应也没有。王一恒会开始对
她挑逗,她是早已预料得到的,她笑著道:“请问,你是一个快乐的男人?”
王一恒低叹了一声,道:“你的问题如果是:你是一个快乐的人?那就十分难回答
,现在你问的是,我是不是一个快乐的男人?”
黄绢自鼻子中发出“嗯”的一声,那么简单的一声响,可以使王一恒的手不由自主
,发起抖来。王一恒道:“这比较容易回答,只要我有一个能使我快乐的女人,那么,
我就是一个快乐的男人了!”
黄绢“咯咯”地笑了起来,道:“太简单了,就像二加二等于四一样,是不是?”
王一恒跟著笑了起来,谈话进入到这种程度,他也比较大胆了。他知道,黄绢不是
普通的女人,拥有极高的权力,一个国家的财政可以任她调度,她几乎和世上所有的女
人不同,超乎她们之上。要去擒猎这样的一个女人,绝不是容易的事,所以他一直小心
翼翼地在进行。然而这时黄绢的神情,却给他极度的鼓励。
黄绢像是不经意地微伸出舌来,在唇上缓慢而又轻柔地舔了一下。王一恒立时想:
那是饥渴的表示么?
黄绢的心中也在想:王一恒自然是男人中顶尖出色的人物,他对自己这样子,算是
迷恋么?是不是就在今晚,就和他……
两个人都不讲话,突然静了下来。那一分钟的寂静,简直使他两人,互相之间,可
以听到对方的心跳声。他们非但保持静默,而且几乎一动都不动,只是互相注视著对方
。
等到黄绢又再一次用那种诱人的动作,去舔她的唇之际,王一恒认为时机成熟了!
王一恒想到的是,黄绢是那样成熟的一个女人,而卡尔斯将军绝不能满足她,以她
的地位,也不能太随便,自己这样身分的男人,应该是她理想的对象。她接连两次那样
的动作,岂不是正表示她某种需要上的饥渴?
当王一恒想到这一点时,他轻轻按下了沙发扶手上的一个按钮。本来,他和黄绢是
相对地各自坐在一张单人沙发上的,当他按下了那个按钮之后,沙发下面,看来铺著象
牙色的西藏纯羊毛地毯的地面,突然缓缓转动起来,将两张单人沙发,转得巧妙地靠在
一起。
王一恒的书房中,有著这样的设备,倒也颇令黄绢感到意外。就在她睁著眼睛,现
出一个惊讶的神情时,王一恒已缓慢,但是坚决地,向她的唇际凑来。
开始时,黄绢并没有任何动作。但是,当王一恒和她距离变近时,她扬起手来,挡
在两人中间,并且轻轻把王一恒推了开去。
王一恒在商场上勇猛非凡,但是在这时,他却敏感无比,立时坐直了身子,只是以
询问的眼光望定了黄绢。
黄绢像是刚才根本甚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微笑著道:“谢谢你告诉我派人跟踪
尼格酋长的原因,这三张请柬,如果可以给我带回去的话,我会设法找出是谁发出这种
请柬的。尼格酋长的失踪,一定和发这请柬的人有极大的关连!”
王一恒缓缓吸了一口气──黄绢拒绝了他!
虽然黄绢拒绝的方式,是这样不著痕迹,但是对于在几乎任何事上,都无往而不利
的王一恒而言,却感到自尊心受到了极度的伤害。那种强烈的羞辱感,使得他的脸色一
阵发红,一阵发青。他竟然无法保持镇定,这真是他近三十年来未曾有过的事。
黄绢装成完全看不见的样子,半侧著身,站了起来,道:“我应该告辞了!”
她已经测验到了王一恒对她的迷恋程度,这使她很高兴,在这样情形下,她当然不
必再有任何行动。她了解王一恒这种成功典型的男人的性格,越是得不到的,他们越是
要尽一切力量追求!
黄绢站起来之后,跨出了一步,估计王一恒已经恢复正常了,她才转过身来。果然
,王一恒的神态已经完全回复了正常,也跟著站了起来。
他们一起离开书房。在走廊上,黄绢的保安人员已迎了上来,其中一个低声向黄绢
讲了一句话,黄绢转头道:“真要走了,有几个很特别的人在领事馆等我。”
王一恒作了一个无所谓的神情,心里却恨不得抓住黄绢的头发,把她拉回来。他一
直送黄绢到车边,才道:“希望我们能再见面!”
黄绢给了王一恒一个令他充满了希望的微笑,道:“当然,一定会!”
