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再来一首!树上的鸟儿成双对,不,是夫妻双双把家还。”
提娅的声音偏粗,而他的声音有些偏柔和,所以干脆两个人来了个反串。不过他因为故意做作的女声让人感觉如同踩到了猫尾巴上,当然最后是要有个造型的,提娅用力地往下按他,结果他个高腿长,造型还没有摆好,人就坐到了地毯上。他要往起站,提娅就往下按,还说:“兰花指,兰花指!谁有照相机,快,照!”
有同行的哥们假意地用两只手在那比画成两个O型,然后嘴里还伴着“咔嚓”的模拟声音。他索性就坐到地毯上不起来了。提娅用手往起提拉他,他一用力把提娅拉到了自己温暖的怀里。他的周身散着被古龙香水混合了的浓浓的男人气息,提娅用力地吸了一下鼻子。
他温暖的手掌和健美充满活力的身体给了提娅一种莫大的安全感,提娅喜欢把自己纤细的小手放到他掌心的感觉,同时也喜欢他用有力的双手搂抱着自己肩膀的那种温暖感觉。那种感觉让她想起了自己的妈妈,但那又有别于母亲的温厚,提娅没有真正地恋爱过,在她懵懂爱情的时节,她已经来到这种环境里了。闭上眼,她才发现人生有时真的还有另一种沉醉。
她始终把自己的心中的那根弦绷得很紧,甚至她一边倒地认为,这世间几乎就没有什么好男人,也不会有那种真正的经典的浪漫剧中的纯美爱情。爱只是一种欲望而已,是一种肉体的欲望。如果不是那样,那么多的男人为什么会变幻那么多种面孔来面对他身后的女人和他身前的女人?
有一次一个客人对她说:你知道吗?咱们国内有座城市一些妇女集会示威,打出的标语竟是:赶走外来妹,还我丈夫。
提娅说:早就该斩尽杀绝了。最好把那些男人先斩了,我都宁愿陪着他们上刑场。提娅有时特别的恨,但又不知该准确地恨谁。
提娅从没有这样开心地待过客,尽管每次她的客人都会在临走时对这个像开心果一样的女孩子奉承夸奖几句,但只有提娅知道,那些蓄意的东西并不是出自于她的真心,她有时觉得自己很累,像戴着面具一样生活。
那时娱乐场所流行这样的一句粗话,说:“进门笑嘻嘻,看着像夫妻,拿了人民币,去你妈了屄。”
以往都是她陪客人,今天提娅感觉客人是在陪自己,她随心所欲,随性所至,她以往的那些什么看相算命、脑瓜急转弯等一系列的手段全弃置了一边。她甚至觉得自己今天真的是主动地投怀送抱,一切都因真实而自然。
提娅在这种场合呆了多年,她见过各种形形色色的男人,她老练、圆滑、世故、甚至有些狡诈。有一次她对人讲自己三十岁的年纪六十岁的心脏,结果闻听此言的人吓了一跳,问她有心脏病吗?她说:不是,我总和上了年纪的人在一起,心老了。
他来以后,曾好长一段时间里,娱乐城的小姐们不无嫉妒地对提娅说:“你们哪是在陪客人,你们分明是在谈恋爱,唉,遇这种客人白陪都成,比陪一群老头强多了,多少还是一种精神享受。”
那天提娅收了集体分发的二百元小费,他又从包里拿了一百美元给她。
提娅破天荒地对着他说:“这个,多了。”
他笑,说:“拿着吧。”提娅想了想,还是接了过去。
提娅主动和他交换了手机号码。
他后来曾经连续来这里一个星期。当然用何薇的话讲:“提娅,看出来了,这家伙瞄上你了,天天来泡你,小心点,别让他那点儿洋墨水把你给泡傻了,最后爬不出来淹死了,到过国外的人,在两性方面随便着呢。”末了,何薇还担心地问一句:“天天来,给小费成。他来玩一天,你就得把他当成你的客人。你现在不为开花店筹钱呢吗?趁着这个机会向他哭哭穷,没准儿他能帮你一大把呢。”
提娅甜甜地笑没言语。何薇多少有些隐忧,但她终究没有说出来。
第三部分
三
1
那位柴经理和小李子在这中间来过一回,但提娅没有办法,只是抽空到他所在的包间里坐了那么五分钟,问了柴经理安全事故的一些事儿。柴经理略显疲惫但很感激,说四毛子谢谢你还记着给你柴哥打个电话问候一下,柴哥没白交你一回。
但他的笑容也只在脸上停留了五分钟,随着提娅的转身也就变得暗淡了。
他索性横躺在沙发上,也不说话,双手枕着后脑失神地盯着银屏上的美女。
他最近的确感觉有些累,好在安全事故这一难题终于被他解决了,其实也不是他解决了,是那个建筑工人在昏迷了二十四天后死亡了。公司一次性地支付了死亡抚恤金把这事儿了了。
死了死了一了百了,这段时日他这个项目经理一直被这个闹心事儿困扰着。自那民工受伤以来,七大姑八大姨来了一群。有的干脆就在他办公室的地上打开了铺盖卷,张口闭口地要这钱那钱。现在那工人咽了气,那些人也就都拿了钱闭了嘴转身去了。这种结果比病人躺在那儿成植物人要强得多,那才真是一生一世没完又没了。
有一块巨大的石头正从他的心头被搬掉,尽管有些累但柴经理还是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小李子前窜后跳地先后叫来了三位小姐,都被柴经理像赶苍蝇一样挥手送了出去。当然,那三位姿色没谁能比上提娅,小李子心明镜似的,但还是借机开导他:“柴经理,那四毛子忙着呢,这女孩子漂亮惦记的人就多。你就再挑一位,干吗还非讲究个从一而终啊。”柴经理没理他,继续瞪眼看那屏幕。
小李子没折,溜出去,把提娅从另一个包间里叫出来,说:“四毛子,我求你了,你能不能串过来,只要你今儿个让柴经理高兴,你尽管开口。你可怜可怜你哥我,我还得指着他老人家办事儿呢,啊?说话,到底行不行?”
