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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们的生活:罪 第3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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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娅捶了张小莉两拳,说别总把我想成你,离开男人都活不成了。瞧你那脸色青白黑眼圈,真快成白骨精了。

张小莉不服气,说四毛子,你没看出我有时还白里透着红呢吗?提娅看了半天,说没看出来。张小莉说你现在哪能看出来,那得在床上看。我的白都是偷着来的,别老说我是色鬼,那叫本能,人之常情。再说,那玩意儿还美容延缓衰老呢,没准你这内分泌失调就与没男人有关。你这纯是没男人憋的,不通则痛,通了就不痛了,赶紧找人给你通通。

提娅就差把唾沫吐张小莉脸上去了。

提娅的脸真就越来越白,而且真的没了血色,她就去看了老中医。七十岁的白发老中医只是看了看提娅的舌头,又问问提娅的症状,就开出了十剂中药,说用不了一天,你就可以见到效果了。回到家,提娅把那浸了药的砂锅架到火上,那药刚刚一咕咚散出药香味儿,提娅就感觉自己的腹腔也随之开始咕咕作响了,提娅不由不佩服中医药的神奇作用。

提娅开始东翻西找那老中医开的方子。


第三部分



“我在首都机场,去南京出差,估计一周左右,有事儿你打我电话吧。”海龟语调平静,平静得如同一池不会起皱的清水。他显得有些忧柔的语调让提娅多少有些心疼,提娅明白:时间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

提娅木木地说了一句:“一路平安。”就在对方的沉默里撂了电话。

窗台上那盆翠嫩的绿萝的长叶已经漫过了花盆。有一阶段,娱乐城的小姐们纷纷弄起了花,在安丽的推荐下,张小莉和她都从花市上搬了一盆绿萝回来,满眼的翠绿的确给她们原本单调的生活平添了很多色彩,其中提娅还弄了一盆半开着的栀子花回来,可不知为何,没出一个月,花苞不但未开,反倒越缩越小,而且原本馥郁葱茏的绿叶也如同被秋风卷了一般,数日之间全部凋零,直到最后剩下了几个造型还算优美的枯枝在那里。提娅干脆几剪子下去,把它修成了一个小盆景连沙带土地全移进了一个坏了嘴的紫砂壶中。张小莉来时找那栀子花,提娅指给她看。张小莉说:“你这哪是栀子花,你这是栀子花祖宗。”

提娅说:“好花不常开,好景能常在,这你都不懂。”

张小莉嘴一咧,说:“我可不愿意看这枝巴叉巴的玩意儿,看着它们就像看见夜总会里陪着的这些老头子。白天看晚上还看,你有闲心成天守着祖宗看吧。”

提娅的家距李雪梅的家只有两个楼区。平时虽然咫尺相距,但是因为她们特殊的职业特点加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生活的小圈子,所以很少相互打扰,尤其是有老公的和没老公的更是两个世界。偶尔的沟通通常是在班内的几个小时里。

提娅脚上踩着那双像松糕一样厚底的粉色拖鞋,长发随意地用胶皮筋在脑后挽了一个髻,丝质的吊带白裙在热风中一荡一荡。婷婷袅袅这样的一个女孩出现在小区里,绝会招来一些追随的目光。不管那目光是夸奖还是猜嫉,提娅很是反感,如芒刺在背。

这也是她在白天很少出来游荡的主要原因。提娅又来了困意,长长地打了一个哈欠。

李雪梅家提娅只是在她初搬来时来过一次。防盗门外铺着一张鲜红的胶粘防尘垫,李雪梅爱干净是出了名的。

提娅按门铃,没有动静,再按,仍旧没有动静。她遂用拳头使劲地擂了两下铁门。

“你找那个四川姑娘吧?”声音是从身后传来的,提娅一回头,一位白发大妈提着菜篮子站到楼梯转角那儿。

提娅说:“是”。

“她好像不在这里住了,前几天那个男人的老婆找上门来了,呵,连哭带骂的,全楼的人都惊动了。然后那女人又来了两天,骂了两天街,再就没动静了。”老大妈叹口气。

“搬走了?她没什么事吧?”提娅有些担心,她知道李雪梅的身孕已三个多月了。

“那男人的老婆也真够凶的,竟然从厨房摸出一把水果刀来,要不是那男的从中间拦着,都出人命了。结果把那男的胳膊划出了一个大口子,要我看那男的真是该杀,吃着碗里的占着锅里的。再说这闺女有点不开窍,那么好的模样非得找个有家有口的。唉!”大妈语气中透出了些许的不平和少许的无奈,慢慢上了楼。

提娅有些失望。一边慢吞吞地往回走,一边翻弄着手机中的电话簿,一拨李雪梅的电话,被告之:已欠费停机。

她打电话给何薇,何薇说:“我有一星期多不见她了,前两次打她没接,再打就停机了。不会是找个地方生孩子去了吧?”

