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勾引 主要人物档案
冯太渊:某省广电厅常务副厅长,53岁。18岁下放,曾做过公社广播员,1979年回城后在市广播局工作。1986年调入省广电厅,历任副处长、处长。1997年调任省电视台任副台长,2000年升任省广电厅副厅长,同年任常务副厅长,为省广电系统实权人物。其妻因患乳腺癌,于1996年去世。
韦少商:韦大电子发展有限公司总经理,私营企业主,38岁。1988年省立大学数学系毕业分配到省城皮革厂,1989年下海经商,妻子曲池红为大学校友,二人生有一子,已上小学。两年前,二人婚姻出现危机,后分居。
曲池红:36岁,韦少商的妻子,1989年省立大学中文系毕业,曾为省城一家晚报编辑、记者,后辞职在家相夫教子。1996年独立创业,经营红宝石文化传播公司。
宁阳溪:省电视台著名女主持人,31岁,本省某县人,1995年省师范学院毕业考进省电视台,后成为著名综艺节目主持人,现为正在筹备中的一档电视栏目的制片人。此人经常往来于商人与官员之间,算是省城一名角。
陈迎香:23岁,本省某县某镇人。职业中专毕业,1999年到省城打工,一年后,为供弟弟陈合谷上大学,自愿沦为三陪女。后被韦少商包下“赠送”给冯太渊做“保姆”,但不满足于寄人篱下的生活,一直想在省城成家立业。
陈合谷:21岁,陈迎香同胞弟弟,省立大学计算机系学生,喜欢幻想,追星,上网,看录像,主要是枪战片,也看一些三级片。
白鱼际:省卫生厅卫生报编辑,52岁,曾与冯太渊同时下放,回城后进工厂。因为喜欢中医偏方研究,后被聘为卫生报编辑。其结婚两次,离婚两次,却无儿无女。现独身一人,是冯太渊的健康顾问,韦少商同乡。
朱三里:40岁,高中文化,夫妻离异,冯太渊的外甥。原麻纺厂下岗职工,经其舅冯太渊介绍到韦大电子发展有限公司做司机。
1、假钞
陈迎香手里攥着那张一百元面值的假钞,紧紧跟在白鱼际的后面。当然,这时候,陈迎香还不知道白鱼际刚刚给她的是一张假钞。
白鱼际急得谢顶的头皮上一层汗,还是不能摆脱陈迎香的纠缠。从百花休闲娱乐中心出来以后,陈迎香就像跟屁虫一样,一步不离白鱼际,并且似乎对白鱼际正在或将要做出的一切,有着足够的耐心。
这是五月的一天,现在,已是晚上十点,街上的行人正在减少,街边大排档的吃客正在增加。他们正在疯狂地享受这个城市的特色小吃——油炸龙虾。远远近近,霓虹的闪耀证实城市的另一种生机勃勃。在这样的背景里,五十出头的白鱼际身后跟着二十出头的陈迎香,一男一女,一老一少,一个匆匆地走,一个急急地跟,显得别具意味。
白鱼际还有点身份,他毕竟还是一家小报的编辑,正在申报副高职称,也算一个知识分子。如果这一幕被旁人看见,他丢不起这个脸。但是,白鱼际毕竟年过五十,体能是有限的,两条肥而短的腿终于停下来,抖着汗湿的红色冒牌梦特娇冰凉丝T恤对陈迎香说:“你能不能不要跟着我!我说过,我会尽快想办法的!”
陈迎香堵在白鱼际的面前,拉了拉前露后显的裙子吊带,说:“我不管,事情办不好,就给我钱!”
白鱼际用手机的天线点着陈迎香的嫩胳膊,说:“我不是说过了嘛,你得给我一段时间,现在工作好找吗?别说你弟弟是个自费生,就是正规大学毕业,工作也不好找!”
陈迎香说:“你不是说韦老板是你好朋友,只要你一句话,就能搞定吗?”
白鱼际说:“现在经济环境多糟糕呀,你没看电视上说吗,大小公司都在裁员,介绍一个人去,就是给人家增加一份负担。况且,正因为韦老板是我好朋友,才让我不好张嘴啊!”
陈迎香把嘴嘟了起来,说:“那也好,既然这样,就不麻烦你白老板了,你把钱给我吧。”
白鱼际说:“好好,你算算,多少钱?”
陈迎香说:“多少钱,你自己不知道?”
白鱼际说:“我忘了。”
陈迎香说:“你十二次,加上你那个朋友姓朱的——朱三里三次,总共十五次。一次两百,总共三千。”
白鱼际抖着手说:“有这样算账的吗?朱老板的账,不能算到我头上呀。”
陈迎香说:“我不管,你带来的朋友,不算你头上算谁头上?提上裤子不认人,我他妈找谁去!”
这时候,白鱼际的手机突然叫起来,是音乐《甜蜜蜜》。白鱼际接听了电话,说:“正好,三里,你来一下吧,市府广场旁边,罗记大排档。”
龙虾大排档是这个城市夜晚独特的风景。那一群群被油炝过的虾整齐地码在案子上,像一堆堆蜷曲的女性裸体,呈现出诱人的色情意味。食色不分,在这里又得到一个明证。晚九点以后,一盏盏大灯挑起,虾的鲜香气味便源源不断地被浑浊的夜风吹来吹去,勾引食客的心,牵动城市夜晚的神经。吃龙虾是这个城市近年来兴起的夜生活内容,在没有兴起龙虾以前,这个城市的人喜欢吃臭豆腐干,汤煨或油炸,蘸着辣椒酱吃,吃得臭气熏天。
陈迎香进城几年来,就是吃不惯臭豆腐干,闻不得那股子糟味,但是对龙虾却情有独钟,她喜欢虾肉的爽滑鲜纯,喜欢调料的辛辣刺激,更喜欢在夜风里慢慢地享受美味的韵致。剥一只虾,蘸一点作料,悠悠地吃,慢慢地品,听听周围无聊的食客说一些无聊的话,想想自己的放在心里的大事小情,觉得人变得慢慢透明了。
白鱼际找了一个台子坐下,陈迎香跟着一屁股坐在他旁边。白鱼际翻眼看了看陈迎香,意思是让陈迎香点东西吃。陈迎香也不客气,对罗记排档的大个子老板说:“来三份龙虾,放辣椒。”
白鱼际笑一笑,说:“够吗?”
