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玲玉的死讯公布后,特别是阮玲玉的遗书发表后,张达民果然受到了多方谴责。张达民读了报上所载阮玲玉遗书的全文,阮玲玉死前对他的怨恨,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
但阮玲玉在遗书中所言“张达民,我看你怎样逃得过这个舆论”,未免把张达民想得太好了一点,早已没了廉耻的他,哪里还在乎舆论的谴责。
不仅如此,当有记者问他对阮玲玉的遗书有何看法时,他竟能振振有词:
“(遗书)已见报载,惟详细查其字迹,与阮之笔迹不对,但尚不能确定,但余对于此事,决心追究,决不使犯法者逍遥法外。”
当然,阮玲玉的葬礼他是不敢参加的,他声称他是不愿徒增悲痛才不去的。数日后,他又忸怩作态,来到阮玲玉的墓地,献上一束鲜花。
如果说此时张达民逃脱罪责还算是有点良心的话,更可恨的是阮玲玉死后,张达民仍不放过她,还想在死人身上发财。张达民看到阮玲玉在社会各界影响很大,遂游说月明影片公司,拟拍阮玲玉自杀影片,自己现身说法,并拟请何非光饰唐季珊,请淡英饰阮玲玉,片名曰《谁之过》,旨在借机发财,并为自己开脱罪责。
不料,由于月明公司和张达民在价钱上未能谈妥,张达民第一个条件是想提出如自己本人扮演片中的张达民,须以一万元为酬。此后再三商量仍谈不拢,此事方才作罢。
1938年,张达民又窜到香港世界影片公司,毛遂自荐,拍摄他与阮玲玉恋爱经过的故事片,自编自演,内容仍是低毁死者,为自己开脱罪责,片名初定《阮玲玉》,后改为《情泪》。
影片拍成后,香港、广州、南洋的影院全都拒绝放映,梦想发死人财的张达民美梦成空,仍是穷困潦倒。
当时上海的报界指斥说:“张达民在港,颇以前夫为名,向各界制片公司兜售生意,出卖死者,至为可鄙。”卑鄙无耻的张达民逼死了阮玲玉,自己也没能活多久,35岁便因病在香港一命呜呼了,真是恶人有恶报。
另一个在阮玲玉死后作充分表演的是唐季珊。他利用阮玲玉至死也没有完全识破他的本来面目这一点大作文章,首先在各报刊登“报丧”的告示,称:
“唐季珊夫人(即阮玲玉女士),痛于国历三月八日戌时寿终沪寓,兹择三月十一日申时,在胶州路万国殡仪馆大殓,择日出丧,谨此讣闻。唐敬玉堂谨启。治丧处设万国殡仪馆。”
唐季珊俨然以阮玲玉的丈夫自居。
在阮玲玉入殓的仪式上,每位发言者都心清沉痛地缅怀阮玲玉的业绩和为人,独独唐季珊致词时大谈他与阮玲玉的所谓真正的爱情,痛骂张达民兴讼害死了阮玲玉,似乎阮之死与他的所作所为毫无关系。
“举殡时,唐季珊特制法琅纪念章数千枚,贻送殡之人,上刻‘唐夫人阮玲玉女士纪念章’字样。但联华公司同人,得此章后,即予退还,亦有当即用刀将唐夫人三字镌去之者。送殡之人,亦多设法除去唐夫人三字。”
明星公司则明确表示,只要由唐季珊主持阮玲玉的丧事,“明星”绝不以公司的名义参加。“因唐(季珊)为电影界之罪人,致阮(玲玉)于死之导火线”。
可见,尽管唐季珊拼命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但热爱阮玲玉的电影界同人和观众都清楚唐季珊也是杀害阮玲玉的凶手之一。
阮玲玉去世后,张达民控告阮玲玉和唐季珊的案子仍按原定时间3月9日开庭。张达民纵然脸皮再厚,此时也不敢出庭了,遂托故由其律师代到,而唐季珊则装出了一副受害者的样子来到了法庭,理直气壮地站在被告席上。
此日庭审并无结果。3月17日再次开庭,这一次张达民、唐季珊及双方的律师均到庭。张达民在庭上大放厥词,说他和阮玲玉曾多么相爱,并拿出一张合影来证明他和阮玲玉是履行过结婚手续的。
唐季珊则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不慌不忙微笑地答辩,称他与阮玲玉正式同居之时,阮玲玉早已与张达民办理了脱离手续,并当庭出示了由张达民和阮玲玉共同签字的脱离同居关系的约据。
此时,张达民变得面如死灰。3月22日,法庭对此案进行判决,结果是唐季珊无罪。理由是张达民无法证明他与阮玲玉有合法的夫妇关系,而在脱离关系的约据上清楚地写着是“恋爱同居”,所以张达民的诉讼请求不能成立。
唐季珊在阮玲玉自杀后,曾声称“余对玲玉之死,可谓万念俱灰。今生今世,余再不娶妻,愿为鳏夫至死”。可他后来还是娶了新夫人,之后不久又爱上了一位酒吧女郎。唐季珊晚年在经营上遭到惨败,被迫卖了别墅,捧着茶叶,沿街叫卖,潦倒而逝。
阮玲玉的母亲得到了唐季珊的赡养,1962年病逝于上海。阮玲玉的养女后改名为唐珍丽,亦由唐抚养到中学毕业,后赴泰国定居。
阮玲玉之死在轰动了一时后,复归于沉寂。以阮玲玉个人的力量,纵然是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仍无法与黑暗的现实相抗衡。阮玲玉既不是第一个也远不是最后一个黑暗势力的牺牲品,但是,她是最令人难以忘怀的,至少在电影界和喜爱中国电影的人心目中是这样的。
