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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滩风月女明星 第7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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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正上演陈凝秋写的《流民三千万》。该剧演到最后一幕时,天幕上出现了一轮象征胜利与希望的冉冉升起的红日。此刻,严啸虎的爪牙们在剧场里骚动起来了,说这天幕上的红日是日本太阳旗,这戏是为日本人唱赞歌,又胡诌白杨是日本人,上海影人剧团是“汉奸剧团”。

随即,严啸虎以成都警备司令部名义下令道:

“影人剧团有汉奸嫌疑,限三天内驱逐出境,否则拿办。”

但影人剧团并没有被吓倒,他们联合成都市文化界、教育界、新闻界的有志之士,国立四川大学和几所中学都跃跃欲试地上街游行示威。

果然,两天后的成都沸腾起来了。大小报纸,纷纷披露了“影人剧团受驱逐的内幕、智育影院被查封的真相。”成都的男男女女竞相传阅,议论纷纷。

白杨作为影坛、剧坛的女明星,已成了广大男女青年崇拜的偶像,她给人以美的享受、情的感染、理的启迪。白杨属于大家,属于社会。

而严啸虎,仅把白杨当作一个年轻美貌的女人,为发泄他肮脏的情欲而不择手段,滥施淫威,这不仅是对明星的侮辱、艺术的玷污,而且是对白杨的广大观众的莫大亵渎,是对抗日志士们的一种诽谤!

化、教育、戏剧界人士纷纷声援影人剧团:

“宣传抗日,何罪之有?”

“若要拿办‘影人剧团’,那我们各界同胞情愿同他们一;去坐牢。”

“我们要白杨,要影人,要看抗日戏!”……全城舆论哗然,严啸虎成了众矢之的。

严啸虎回到家里,已知内情的司令太太也冲着严啸虎大吵大闹。司令部后院起火,内外交困,不得安宁。

报刊上责难严啸虎的文章一篇接一篇。国立四川大学的男女学生要向严老虎游行示威。事态在不断发展,严司令越来越被动。严啸虎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慑于各方面的压力,严啸虎不得不来个缓兵之计:影人们可以在成都继续演出;但是必须答应两个条件:一是将影人剧团易名为成都剧社,二是将演员们的名字统统改掉。

为了能继续演出,宣传抗战,影人剧团决定,给严啸虎一个下台的梯子,但是剧团人员的组成与演出的内容决不能改变。至于名字问题,那不过是一种符号,无碍大局。

如果说严啸虎就此罢手,那就大错特错了。他利用文化流氓,伪装组织剧团,以每月二百元的高薪收买演员,分裂影人剧团。

上海影人剧团的成员本来自上海的各电影公司,成份复杂,有些人在撤离上海时就动机不纯,经不住高薪、名利的引诱。到后来,真正甘愿每月领四十元零用钱,一心为宣传抗日救国而献身的只留下沈浮、陈白尘、白杨、吴茵等十余人。

摆在他们面前的困难是极其严重的,人员太少,需要众多演员的参戏已无法上演;连唯一的美工、布景师也被拉走了,怎么办?大家只得设法重新排演角色少的《日出》《雷雨》等戏。白杨在这两个戏中分别担任陈白露、四凤两个主角。

《日出》一经上演,白杨仿佛完全进入了陈白露生活的情景之中。与此同时,她还塑造人物个性与之大相径庭的《雷雨》中的四凤。白杨塑造的陈白露与四凤这两个性格迥异各具风彩的女主角,又一次使蓉城的广大观众倾倒了。

人的精力与负荷是有限的,就这十来个人,又做演员,又做职员,这样,把同仁们一个个都累垮了怎么得了。

沈浮、陈白尘等领导们经一番商酌,决定由陈白尘去武汉向左翼剧联汇报工作,并请在武汉的“上海业余剧人协会”入川,并肩作抗日宣传演出。

1938年初春,陈白尘驱船穿过解冻的冰川,沿着滚滚长江直奔武汉搬“救兵”去了。

一天,白杨正在茂林修竹间练声,周曼华走了过来,悄声对白杨说道:

“杨姐,龚稼农、王献斋他们可能要走。”

龚、王原是明星公司的,正是他们带头从影人剧团分化出去的,后来,周曼华也随他们出去了。今天无事,周曼华特意来看看白杨。

“去哪儿?”白杨若有所察。

周曼华没有回答,默默地将手里攥着的一本电影杂志展开来,翻到其中一页。递给白杨说道:

“先请你看看这个吧!”

白杨接过杂志,醒目的铅字便跳入眼帘:

为了演员缺乏

明星公司通知白杨复职

明星公司近于新银团投资下,本月初已开始复工,吴村导

演之《恐怖之夜》业已上场拍演。惟有演员方面的原有基本队

伍,战后一经解散,各奔东西,仓促间想要召集起来,确是一

个困难的问题。……以前,当明星的唯一台柱胡蝶托故隐退,停止拍戏之后,新人白杨即时崛起,一鸣惊人,居然不错。事实上显见新陈代谢,由白杨代替胡蝶,坐上了第一把交椅。此次明星战后复业,胡蝶既经无形放弃,白杨自有仍予重用的必要,她和一般伙伴们,现尚流连川蜀,未有归期。明星方面,目前闭已飞间函通知,促其早日回沪。余如王献斋等人,亦经一并召集,嘱与白杨同回复职。这几位流浪在外仆仆风尘的影人们,至时想亦倦游知返,回沪重度银灯生活。

“银灯生活”确是多么迷人,多么令人向往。在明星公司拍摄的《十字街头》、《社会之花)、《四千金》,都给白杨留下了多么欢愉、快活、美好的回忆。

白杨酷爱电影,她多么渴望能重返影灯生活。尤其是当她演话剧累得喉咙沙哑,躺在异乡的病床上的时候,回想起上海的银灯生活,白杨是充满着多少幻想与憧憬啊!

