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乡知青杨松柏、林小栋、李兰芳、陈妍荷和农村青年姜尚武、艾紫竹在苦度乡村岁月中结为兄妹 ,相继走上仕途,并分别组成三个家庭。杨松柏勤恳奋斗终难重用;姜尚武耿直仗义屡遭排挤,林小栋投机钻营步步提升,陈妍荷为了爱情和事业不惜红杏出墙,艾紫竹为了姜家传宗接代竟向爱慕已久的“大哥`借种、李兰芳嫉恶如仇拼死伸张正义......
六个结义兄妹在爱情、家庭、事业、官场上始而互相帮助,最终却反目成仇,演绎了借刀杀人、英雄救美、故擒欲纵、瓮中捉鳖、苦肉计、离间计等一幕幕人间悲喜剧。撕心裂肺的爱恨情仇,无休无止的欲望追求,变幻诡秘的官场风云, 展示了一幅幅现代社会充满欲望的众生相。既是一部草根青年的励志书,也是仕途人士的警世言。
第一章 免职迷案
初夏傍晚的山城是美丽的。
连绵起伏的云雾山在小城的南边拔地而起,像一扇巨大的蓝色屏风,展开在晚霞绚烂的夜空。闪着彩色波光的岚水从山脚逶迤而来,绕着城郭缓缓流淌,然后满载着女人们的捣衣声和孩子们的戏水声依依远去。古老城区内的大片瓦房在满天晚霞的笼罩下泛着黝黝的光,那些高耸其上的墙垛则被霞光染成了淡淡的橙色,像一艘艘停泊在深水上的小船。路灯一点点地亮了起来,逐渐把一条条街道镶接成横竖交错的光的棋盘。靠北边新老城交界处的魁星楼上的霓虹灯也亮了,勾勒出古色古香的形状。
几天前才被免去温岭县国土局副局长职务的姜尚武却无心欣赏这美景。他在不足十平米的客厅里重重的走了几个来回后,越觉闷得慌,就一把推开临街的窗户,点燃一支香烟狠狠地大口抽着。烟雾弥漫中,他的国字脸拉的更方,两道粗黑的眉毛几乎拧到一起,像一道黝黑的山梁。圆睁的双眼充满了血丝,在夕阳余光的映忖下,冒着灼人的火焰。又大又直的鼻梁抽翼着,嘴角紧抿,两道浓烟从鼻孔里喷出,犹如一列喷着蒸汽的火车。
他没法平静下来。自从几天前稀里糊涂的丢掉了职务,他的心里就像一只装满了冤气的桶。他不知多少次地想把这满腔的冤气凉下来,压下去,可他实在是做不到。他并不是个官迷,从小就认当农民的命,要不是他子的堂兄杨松柏当年想办法送他参了军,他现在很可能还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农民,至多混上个村民小组长或村干部什么的。
他的这个副局长职务是他用差不多半条生命的代价加上二十多年任劳任怨忘我工作换来的,没送过一分钱的礼,没上过一个领导的门,所以不管别人怎么看怎么说,他都毫无愧意。可令他万万意想不到的是,他这个用生命和血汗拼搏来的职务却在一次例行的近乎开玩笑的机关干部民主测评中毫无预兆地丢掉了,而且丢得那么狼狈,只留下干籍、党籍和公务员身份,和那些腐败贪污、严重渎职干部的下场一样。可和他们比更是想不通,他们多少捞了钱,犯了错,可我,捞到了什么?又犯了什么错?你说这口冤气怎么捂得下!
他恶狠狠地将口中那支烟几大口抽完,又去掏烟盒,却不知大半盒烟已被他一顿饭的功夫就抽得一干二净。无奈的他将烟盒恨恨地揉成一团,远远地扔到几丈远的街道对面,正准备下楼去买烟,妻子艾紫竹拿了一盒烟推门进来了。
艾紫竹把烟轻轻地递给姜尚武,张开嘴准备说几句什么的,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知夫莫若妻呀,她怎能不知道丈夫的心里多苦多冤。几天前还是个多少人羡慕的响当当的副局长,怎么说没就没了呢?丈夫天生一个不贪不奸不懒不滑的性格,表哥杨松柏当年就十分欣赏他的这种性格,在姜尚武和林小栋都追求她的时候,表哥就用这几点做比较帮她这个天真单纯柔弱温顺的表妹最终拿定了主意。
在他当副局长的这十几年里,他没看见丈夫往家里拿过一次红包,也没在家里收过别人一次钱。仅有的一次是一个外地小房地产商用信封装着一份“批地报告”,搁在茶几上,务必请她亲手交给丈夫。从不过问丈夫公事的她摸都没摸,只告诉说有人送来一份报告。
看丈夫从里面捏出一叠钱时,她惊呆了,不仅没有常人的那种兴奋,甚至觉得有一股凉意从背上沁出。她并不是不喜欢钱,可别人这样送的钱她怕,怕它像一条冬眠的毒蛇,一醒过来就会咬死她丈夫,咬碎这个不算富有但丰衣足食、温馨平安的家。因为她知道丈夫虽然立有军功,但他太耿直,太自信,不仅不给上级领导送东西,也很少去走动走动。
平时有闲就喜欢和局机关的一些干部职工打牌搓麻将,而且每次都要表示点“小意思”,还特别认真,要是发现有人想耍赖,他就会一脚把门踹上,五大三粗的身体往门边一靠,你不把输了该表示的意思表达清楚,就休想出门。
所以他在政界虽然没有树敌,却缺乏靠山,在单位也是既无死对头也无“铁哥们”。最近虽然表哥杨松柏调来当了局长,有了个小小的靠山,如遇上受贿这类事发,肯定是前无杀手后无救兵,死路一条的。本指望平平安安再干几年就安安然然退下来,可不知撞到了什么煞星,懵懵懂懂就成了一介平民。她知道丈夫的脾气,这种时候最好什么也不说,否则无异于往火药桶里丢爆竹。她只能默默的陪着他。
姜尚武接过烟,又抽出一支。他不敢去看一眼妻子故作平静的脸色。多少年了,妻子一直是那么温柔的护着他,从不在他面前说过火的话,发过火的气。偶尔也撒撒娇,但总是适可而止。她是他心目中最好的女人,他觉得他永远都欠着她的债。不管他在外有多累多烦,一回到家见着她,就来了劲,就消了气。这次阴沟翻船,他更觉得无脸见她,纵有天大的冤屈,也强忍着不在她面前表露出来。可他......
