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赖总的目光下,蔡惠娟硬是拽着我走进了她的办公室。对她的帮助我表示衷心地感谢。
在这件事上,赖总果然没再对我怎样。后来听说公司替徐碧钦垫付了一笔不薄的医药费,深受刺激的徐碧钦半年之久才恢复正常。随后赵裕昌给我打过好几次电话,每次都邀我去约会,被我一一拒绝。被我利用成为牺牲品的楚红红也跟我大闹了一场,两人因此成了仇家。
让我想不到的是楚红红对赵玉存依旧不肯罢休,竟以以身相许勾结岳震敲诈赵玉存,幸亏我劝住为取老婆四处撞墙的岳震,不然他又将坠入一场陷阱。
那天应酬后我独个驾车回到别墅,一眼发现岳震徘徊在别墅门口,知他必定有紧要的事,当即把他让了进来。
我问他有什么事?岳震搓着双手,红着脸喃喃道:“丁丁,这……里……有……件……事,……你给……我……参……谋……参……谋……”
我脱口而出:“又是娶老婆的事吧?”
“算是吧!”
被我一语揭穿,岳震反而坦然了。他说这几天楚红红和他好上了。楚红红让他帮她狠狠地敲诈深圳海关关长赵玉存一笔巨款,然后两人远走高飞隐姓埋名做夫妻。
“你相信她真的会嫁与你做夫妻吗?”
岳震点点头,想想又摇头。
我知道他迷茫,问他在这事上是否感觉来得他突然了?
岳震说有这种感觉,他把握不住楚红红是真心还是骗他,所以才来问我。
如果我告诉他:楚红红是在利用你。这话肯定无法说服这个已陷入楚红红情感汇总的男人。想了想,我决定循循善诱他——不为什么,但为他曾经所对我的舍身相助。
“尚方的事情你还记得吧?你冒着九死一生把她救出苦海,她不但欺骗了你的感情,还骗了你的钱。你与她可谓患难之交啊!你自信楚红红对你的感情比当初尚方对你如何?”
岳震丑陋的脸上露出一抹痛苦之色,眼角的肌肉都在不停地抽搐。
我不是有意要提起尚方来刺激他,我只是不想看着他走向毁灭——且他坠入楚红红的陷阱,也就无法逃脱赖总的魔掌。
好半晌,岳震痛楚地说:“就算楚红红是利用我,我也决计要帮助她!”
“你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我吃惊地望着他,“你这是拿性命做赌注!”
“用生命去赌一把爱情,我想这没有亏损什么!没有爱情的生命,与行尸走肉没有什么区别。”
岳震说完要走,我一把拽住他,将当初楚红红要我帮她敲诈赵玉存一五一十道了出来。我说这番话只有一个目的——愿岳震能回心转意思。
很无奈,深陷于情的岳震根本不理解我的苦口婆心,最终还是要一意孤行。我知道,岳震并不笨,只不过婚姻给予了他太多的磨难,以至连这次看上去十分渺茫的一点爱情他都不肯放过。
这事之后,我一直暗暗替岳震担心,好几次准备将楚红红拉岳震下水的事报告赖总,但最终我还是没有这样做。因为我知道,一旦我这样做了,岳震虽然不至于一死,但他会恨我一辈子——他会固执认为我毁了他的爱情。
1999年6月11日,我突然接到岳震打来的电话,称他马上陪同赖总去国外避风。我想问他出了什么事,岳震已经挂断了电话。此后我一连几天都无法同他联系上。
我敏锐地感觉到,“红楼”置身一种异常的氛围。从公司蔡惠娟等高层的突然消逝和赖水强的留守,不难猜测一场不利远华的巨大风暴在悄悄袭来,只不过以我的身份处在不知之中。直到后来“远华”案发,我才知道是牟新生率领“四二O专案组”来厦门着手查处远华公司的走私。
原来刚走马上任的牟新生就接到一封署名为“一群伸张正义的人”的检举信。被检举人为厦门远华国际有限公司,香港远华国际集团的董事长赖昌星。举报信称“走私金额高大500亿元人民币以上。”举报信随附了60余页的证据材料。而文字叙述材料中,将“两油”(植物油、原油)、香烟走私的操作过程、走私手法、涉及单位等叙述得非常详细;而且还将侦查的路子一一写明。
举报信另一个方面的重要内容,是列举了赖昌星走私关系万能感内20余个重要人物。网内人物最高职位者为原公安部副部长李纪周;厅局级干部有杨前线等6人,按地域,北京3人,福州2人,其余均在厦门本市、市政府、海关、边防、港务等政府部门以及开元、东方、特贸等国营公司。其中已有香港居民身份证或他国护照的有9人。
这张关系网引起高层震惊。举报信对网内人物在远华走私案中的作用,逐一作了简介。举报信还声称:20余人只是网中一小部分网虫,还有不少在网上活动的蜘蛛、苍蝇就不一一列举。
举报信不仅内容丰富多彩,还不断爆出“冷门”。赖昌星纯粹是黑社会老大,他独占鳌头称霸一方,幕后策划,暗地操纵,用的是“借船出海”的绝招。举报信还揭露了10余家国营或民办企业,怎样被赖昌星网罗,合作走私,且如何进行利润分成。这10余家公司中,厦门开元外贸公司及其总经理陈光辉与远华勾结的走私内幕,声称陈光辉走私植物油赢利就达3.8亿元人民币,置有香港地产三处,总值230余万港币。