说来也巧,不久,新华影片公司的老板张善琨高价特请白杨去;接着,白杨收到了上海明星公司的来函,通知她复职,月薪依旧三百元。

“美好”的生活在向白杨招手了:高楼洋房、高级轿车、洋场十里……而这里用的是浊水,吃的是粗粮,住的是危房,有一次屋顶塌倒,差点儿把人砸死……这种颠沛流离,疲于奔命,食宿无着的“流浪艺术生涯”确实困苦得很。

然而,白杨能回上海吗?

她年方十八,涉世却已非浅,什么事都要三思而行。人活着,并不是全为了金钱,一味去追求舒适的生活,尤其是像她这样一个在艺术的长河里刚刚扬帆启航的女性,倘若离开了同仁的事业,民族的利益,擅自出走,那恰如孤帆离开了航道,难免会触礁沉没。

白杨接信后,马上禀告了沈浮等剧团负责人。白杨从沈浮那里了解到,上海沦为“孤岛”后,电影界的进步力量大都撤离了,几家主要影片公司的制作工作都陷于停顿状态。

只有张善琨的“新华”尚在继续拍片,拍的居多是色情恐怖的东西,完全是为着赚钱。张善琨确已发了横财,其他电影公司老板眼红得很,也想步他后尘。

明星公司老板张石川,一面不顾舆论的斥责,将已停映十年的十八集神怪武侠片《火烧红莲寺》又拿出来放映,一面利用原明星公司的小摄影棚,替一些投机性的公司代拍影片。《恐怖之夜》就是替明华公司拍的恐怖色情片、至于明星公司本身,基本上已毁于战火,无力复业。

当然,像白杨这样的明星回上海去,哪个影片公司都会抢着要,抢去当“摇钱树”,在日寇的铁蹄下,拍那些色情、神怪、封建反动的东西,白杨怎能干这样的事,她是决不会上这个当的。

正在这个时候,陈白尘从武汉回来了,他带来一个好消息:田汉、阳翰笙、洪深、赵丹等人成立了中华全国电影界抗敌协会,并要以电影为工具,与日寇作斗争。

白杨听着,禁不住问道:

“这么说,重返影坛又有希望了?政府当局设立了什么电影厂?”

陈白尘朝她笑了笑,扬起一张报纸,说:

“这是我从汉口带来的《新华日报》,上面有条消息,我读给大家听听。”

建设国防电影制片厂成立

电影为宣传利器,尤具教育机能,在国防意义上,它能唤起民众,动员全国民众参加抗战,更是一重要武器。自抗战展开以来,整个中国电影界,即在间接或直接战事影响中,几全部陷于停顿,电影从业员,除个别参加流动演剧队作宣传。作外,殊缺少统一的工作计划,积极从事国防电影作品之生产。我政府负责当局,有鉴于此,爰决设立中国电影制片厂,吸取全国电影界人材,从事国防电影之建设。兹悉该厂业已成立,工作人员除原有军事政训处电影股之全部人员加人外,明星公司之应云卫、袁牧之、陈波儿、舒绣文、王士珍、卡通专家万氏三昆仲,联华之黎莉莉、陈晨、许可、陈依萍等,新华之史东山、高占非等,均已加入工作。已拍摄之作品有史东山导演之《保卫我们的土地》,由魏鹤龄、舒绣文等主演;即将告成者,有袁业美领导高占非、黎莉莉主演之《热血忠魂》;在开拍中者,有阳翰笙编剧、应云卫导演、袁牧之、陈波儿主演之《八百壮士》……

白杨听有一大批同仁熟人已重返电影岗位,活跃在影灯之下,心里感到热腾腾的,恨不能马上投入他们的行列。

陈白尘完全理解她及其他影人的心境,就说:

“随着时局的发展,电影厂很快会迁到内地来,诸位男女影人会有用武之地的,请大家放心吧。不过,眼下,我们还得利用大小舞台,宣传抗日,这也是历史赋予我们影人的责任。再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上海业余剧人协会的朋友们,很快要来成都,与我们联合起来,在蓉城掀起一个宣传抗战的热潮。”

此时,白杨圆润的脸庞笑得像一朵绽开的白芍药。

1938年暮春季节,以上海业余剧人协会为骨干的抗日救亡演剧队,在沈西苓等人带领下,风尘仆仆赶到成都。

赵丹一来到朋友中间,就冲着白杨,手舞足蹈哼起了即兴杜撰的歌儿:

小杨,小杨,

还有咱怪模样的老板娘,

齐心辗碎路上的崎岖,

今朝相会在异乡。

莫道前路多艰难,

我们好比上沙场。

没有后退只向前,

演戏就是打东洋。

在一片欢笑中,两支队伍会合了,合并为“上海旅川业余剧人协会”。一个抗日话剧演出的热潮很快在成都掀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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