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11时,婚礼准时开始。
庄严肃穆的教堂里,一抹灿烂的冬日阳光从铁圆窗口投映进来,教堂里一片光华似锦,从入口处铺起的一张大红地毯一直铺向教堂深处。在欢快高亢的《婚礼进行曲》中,一行人向着牧师主婚的礼台前走去。
一些法定的程序过后,新郎、新娘开始互换戒指,观礼的人群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在乐师的伴奏下,“明星”的演员们齐声唱起专为胡蝶婚礼而作的《胡蝶新婚歌》:
胡蝶,你可实现了你全部的希望,
胡蝶――幸福将紧跟着你咧。
假使你遭遇到不顺心的事,
不必皱眉啊也不必忧愁,
因为你的生命就是一支歌,
平静而美丽。
――胡蝶,光明伟大的前程,
胡蝶。
在歌声中,胡蝶泪眼婆娑,心潮激荡,她被这盛况空前的喜庆场景深深地打动了。
1935年底,胡蝶和“明星”的合同即将期满,胡蝶就此提出了退出影坛不再续订合同的请求,张石川等人如何肯答应,便苦苦挽留。胡蝶碍于情面,只得答应仍留在“明星”,但每年以拍一部影片为限。张石川等人知道胡蝶能答允每年一片已是不易,只好同意了。
为了给婚后继续从影的胡蝶打气鼓励,为了批评影星结婚影响其地位的观点,《明星半月刊》刊文:
胡蝶女士是地位很高的电影女明星,因此她的结婚(这是一件平凡的事情),就引起了广大的影迷的注意,或者说是兴趣。――这不稀奇,因为电影明星的行动,本来就是极引人注目的。
可是我们听到许多人的意见,说是电影明星结婚,要影响到她的地位的。
为什么电影明星的结婚会影响到她的地位呢?假如她的地位原是用自己的修养和努力换来的话。这是我们所不懂的。因为私生活的关系吗?电影演员的艺术修养,当然和他们的私生活有关,但结婚并非就是生活的堕落……
胡蝶女士是结婚了,我们除祝颂她的私生活幸福以外,还希望她在艺术上有更多的努力,更好的贡献。对于那样不合理的谬见,我们期待着事实的有力反证。
胡蝶的确以实际行动作出了“有力的反证”,在以后的日子里,她接连拍摄了《女权》和《永远的微笑》。在拍完《永远的微笑》后,胡蝶渐渐地淡出影坛。
1937年春季来临之时,胡蝶终于摆脱了繁忙的拍片生活。胡蝶之淡出影坛,收入当然要减少,潘有声担负起家庭的责任,他早有赴香港发展的计划,潘有声和胡蝶开始作移居香港的准备。
1937年7月7日,震惊中外的卢沟桥事变爆发,日本开始了全面侵华战争。8月13日,日军发动了对上海的进攻,11月12日,上海失守。“明星”总厂厂址被日军占领,明星公司从此不复存在。
“明星”即亡,胡蝶与它的一年一片的协议当然也就一笔勾销了。潘有声已在香港发展他的事业,胡蝶便同家人在抗战爆发后避居香港。
香港是英国的殖民地,暂时还未存在战争的威胁,因此,胡蝶赴港后和潘有声度过了一段堪称平静的日子。胡蝶除了持家和社交之外,出于职业习惯,关心起香港的电影业来。
1938年春季的一天,胡蝶忍不住影坛的诱惑,终于重下银海。此后,胡蝶主演了《胭脂泪》、《绝代佳人》、《孔雀东南飞》等影片。
1941年12月7日,日军突然偷袭了美军在太平洋的重要军事基地珍珠港,太平洋战争爆发了。12月25日,日军占领了香港。此时的胡蝶,感到了做人的尊严受到深深伤害的屈辱。
一天,衣冠楚楚的诸熟中国文化的“中国通”和久田幸助跨进了胡蝶的寓所。胡蝶知道他曾威胁利诱当时也在香港的梅兰芳,梅兰芳则蓄须言志,委婉而坚决地拒绝了在日本统治下的香港登台演戏。胡蝶对梅兰芳不畏强暴坚持民族气节的行为深为敬佩。
和久田幸助跨进胡蝶的家,客气一番,在沙发上坐下,他开口说道:
“此次‘大东亚圣战’,目的是为了建立一个让世界瞩目的“大东亚共荣圈’。我们非常希望能和胡蝶女士交朋友。”
“不敢当。”胡蝶冷冷地答道。
“胡女士能在战时留在香港,我们非常高兴!我们希望胡蝶女士能出来为‘大东亚共荣’和中日亲善做些事。胡女士可以继续拍一些电影。”
“这……”胡蝶不知如何回答。
“请胡女士不要有什么顾虑。对待像胡女士这样的名人,我们拟定了三项政策:第一,如果你仍愿意留在香港,我们会妥善保护你们的生命和财产。第二,我们会尊重你们的个人自由,如果你们感到不能接受日方的做法,想去重庆之类的地方的话,我们会无条件地放行。第三,我们从来都不损害中国人的自尊心。我的话,胡女士和潘先生都听明白了吗?”