陈迎香知道白鱼际是在讽刺她,于是以牙还牙说:“够不够都是次要的,还不是想给你白老板省一点。”
龙虾们下到油锅里,吱啦一声,炝起一股白烟,一会儿,油香味和辣味就飘出来,陈迎香条件反射,青春的嘴里马上就分泌出一股口水来。鲜嫩的虾肉,辣辣的汤汁,陈迎香有一段时间没有品尝了。十元钱一份,一份十二只,如果让陈迎香放开吃,她能吃下十份。但是,如果让陈迎香自己花钱,她是舍不得吃十份的。因为她知道自己挣钱太不容易了。
白鱼际站起身来,正在分泌口水的陈迎香马上也站起身来。
白鱼际笑笑,说:“我去买香烟。”
陈迎香说:“我陪你。”
白鱼际说:“我不会跑的。”
陈迎香说:“我知道你不会跑,我贱,我就想陪你嘛。”
一辆白色本田雅格吱地一声停在了大排档前,车门打开,白鱼际看见朱三里,便向他招手。朱三里用遥控器潇洒地锁上车门,冲白鱼际点点头。
白鱼际对陈迎香说:“看见没有,朱老板这辆车,怎么样?还会少你那几个小钱!”
陈迎香笑笑说:“那是,你们都是大老板,不像我们……”
其实,陈迎香早就从朱三里的德性里看出,朱三里不过是别人的司机,能开得起这种车的人,不会深更半夜跟白鱼际一起来这种低档次的地方混。
正说着,朱三里来到桌前,一眼看见陈迎香,先是一愣,继而眼睛放出光来。朱三里伸出手,想跟陈迎香握手,陈迎香说,都是熟人还来这一套,免了。白鱼际说,熟人也要握手,握手是讲文明的表现。朱三里的手就那么伸着,陈迎香拣一只龙虾递给朱三里,给他一个台阶下,但是朱三里不接虾,执意要跟陈迎香握手。白鱼际看不下去了,站起来,抓住他们两个人的手,硬拉到一起。
朱三里右手握着陈迎香的右手,左手从陈迎香的右手背开始游走,从手臂到肩部,再从后背往下,一直摸到陈迎香的小腰处。陈迎香早就适应了这一套,并不把这当回事。她知道这个姓朱的会把这个过程拉得很长,如果眼睁睁地等,就太划不来了,于是把左手拿着的一只龙虾放在嘴里,吮吸龙虾的美味。在整个过程中,陈迎香熟练地用牙齿和舌头品尝着那只龙虾,正如朱三里用手品尝陈迎香的身体。当朱三里的手摸到她的屁股上时,陈迎香捉住了朱三里的手,把从嘴里吐出来的一只龙虾壳塞到朱三里的手心里。
朱三里眯着眼淫笑着说:“还是那么嫩!”
白鱼际也有点兴奋了,冲大排档老板喊:“啤酒!”
在喝下两瓶啤酒之后,白鱼际把陈迎香跟他要钱的事情说给朱三里听。
朱三里说:“不就是钱嘛,没问题,只要我朱三里高兴,钱没问题。”
白鱼际对陈迎香说:“听见没有,你找他要钱就行了。”
陈迎香说:“各算各的账,你是你的,他是他的,我要我的。”
白鱼际干了一杯啤酒,有一群啤酒的泡沫挂在他肉嘟嘟的嘴唇周围,看上去像一个迷魂阵。白鱼际拉住朱三里的手说:“三里,她说你有三次,一次两百,一共六百,你付给她,其余的我付。”
朱三里马上掏钱包,数出钱说:“六百!”
陈迎香正要伸手拿钱,白鱼际伸手把她挡住了。
白鱼际说:“我们老客户,你要打折,打八折!”
朱三里也说:“对,八折!”
陈迎香嘴上说着好好好,突然伸手去抢朱三里手里的钱,朱三里猛抽回手,陈迎香用力过猛,一下子跌在桌面上,一碟汤料被打翻,正好溅到她的脸上。陈迎香急了,大声说:“你们他妈的,搞什么名堂,还自称是大老板,还像男人吗?!”
大排档里,其他食客都转过脸来看,陈迎香抹抹脸,咕咚咕咚灌下一杯酒说:“你们还是男人吗?他妈的睡觉的钱还要打折!”
一阵哄笑。白鱼际没有想到陈迎香会急眼,站起来把陈迎香按坐下,小声说:“你这人,跟你开玩笑的,你当真啊!”
朱三里说:“他妈的不许来这一套,这是干什么,给我难堪呀你!”
陈迎香抹着眼泪,毫无顾忌地说:“我该做的都做了,你们该快活的都快活了,你们骗我,说给我弟弟找工作,现在又说办不了,办不了也行,给钱呀,当初说好的,现在又要赖账,这不是欺负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