举报信洋洋洒洒数万言,上述三方面的内容就足够让人震惊,加上几十页的附证,可谓言之确凿。
据说,连以打私也职业的海关总署调查局有关人员看完此件后,也被震惊得长久无法开口表达某种感受。他们意识到:由于远华集团走私的专业化,智能化,这回算是碰上了一个真正的不可轻视的对手。
据说,举报信到中南海的第一站是中办信访局。而到达海关总署的时间已是4月初了。
海关总署收到这封举报信后,立即召开署党组会议,并形成统一意见:上报中纪委,立案查处厦门大案。
中纪委收到海关总署关于立案查处厦门大案的报告后,并未怠慢,拟文附总署党组的报告上报中央主管政法工作和反腐工作的领导。1999年4月20日,中常委、中纪委书记尉建行同志,中央政法委书记罗干同志分别批示:由中纪委、海关总署共同负责查处厦门特大走私腐败案件,其中走私问题由海关总署为主查办,腐败问题由中纪委负责查办。此后,厦门大案就有了代号,叫“四二O专案组”。组长由总署副署长牟新生担任。
但牟新生率领“四二O专案组”赶赴厦门准备执行作战方案时,已闻风声的赖总领着一批骨干在岳震等保镖保护下潜逃香港。专案组因此被迫撤回北京。
在牟新生所率领专案组等上飞机三个小时不到,赖总等一干人从香港返回厦门。从这次逃离厦门的一些高层口中得知,揭发远华走私案者乃远华集团朱牛牛副总裁。此人是一个纨绔子弟,其父是解放军某军副军长。朱生性好赌,常到澳门赌博,前后输掉了一亿多元。后被逼债,赖总帮他还了不少钱。最后一次,高利贷者又上门追债,朱再找赖要钱,但赖只给六百万,朱威胁要告发赖的走私勾当,大概是有恃无恐,赖也不在意。朱牛牛却真的撕开了铁幕。
牟新生的离去,让我们这些留守功臣感到远华集团的根基雄厚难以撼动。赖总以往所说的话此时更是让我深信不疑:共产党还控制不了他;因为,公安、政府部门都有他的兄弟保驾护航!
第二天,赖总带着几个远华高层到澳门葡京赌窟里逍遥。他们总计入葡京赌了5次,次次输赢相抵后都有赚头,扣掉在葡京大酒店的吃喝,住宿费用后,竟然有800余万元港币的进帐。赖总赌场得意,自觉命运开始有了转机,他更是蔑视专案组的明查暗访!就是我也认为远华逃过了大劫。
让我始料不及的是,中央领导下达抓捕赖昌星的命令在悄悄进行。1999年8月11日,因公从香港返回厦门的赖昌星突然接到一个神秘电话,称中纪委在缉拿他“后来得知告密者乃福建省公安厅副厅长庄如顺),赖闻讯后当即从厦门机场乘飞机离开厦门,直飞香港,再购机票飞往菲律宾的马尼拉,开始了他的潜逃生涯(所有的这些,我都是半月后才得知)。
在赖总第二次逃离厦门后,岳震同我碰了几次面,看上去显得心事重重,好几次都是欲言又止,我只道他还是因为楚红红的事,也就没有追问下去。直到10月28日清早,当我独自坐在“红楼“喝早茶时,几上的手机响了。电话是岳震打来的。岳震问了我现在的置身地就挂了机。
当我喝完早茶准备离去时,岳震匆匆赶到。我见他满脸紧张,正待问他发生了什么事,岳震拽住我的手就往外走。
“丁丁,赶快离开这里!“
我身不由己地随着他往外走,问他发生什么事了?岳震说离开“红楼”再说。
当我被岳震拽出“红楼”不远,十数辆警车从不同方向驰到“红楼”。从车上跳出数百名武警,查封了所有办公楼及红楼招待所。我被这一切惊得目瞪口呆。事后听说带走涉嫌走私和行贿的170余名远华骨干和“公关部”姐妹。
我庆幸岳震及时把我拖出这场旋涡。
回到我的别墅,岳震这才告诉我,赖总走后,电令他和保卫部十数名骨干今早行刺从京城来的“中央巡视组”。他们昨晚上就混进了厦门机场潜伏下来,以便伺机下手,没想到在距“中央巡视组”
到来尚差半个小时,几辆军车风驰电掣驶入飞机场,机场一下子被军队全部控制,以至这场行刺流产。岳震从庞大的“中央巡视组”看出中央对查处远华走私案的决心,预感到一场打私暴风即将来临,因此立马回到“红楼”通知我。
知道这里非久留之地,在岳震的帮助下,我迅速收拾妥别墅的东西准备离开。想到岳震此行所冒风险,这一别只怕今生都无缘想见。我为他下一步准备怎么办?岳震说还能怎么办,回老家去吧!
“她呢?”我随口问。
岳震的脸一下子黑了下去。
我咯噔一下,脱口道:“怎么了?”
岳震丑陋的脸又露出了痛苦之色,他说他明白了楚红红乃是利用他。
从岳震的脸上我不难窥出他的这一明白必定又隐藏着故事,但我没有时间问下去。我知道这个吃亏在相貌上的男人已经历了太多情感上的不幸。岳震似乎看出我的心思,由于了几秒钟后还是告诉了我。
原来那次从我这里回去以后,经历好几次感情受骗的岳震一冷静也就多了个心眼,他想时间不是最能考验人的嘛!过两个月看看再说也不迟。楚红红见他迟迟按兵不动,其计划无法实施,只得另觅他人,岳震这才得以窥出她的真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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