阮玲玉的去世宣告了一个时代――中国电影的默片时代――的结束。阮玲玉给默片时代中国银幕留下的许多不可磨灭的艺术形象,已永远地载入了中国电影的史册,任何人要谈论默片时代中国电影表演艺术的最高成就,就不能不谈阮玲玉。
阮玲玉个人的经历固然坎坷不幸,令人唏嘘叹息,难以忘怀,但更使人铭记的还是她的才华和艺术。
阮玲玉永远地离了这个世界,但她的众多影迷们却不信。早在阮玲玉刚去世的次日,即3月9日,上海侨光女子中学和民主女子中学的学生影迷们便来到万国殡仪馆探听虚实,当看到阮玲玉真的已死去时,便排坐在石阶上,痴痴地期待着阮玲玉的复活,连中午饭也忘了吃。
曾在阮玲玉主演的影片中当过临时演员的上海戏剧电影研究所的项福珍女士,听到阮玲玉自杀的消息后,竟含悲吞下鸦片自杀身死。绍兴影迷夏陈氏得到阮玲玉的死讯后将毒药和水吞服。平日仰慕阮玲玉的杭州联华影院女招待员张美英也为阮玲玉之死服毒自尽。
据说这一天,上海有五位少女为自己崇拜的明星死亡而自杀,外埠为其自杀者也大有其人,她们在自杀时所留下的遗书内容大同小异,即:阮玲玉死了,我们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这些“追星者”们虽然痴狂地崇拜她们的偶像――阮玲玉,但大都没有追出什么名堂。唯有一人例外,那便是南国影后李绮年,不只是追得死去活来,而且还赢得了“阮玲玉第二”的美誉。
李绮年原名李梦卿,生于广东,长在香港。自幼天真活泼,美丽娇媚,貌以柔弱,但柔中有刚,骨子里含着一股倔强不驯之气。
早在中小学时代,李绮年就是阮玲玉的崇拜者,凡是阮玲玉主演的电影,她都要看,有时竟会连看五六遍不出电影院。在她那精巧别致的闺房里,到处挂着阮玲玉的玉照。她经常望着这些照片发呆,梦想自己将来也能做个像阮玲玉那样的电影明星。
30年代初,仅仅为了求得阮玲玉的一张亲自签名的玉照,17岁的李绮年竟然瞒着父母,私下约了两位闺中好友,偷偷地从香港搭轮船来到了上海。李绮年是否得到了阮玲玉的签名照片,没人考证。但这次偷偷的上海之行,却使她的父亲大为光火。
父亲怕女儿着了阮玲玉的魔,一怒之下,便把她屋里贴挂的阮玲玉的照片付之以炬。李绮年见状,牛劲大发,气冲冲地冲出家门,扬长而去。
爱女此去,杏如黄鹤,这可急坏了二老爹娘。四处打听,登报寻找,一年,两年,仍不见其踪影。直到1935年香港上映粤语片《昨日之歌》时,两位老人才发现这部影片的女主角李绮年正是自己日夜思念的梦卿女儿。
失踪的姑娘怎么变成引人注目的电影明星了呢?
那是1935年初,李绮年在澳门街头闲逛,无意中在报纸上发现了大观影片公司招考新演员的广告。为了得偿夙愿,她便回香港报名应考。
开考那天,来了20多名妙龄女郎。主考关文清和赵树桑,发现她那娇美的容颜,窈窕的身段,甜甜的嗓音,活似阮玲玉再世一般,认定她是生就的演员坯子,便不约而同地给她打了最高分。
就这样,李梦卿改名李绔年,步入了电影圈。经过短期速成训练之后,赵树桑以大观影片公司名义和她签订了一张三年期的合同。
李绮年的银幕处女作是粤语片《昨日之歌》。她演女主角,男主角由关德兴饰演。在拍摄时,导演赵树桑惊奇地发现,李绮年不只外貌酷似阮玲玉,表演风格也很像阮玲玉,确属电影演员的上驷之材。
他哪里知道,这位阮玲玉的追随者早在学生时代就潜心揣摹阮玲玉的表演艺术了。《昨日之歌》拍成公映之后,果不其然,在南中国和东南亚的华侨中,立即引起了轰动。以往痴迷阮玲玉的追星族,无不把她视为“阮玲玉第二”,一往情深地追起李绮年来。
殊不知这无奇不有的大千世界之中,追星族之外,尚有毁星族。毁星勇士们一旦狂起来,其能量和效力要比追星族大得多得多。
随着《昨日之歌》的流映,李绮年的名声越传越远,在银幕上认出李绮年的毁星士也越来越多。于是,这些毁星勇士们,多数出于习性,少数出于忌妒,个别为了要挟和讹诈,一齐冲上阵来,谣言夹着事实,传闻夹着隐私,一股脑儿向李绮年扑面而来。
李绮年失踪两年间的种种隐私,逐渐被人揭秘,而且人言人殊,在港九澳岛,无胫而走,一浪高过一浪,差点儿没把李绮年这位弱女子淹死。
特别是其中有位姓庄的富商,看到李骑年成了取之不尽的摇钱树,便不思羞耻二字为何物,急忙请出律师,要求李绮年在十天之内回到澳门住宅,履行与他同居合同。
这位姓庄的大款儿,在致李绮年的亲笔信中,还把李绮年的绝密部位有颗黑痣还是红痣之类的恐吓语言都写了出来,闹得港澳一带尽人皆知。这位无赖还要挟说,若不回来履行同居合同,就要与之对簿公堂,还要将其隐私一览无余地公布于众。
这倒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原来李绮年负气离家出走之后,流浪到了澳门。这天,她突然看到报纸上登载阮玲玉自杀的消息,这消息无疑给这位影迷是一个莫大的打击,她思虑再三,决定仿照阮玲玉,投海自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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