王一恒深深吸了一口气,看著黄绢上了车,车子缓缓驶过花园,向外驶去。
王一恒怔怔地看著遥远的车子,其实,他已经根本看不到车子了,可是他还是怔怔
地站著。令得他的仆人,一个个也站著不敢动,心中诧异到了极点。
过了好久,王一恒才转过身,慢慢地回到书房,喝了一大口酒,坐了下来,不由自
主,苦笑起来,摇著头。争著向他投怀送抱的美女,不知有多少,而他,却像是一个普
通人在追求公主一样,在黄绢面前,一筹莫展!
在这时候,连王一恒自己也觉得有点意外,他突然想起了那请柬上的话:“届时,
台端将会见到意想不到,又乐于与之见面的人物,和发生意料不到而必然极乐于发生的
事。”
当他突然想到这一点时,他整个人都为之震动,惊讶于自己会突然想到了这一点。
然而,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思想,继续向下想去。他先想到:如果我在约定的时间,
到了毛夷岛的针尖峰,我会见到甚么人?甚么人是我最乐于见到的?
他的心底深处,立时自然叫出了一个人的名字来:黄绢!
然后,甚么又是他“极乐于发生的事”呢?是黄绢带著动人的微笑,投进了他的怀
抱?
王一恒想到这里,不禁剧烈地心跳起来。近年来,他几乎已没有甚么愿望,或者说
,他的一切愿望,都可以轻而易举地达到。他倒一直不感到,这样的生活其实十分乏味
。
如今,他又迎接了一个新的挑战:要把黄绢猎到手!黄绢临走时的话,是这样挑逗
,意味著只要自己进攻,就可能有收获。但是,王一恒也不禁想:自己想猎获黄绢,黄
绢是不是看穿了这一点,而在玩弄自己呢?
王一恒的心中七上八下,只是呆呆地坐著不动……
吕特生、温谷上校和原振侠三人,在到了领事馆之后,没有立即见到黄绢。他们略
为商量了一下,原振侠的提议获得了通过:先去看一看陈维如。
陈维如和上次原振侠来看他的时候一样,身子蜷缩著,缩在沙发的一角。当原振侠
等三人进来的时候,他才缓慢地抬起头来,用失神的眼光,望著三人,身子仍然一动不
动。
原振侠来到他的身边,坐了下来,伸手按在他的肩头上,道:“维如,这位就是温
谷上校,吕教授你是见过的了。我们三个人,已经讨论了一下,认为你是一种极其特异
的现象的牺牲者。你一点也没有任何过错,这种特异的现象之所以和你有关,完全是偶
然的。”
他讲到这里,略顿了顿,才又道:“至于玉音,她比你更无辜!”
一提到了他的妻子,陈维如的身子,又剧烈地发起抖来,他仍然望著原振侠,一声
不出。原振侠就开始简单扼要地把他们三个人的设想,从吕教授提出的“复式组合”开
始讲起。
等到原振侠讲到了一大半之际,陈维如尖声叫了起来:“我早已说过,她……她已
经不是她!”
原振侠对陈维如的遭遇,寄以极大的同情,他道:“是的,从某方面来说,你扼死
她的时候,她早已死了,是由于尼格酋长侵占了她的身体而死的。在某种意义上而言,
你是替她报了仇,你应该尽量减轻你心中的内疚。”
原振侠用这样的话来劝慰陈维如,这样的话,对于一般人来说,是绝难接受的。可
这时在场的几个人,却都觉得这样的话,十分自然。
陈维如呆了半晌,神情仍然茫然,他怔怔地道:“你的意思是,人的生命存在与否
,并不是由……由身体决定,而是由……由……”
吕特生接口道:“由灵魂来决定。”
温谷上校补充道:“我们通常说一个人死了,并不是指这个人的身体消失了。这个
人的身体还在,甚至于用化学分析法来分析,他的身体也没有少了甚么,可是他的生命
却已消失了!”
陈维如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把身子挺直了些,道:“请再说下去。”
原振侠继续说著,等到讲完,陈维如才苦笑道:“那么,玉音的灵魂到哪里去了呢
?”
原振侠望向温谷和吕特生,两位灵学专家的神情都很苦涩,显然,这不是他们可回
答出来的问题。陈维如又道:“会不会在另一个空间?就在你们所说的另一个空间之中
?”
吕特生沉吟著,没有回答,温谷上校道:“有可能,谁知道?甚么可能都存在!”