提娅笑咪咪地说:“好像不行。”
“到底行不行?”小李子有些不死心。
“真不行?”小李子叹了口气,心里有点凉,就去磨叽何薇。
何薇又带进来一位小姐,好像是今天新到的,柴经理没见过,小李子也没见过,看看还挺漂亮,就把她硬往柴经理身边让,那位柴经理占据了大半个沙发,沙发余下的空间很窄,小姐想站不能,被小李子硬按着在沙发上搭了半个屁股。这回柴经理没说话,拿眼瞟了一眼那位小姐,那小姐装作若无其事地干咳了一声。
“柴经理,今儿个咱先凑合着一晚上,改天咱们预约一下,这四毛子是红人,也怪不得人家,听说,那也是常客。”小李子俯下身贴着柴经理的耳朵。
闻听此言,那柴经理“忽”地坐了起来,因为他这一弓腿动作太快太猛,加上原本那小姐是搭边而坐,柴经理的膝盖一顶那位小姐的腰,那小姐顺着沙发边就往地上滑去,见小姐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柴经理下意识地想伸手拉,却又停住了,然后他嘿嘿地乐了。随即对小李子说:“我倒要看看,这四毛子到底陪谁呢?”刚要起身往外走,忽然觉得不妥,于是打住说:“李子,你去给我看一下,回来向我报告。”
小李子“喳”了一声出去了。柴经理拍拍自己身边的沙发,意思让那小姐坐近一点,然后自己又重躺了下去。
小李子在包间外打听了服务生半天,然后又故意借口走错门开了那个包间的门扫了那么几眼,回来汇报说:“是一群会唱外文歌的小毛孩,喝了几年洋墨水回来装海龟了。”柴经理瞪大眼睛支着耳朵听完汇报,呆了半晌,长叹一声,一骨碌从沙发上爬起来,对身边的这位小姐说:“喜新厌旧,小姐无情呀。去,给我点首歌唱。”
小李子冲那小姐一使眼色,小姐乖乖地去取了歌单交给他,柴经理看也不看,说:“你给我唱一首《当我想你的时候》,会不会?不会就算了。”那个小姐连连称会。柴经理用胳膊枕着脑袋慵懒地重又躺回沙发上,翻着那双有些疲惫的眼皮在那听小姐唱歌。
当我想你的时候,我的心在颤抖;当我想你的时候,泪水也悄悄的滑落;当我想你的时候,才知道寂寞是什么……
小李子不时地扫几眼柴经理,他心里一块石头稍稍放平,他知道,柴经理的情绪将直接影响到他们的合作,他的一个新开工的工地已经开始用他的沙石料了。这年头儿求人办事难啊,为讨得这位经理大人的欢心小李子可谓绞尽脑汁,有时候甚至三十多岁的人了在柴经理面前都要扮个跳马猴样儿,目的就是逗弄这位主子开心。
“去,歌我来唱,你陪柴经理跳舞去。”小李子抢下了话筒,那位小姐倒也心领神会,把个身躯庞然的柴经理从沙发上给拉了起来。柴经理的脚步因为心不在焉而显得有些散乱,小姐虽然感觉别扭,但也只能随着他无节律地摆动。
第三部分
三
2
“不跳了,小李子,瞧你歌唱的,东倒西歪的,我连拍子都找不到。”小李子唱歌跑调,他冲二人吐了一下舌头。柴经理没有再说别的,重又将身体陷入了沙发里。
“柴经理今儿要不高兴,你哥我这钱都白花了,求你能不能主动点?”小李子借那位小姐在那点歌的空儿,拉着小姐的衣角低声嘱咐道。
小姐会意,她知道这是一个大主顾,而且知道这是提娅的老客人,所以一开始没有太好意思主动。小姐间通常也存在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就是别人的客人不要主动地去抢,即使是临时作陪也不能留电话给对方。
当那位小姐重新坐回柴经理身边的时候,她主动地向柴经理的身边靠了过去,而且借机握住了柴经理的手。柴经理有些火烧的感觉,随即抽手拿了回来,并藏在了身后。小姐倒也不甘心,两个人随即玩起了捉手的游戏,当然最后谁捉住了谁说不清,反正是两个人的手是握在一起了。
小李子斜眼看到,脸上绷弛的肌肉开始松懈下来,露出了一丝笑容。
没过几天,提娅向何薇告假七天,何薇奇怪地反问:“提娅,你休产假怎么的?还要七天?”
提娅笑,说:“我休什么产假,我一个人哪有那自孕自育的能力。在这儿呆久了,有点累,我想歇歇。”
何薇说:“别不是为了那个小海龟吧,小心点,那些人在国外呆久了,人很开化的,你别自投罗网,到时人家水陆两栖,你死路一条。”
提娅说:“放心吧,我也是不见兔子不放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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