正打算接燃下一支烟时,艾紫竹把一杯凉茶递给了他。他飞快的瞥了她一眼,接过茶,收起烟,长吐一口气,随她坐到了沙发上。看着茶杯里冒着的热气,回忆了无数次的情景又浮现在眼前......
几年前,县里就推行了民主测评干部的制度。这项本来就“牛栏里关猫狸”的制度搞了几年后更失去了约束力,成为一篇扎扎实实的表面文章,“人人称职,个个高兴”已成惯例,很多单位甚至演变成“会上轮流评优,会后掏钱请酒”的闹剧。县委为让这项制度发挥作用,前年就补充规定,凡在民主测评中不称职票数超过参评人数一半以上的,职工留职察看,干部记大过,单位领导则一律免职。
可两年来,除几个犯了党纪国法的外,其余仍然是人人称职,个个高兴。因此,别说是姜尚武这样的干干净净、热热乎乎的单位领导,就是一些平时工作吊儿郎当,生活绯闻不断,经济不干不净的普通干部职工,测评前套套近乎,发发香烟,也就平安无事了,从没听说有谁测评过不了关,更不用说哪位领导干部会因为测评丢了官,那是说破天也不会有人相信的。
这次测评前的头天下午,照例是国土局的上级主管部门来了一个电话通知,约定第二天上午在局里开测评会。姜尚武接通知后,照例是叫秘书在局办公室门口的小黑板上写了个通知,请局机关干部和下属单位的主要头头参加。对这种会议,他从来不会放在心上,也用不着做什么准备,参加人员是固定的,测评的表格也是上面统一印制带来的。只是在下班前提醒局机关的秘书,第二天别忘了带几包烟几斤水果来摆在桌上。
第二天的情况也很正常。该来的人除了和自己最铁的两个牌友有点意外地请了假外,其他的人都来了。见了面也都是浅浅一笑,现在想起来好像有几个人的眼光是有点躲躲闪闪的样子,但那也没有什么呀,平时他和这些人的关系并不差,只是没有和另外一些人的关系那么随意罢了。
局长杨松柏、副局长林小栋和他差不多同时进局里的大门,又一同出门接县建委和组织部的测评小组,林小栋还特别的热情,问他昨晚搓麻将的“战况”如何。再说,他三人还是年轻时的结拜兄弟呢,当然这点自从进入官场后他们和谁都没说,公开的官场规则是忌讳这类事的,再傻也不会把这样的经历向组织汇报吧。因此组织不知外人不晓,只是他们心里有数,暗暗默契配合。这个层面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那么问题只能出在局机关干部和下属单位头儿身上。他把这些人一个个在心里过了遍“筛”,因为没满足妻儿安排工作而对他有意见的有三个,在工作中偷懒耍滑被他批评过的有两个,打牌经常赖账被他堵过门的有一个,拉帮结派捞点小钱被他提醒过的下属头儿倒有那么三四个,但他都按照艾紫竹的叮嘱没和他们生过气红过脸。
就算他们有点意见,也不过是不投他的“优秀”票罢了。退一万步说,即使他们全投了他的“不称职”,也只有十票,没超过规定的半数呀。其他的人和他从没有生过过节,怎么也会有好几个人投他的“不称职”票呢?往年几次测评,他不是还得了两次优秀吗,怎么一下就有这么多的人突然恨得他如此之深,非得借这次测评把他拉下马呢?真叫他百思不得其解。
更叫他无法想象的是,这十几个人怎么这么齐心?又怎么会想起采用这么一个人人都视为儿戏的行为?难道他们就不怕泄漏出去“偷鸡不成蚀把米”?难道他们都确信这一招肯定能置人于死地?
答案只有一个:这是一次蓄谋已久,策划精心的有组织的行动,目标只有一个,就是把他搞下台。这是杨松柏和姜尚武分析后得出的结论之一。
这是一招十分高超而又十分阴毒的“一剑封喉”,使用这种手段的人无疑是一位官场高手。他精通官场规则,有相当的诱惑力和号召力,又有不凡的侦察防范能力,策划这次行动已是成竹在胸志在必得。而且这个人一定是这次行动的最直接最大的受益者,收益以后还有“回哺”投票人的能力——这是杨松柏和姜尚武分析后得出的结论之二。
这个人不可能出在外单位,因为鞭长莫及。也不可能是下属单位的那几个头儿,因为他们不可能让其中一人获得这么大的好处。机关普通干部中具备这种条件的人一个也找不出。这是二人的结论之三。
那么只有一个人有这个条件,那就是林小栋。杨松柏和姜尚武都想到了这个名字,可两个人的看法分歧很大。
林小栋和姜尚武是结拜十几年的兄弟,虽然知道他官瘾很重,城府很深,心眼很多,是姜尚武眼中的“克格勃”,但终究是结拜小弟,总不会对兄长下此毒手吧!这一点姜尚武是毫不怀疑的,打死他也不相信。如果不是实在找不出第二个人来,他是想都不会往这个名字上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