提娅说:“生什么孩子,我现在在她家门口,好像是前几天他老公的老婆找来了,大打出手,听邻居老太讲她倒是没出什么危险。”

“真的?看来我预言还挺准的。这孩子她娘是不好当的,我曾说过她,她都当耳旁风了,这回她麻烦大了。这四川女孩子就是执拗,来个倔劲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提娅不想听何薇尖刻的批评学说,找个借口挂了电话。

回四川了吧,她随即否定了这种想法,依李雪梅的性格,她不可能把回家当成她的唯一退路。而且据她所知,当年就是因为被强暴她才扔了大学的课本选择了离乡背井。

婚前失贞和未婚生子同样在那个闭塞的城镇里被公认为一种伤风败俗的事。

提娅感觉胃里似乎又有酸样的东西在涌动,她又想呕。她按着胸口站在那儿,她想起自己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顺路她到家药店拿了一张时下最流行的叫人绒毛膜促性腺激素诊断试剂。这是一种科技含量很高的早孕试纸,方便快捷,在一天中任何时候采尿样都可化验出结果来。据说在松梦园第一个把它推广开来的还是张小莉。

试剂使用说明很清楚:一道杠,阴性,没怀孕。两道杠,阳性,怀孕。提娅蹲在地上看那试剂纸条与尿液之间的反应。

当试剂条上显出两条鲜红的杠杠的时候,提娅感觉到了一阵窒息。她知道这回是在劫难逃了。


第三部分

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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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两条红杠杠如同两条红色的轨道,一条是她,一条则是他。交合之后,他们此时又各自恢复原来的平行状态,似乎什么都不曾发生。

不,对提娅来讲,那更像两把血淋淋的铡刀。提娅感觉到后脊梁有些发冷,不由地打了一个哆嗦,她忽然想起了那个梦,那个让感觉有些怪异的梦。提娅个别的时候还是有些唯心的,而这红红的两道杠,真的是一劫。

她坐在那儿,呆呆的,在将近十分钟的时间里几乎是大脑一片空白。北戴河自己服用的那种事后紧急避孕药竟然没起作用,也许是假的?这是上天对自己的惩罚,提娅忽然心生一种罪恶之感。

孕育新的生命在女人看来应该是最幸福的一件事。李雪梅听到怀孕的消息差点乐疯了,母亲当初怀自己的时候也一定是欣喜若狂。而此时的提娅没有半点的兴奋,她的情绪在一度震惊后不可控制地落入了谷底。

她想起了海龟,拨打手机时手竟然有些抖,以至于连拨了两遍都打错了电话。她想起那海龟现在应该正在飞机上。提娅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她告诫自己镇定,再镇定。

下午,娱乐城来了五六个香港客人。何薇一边安顿他们入包间,一边忙不迭地给安丽、白小秦等打电话。大白天的,小姐们要么是守着老公关机,要么是不在服务区,等打通提娅的电话,在五分钟之内提娅的手机都是占线状态,她不知道提娅正哆嗦着手向外拨电话。待打通电话时何薇不觉有些冒火。

“四毛子,你怎么搞的!这么半天打就占线,打就占线,别在家钓金龟了,赶紧过来,这来了一拨港商,我都急得火烧眉毛了,你也不知道替我挡挡。真是的,快点!不给薇姐面子我绝对跟你急。”电话那头一片音乐的杂音,何薇大着嗓门。

提娅的喉咙有些发涩,说:“我好像是中暑了。恐怕……”

“中暑了你也得来,你看我这儿,关键时刻成光杆司令了,不跟你说了,赶紧来吧,快点啊!”提娅听见何薇在电话里又跟别人说话,知道那边真的是很忙乱。

提娅心里同样是一团乱麻。

没过五分钟,何薇又把电话打了过来,问提娅走到哪了。

提娅说:“我在床上呢,头晕,真晕。”

“呵,恋上个小海龟,耽误了多少事儿!不过我可告诉你,四毛子,这感情都是假的,钱才是真的。这两天我正要跟你说说这事儿呢,今儿上午我遇到过一个小姐,脑袋一热在歌厅里恋上爱了,还真嫁出去了,可不到半年就离了,原来攒的那几个子儿扔了进去不算,还打了两次胎,男的让她守在家里,把她从前的通讯录都给烧了。两个人总吵,那个男的吵不过就专门揭她的短,没辙她又要回歌厅混来了。还问我要不要她,我怎么说,人弄得都快成二大妈了。你呀还是过来吧,啥时候等到海龟来娶你了再说。过来替我顶一会,这不跟捡钱似的,对付个把钟头就走人了。实在不行,吃点止痛药。”何薇的嘴上带刀子,说话也跟炒豆似的。

不提海龟还好,一提海龟,提娅的心揪得生疼。听提娅没有来的意思,何薇叹了口气也不好再勉强。临了还关照一句:“实在来不了也就算了,听你说话就跟快咽气了,喝点霍香正气水,放俩屁就好了。”

中暑与放屁什么关系?提娅对何薇的关照想笑,但终究咧了咧嘴没笑出来。

论老道还数何薇,据说何薇看人十拿九稳。据说有一次何薇逮住了一只蚊子,竟说那蚊子是公蚊子,小雨他们问为什么,从哪能看出。

她说是公的肯定好色。那蚊子一直绕着她飞,就是不敢叮她,大伙就都笑,说她没人味。在这一点上,提娅不如,因为她看男人只是凭聪明,而有时聪明反被聪明误。

打通海龟的电话时已是夜晚时分,海龟的声音懒懒的:“我在睡觉,昨天为出差准备材料忙了通宵,你怎么样?上班了?”

提娅说:“没有。”然后是沉默,提娅忽然觉得电话线端的那个人似乎离自己越发显得遥远,有一种极大的陌生感觉。

“我有事情想跟你说……”提娅有些吞吞吐吐,这种事儿毕竟还有些羞于出口。

“需要钱吗?”海龟知道提娅的妈妈一直在生病。

提娅没有回答他。她知道这是他每次通电话时必问的一句话,当然也存在着真正的关心,但今天听来却格外地刺耳。她顿了顿,沉默了几秒钟。“我怀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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