“……”胡蝶、潘有声未置可否。
和久田幸助告辞。
送走和久田幸助,直觉告诉胡蝶,此事决不会就此结束,恐伯是麻烦才开了头。至于和久田幸助的三项保证,完全是骗人的鬼话。
果然,不久后和久回再次登门,依然是彬彬有礼,笑容满面,但他的话却让胡蝶胆战心惊:
“我们想请胡女士到东京作客,游览东京的风景名胜,顺便和日本的电影公司合作,拍部风景片。片名我们也想好了,就叫做《胡蝶游东京》吧,保证毫无政治内容。”
胡蝶陷入了沉思,所谓毫无政治内容只是自欺欺人,在这种时候去东京本身就是最大的“政治”。但又不能硬顶下去,面对凶残的日本侵略者,无疑是以卵击石,得想出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才行。
和久田见胡蝶沉默不言,以为她动心了,正要继续开导,胡蝶开言了:
“谢谢和久田君的盛情,几年前我游历欧洲,曾大开了眼界,现有机会去东京当然也不错。只是我已有孕在身,不便拍片,是否等分娩以后再说?”
和久田盯着胡蝶看了一会,似未见有怀孕的迹象,但胡蝶的表情镇定,也不大像说谎,和久田将信将疑,为了保持“亲善”的姿态,而且还要指望胡蝶合作,终究不能勉强。想想你区区一个女演员,总逃不脱我的手掌心,于是就答应了胡蝶,待她生下孩子后再去东京。
其实,胡蝶并未怀孕,她是一时急中生智,想出了这个借口以争取准备出逃的时间。自和久因此次登门后,胡蝶和潘有声都明白,无论多么艰难危险,该是逃出香港的日子了。
他们开始为逃亡作积极的准备,将所有的财物装箱成箱。潘有声设法通过秘密渠道与活跃在这一带的抗日游击队联络,请求他们的帮助,并安排好逃亡的路线及方法。游击队曾帮助过许多名人成功地逃离香港到达大后方。
胡蝶为了迷惑监视她的日本人,平时很少上街的她,也开始在街头频频露面,或购物,或访友,作出一副要在香港长住的样子。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了,和游击队接头的日子又到了,胡、潘等人在家急切地等待着游击队联络员的到来。
这天晚上,胡蝶的家门被敲响了,一开门是个二十来岁的姑娘,那姑娘向胡蝶深鞠一躬,甜甜地叫道:
“胡女士,我是来接你的人。”
胡蝶觉得眼前这个姑娘很面熟,便问: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杨惠敏呀。胡女士可能不认识我,可我早就是你的影迷了。”
“杨惠敏?是不是大名鼎鼎的童子军战地慰问团的杨惠敏?”
“是呀,你怎么也认识我?”
“原来是你,我早在报纸上看到过你的照片,怪不得面熟得很呢。”胡蝶这才释然。
杨惠敏是位具有传奇色彩的女孩,1937年“八・一三”事变后,日军猛攻上海,代表童子团和上海市人民,把旗帜亲手交给谢晋之团长的就是她。当时上海各报均在显著位置刊登了杨惠敏的事迹和照片。胡蝶做梦也没想到,在这里会遇到她。
两人热心地交谈了一会儿,接着,杨惠敏代表游击队将出逃路线又一次重新安排了一下,并要胡蝶和家人这几天什么地方也不要去,游击队将会在近日派人来接。
胡蝶望着小小年纪的杨惠敏,感慨地说道:
“小妹妹,你真了不起,当年你在苏州河献旗之举,已被老百姓所称道,没想到如今,你又能为我们这些滞留在香港的人出力,真是有胆有识。”
杨惠敏淡淡一笑,说:
“这没什么,我们已经营救了三批人,你是我营救的第四批,也是最后一批了。现在,日本人已有所警觉,所以营救有一定的困难,但你们尽管放心,我们会把你们安全地送到目的地的。”
胡蝶如绝处逢生一般,紧紧握住杨惠敏的手说:
“谢谢你,我真不知如何感谢你才好。”
杨惠敏微微一笑,说道:
“不要说谢,同是为国出力。记住我的话,你们近几天什么地方也不要去,静等佳音吧。”
欲知胡蝶一家人能否逃出香港,且听下回分解
第08章 千金散尽 胡蝶虎口脱身 计谋用足 戴笠金屋藏桥
千金散尽胡蝶虎口脱身计谋用足戴笠金屋藏桥
且说1942年8月27日,天刚蒙蒙亮,胡蝶一家装作走亲戚的模样,由杨惠敏和游击队化装好的人带路,避开人烟稠密的地方,胡蝶的两个孩子由游击队安排的人用箩筐挑着,一头一个,其余的人则步行。
临行前,胡蝶把自己的贵重物品和各种纪念品装成30大箱。由于目标太大,杨惠敏主张由她另行相机运回国内。所以,当一行人到达广东惠阳时,胡蝶和杨惠敏分手了。胡蝶一家在这里乘柴油车到曲江,而杨惠敏则回去偷运胡蝶3O多箱贵重物品。
在惠阳和游击队分手时,胡蝶激动地说:
“真不知道怎样感谢你们才好……”
“不用客气,这是我们的任务。你们的那30多箱财产,杨女士会尽快派人托运过去的,请胡女士放心。”游击队队员回答道。
这时,潘有声拿出300O元钱,递给游击队李队长,并说道:
“李先生,这点钱不成敬意,就算你们大家一路护送我们的费用吧。”
“潘先生讲哪里话,能帮助像胡女士这样的爱国知名人士逃离日本人的虎口,这是我们的光荣,这钱我们说什么也不能收。”李队长推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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