他的话才一出口,就听得有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随著房门的推开而接了上来:“
这算是甚么?一个哲学教授的话?”
随著声音飘进来的,是长发飞扬的黄绢。她已经拆下了挽起来的发髻,可是那朵黄
玫瑰,还插在她的鬓边,原振侠又一次感到有点窒息。
温谷上校只是向黄绢冷冷地望了一眼,道:“不,不是哲学教授的话,是一个竭力
在探索灵魂的秘奥,可是所知还极少的灵学家的话!”
黄绢显然不准备接受任何和灵魂有关的论说,她挥了挥手,道:“温谷上校?吕教
授?”
然后,她又转向原振侠,蹙了蹙眉,道:“我好像没有说过,你可以带任何人来见
陈先生!”
原振侠道:“他们两位不是任何人,是对整件事,能提得出解释来的人!”
黄绢有点肆无忌惮地笑起来,道:“灵魂学家?”
原振侠道:“是,我们也要你出点力,请你看看这些东西。”
一面说著,一面原振侠已将化妆箱打开,递到了黄绢的面前。
黄绢满不在意地,顺手抓起了一叠化妆箱中的纸张来,可是她才看了一眼,就怔住
了!
她显然不愿意在各人面前,过度地表露她的震惊,所以她略低著头,维持著视线才
接触到纸张时的姿态。过了一会,等她内心的震惊,已渐渐平复下来了,她才缓缓抬起
头来,道:“上校,你真有本事,从哪弄来这些尼格酋长写的东西?”
温谷上校叹了一声,并没有回答。吕特生的声音有点紧张,道:“你肯定这是尼格
酋长写的?”
黄绢扬眉道:“当然,我负责调查他的失踪,你以为我没有做过准备工作?我绝对
可以肯定!”
陈维如仍坐在沙发的一角,这时,他不由自主,发出了一下呻吟声来。
原振侠勉力使自己的声音镇定,道:“可是,写下这些字的人,是徐玉音,就是陈
维如的妻子!”
黄绢怔了一怔,然后用力拍打著手中的纸张,道:“这种鬼话,我不会相信!”
吕教授道:“是的,可以称之为鬼话,但是你必须把鬼话从头到尾听一遍。”
黄绢现出一副倔强而不服气的神情来,望向各人。可是她所接触到的眼光,连陈维
如在内,都是那样坚定不移。
她坐了下来,道:“好,鬼话由谁来开始说!”
原振侠道:“我来说!”
黄绢向原振侠望了一眼,忽然有点情怯似地,低下头去,道:“好,请说!”
她在说了那句话之后,就一直低著头,一面听原振侠说著,一面迅速地翻阅著那些
写满了阿拉伯字的纸张。她的神情,看来倒还不是十分紧张,但是在她的鼻尖和上唇上
,却渐渐有细小的汗珠在渗出来。
当一个人静坐不动的时候,而会有这种现象,那说明她正感到极度的恐惧、惊诧和
迷离。
就在她对面的原振侠看得很清楚,他也想到,黄绢的震惊,当然是由于纸上所写的
一切。然而,娇俏如黄绢的脸上,有细小的汗珠沁出来,那是极其动人的一种景象,使
得原振侠在不知不觉之中,停止了叙述,而由吕特生和温谷两人接了下去。
原振侠感到了自己的失态,半转过头去。黄绢也停止了翻阅,静静地听著。
等到温谷和吕特生两人讲完,黄绢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点燃了一支烟,一口接一口
吸著。房间没有人说话,是一种难以形容的使人在精神上感到极度重压的沉默。
最先打破沉默的是黄绢,她道:“这些文件,是不是可以交给我处理?”
黄绢这样问,其实是一种客套。这时,是在她国家的领事馆中,在这里,她可以行
使至高无上的权力,若是她要得到这一批文件,谁也没有力量阻止她。所以,原振侠等
人互望了一眼,原振侠道:“那要问陈维如──”
陈维如立时道:“可以,但是我需要知道,上面写的是甚么!”
黄绢的神情,看来若无其事,道:“上面写的,全是道吉酋长国上层人物之间,互
相斗争的来龙去脉,和他们之间各自培植的政治势力的恩怨。”
陈维如又不由自主喘著气,道:“不止这些吧,他难道没有提及他……灵魂的遭遇
?”
黄绢并不立即回答这个问题,她停了片刻,才道:“提到了一些。他只提到说他迷
路了,不知怎么,他从镜子中看出来,自己忽然变成了一个十分美丽的女人,他觉得这
件事十分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