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的头一段,就是围绕这19个问题分组讨论。
王光美:分组讨论是按6个大区。
中央领导同志也分到小组参加讨论,少奇是到中南小组。
开始阶段的气氛很轻松。
白天开会,晚上经常有舞会或演出。
多数同志都是第一次来庐山,所以大家纷纷利用开会的间隙,游览观光。
少奇在1927年大革命失败后,曾到庐山养病。
30多年过去了,好多地方他不认识了,所以他也想到处看看。
一天少奇提出要到庐山顶上看看长江、鄱阳湖,我们就陪他上去了。
我们上去的路上,碰见毛主席正从上面下来。
主席远远看见我拄个拐棍,就喊了一声,好像是问我腿怎么啦?我说没什么。
后来又在另一些场合几次碰见主席。
当时我感觉主席情绪很好。
他还说这次是开一个“神仙会”。
我觉得,庐山会议前半段的情况确实是不错的。
不光气氛轻松,而且大家都在总结经验,纠正“左”的错误,准备形成文件贯彻下去。
照这个势头,可以开成一个很好的会议。
可惜中途逆转了。
到了7月14日,彭德怀同志给毛主席写了封信,对“大跃进”以来的工作提出了自己的意见,有些话在当时看来是讲得比较尖锐的。
一开始大家不知道彭总写信的事,因为是写给毛主席一个人的么!7月16日,毛主席把彭总的信加了个标题:“彭德怀同志的意见书”,在会议上印发。
大家这才知道彭总给主席写了封信。
彭总的信发到少奇同志这里的时候,先是秘书吴振英、刘振德同志他们看到了。
他们看了挺高兴,说彭老总的信写得好,代表了他们的想法,称赞彭总敢于提意见。
刘秘书还跑来把他们议论的情况和我说了。
我同少奇同志身边的工作人员相处很融洽,平时他们有什么意见都愿意同我讲。
会议开始转入讨论彭总的信。
在讨论会上,少奇同志没有对彭总的信直接发表意见。
他提出“成绩讲够,缺点讲透”。
这个意见得到大多数人的赞同。
7月23日早晨,会务组突然通知,上午召开全体大会,毛主席讲话。
原来会议没有这个安排,所以少奇头一天很晚才吃了安眠药入睡。
我一听是主席召集的会议,赶紧把他叫醒。
由于安眠药还在起作用,他迷迷糊糊的就走了。
我让警卫员扶着他下山,进会场。
少奇开完会回来,我就感到气氛不对了。
秘书吴振英同志是跟少奇同志一起去开会的。
他一回来就紧张地说:“毛主席发火啦!主席在会上对彭老总的信进行了严厉的批评。
我们议论了半天,竟然一点也没看出来。
”我也没想到突然起这么大的变化。
我的感觉,彭总的信中用了一个“小资产阶级狂热性”,这个话把毛主席惹恼了。
散会时,胡乔木同志跟少奇同志一起到了我们的住处。
乔木同志当时是中央书记处候补书记,在会上负责起草文件。
当时文件已经写出了初稿,叫《庐山会议诸问题的议定记录》,基本内容是纠正一些“左”的东西。
乔木对我说,他也是昨晚吃了安眠药,早晨被叫起来开会,到现在还晕头转向,就跟着少奇同志来了。
我说:“现在已经中午了,就在这里吃午饭吧!”这样,就在我们住的地方的小餐厅里,少奇、乔木,还有我,我们三个人在一起吃中饭。
吃饭的中间,我听他俩议论文件的事。
乔木说,现在情况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原来的那个文件还行不行?要不要继续搞下去?少奇说:文件你们还是接着写。
后来会议上就开始批判彭老总了,说他是右倾机会主义,反党小集团。
因为黄克诚同志(当时担任中央书记处书记、解放军总参谋长)、张闻天同志(当时担任中央政治局候补委员、外交部常务副部长)、周小舟同志(当时担任中共湖南省委第一书记)支持彭总的意见,所以他们也在被批判之列,说他们是反党集团的成员。
张闻天等同志曾来找少奇同志,说:这些情况我们上山后都给毛主席谈过,毛主席还称赞我们谈的好,现在怎么又批我们呢?少奇不知说什么好,只说:“你们好好听一听大家的意见吧!”事实情况是,许多发言并不是讨论他们发表的意见,而是算起历史旧账来了。
少奇同志一直惦记着原来的那个文件。
他又找乔木,说,他提议,把反右倾的文件只发到省一级,不要向下传达,同时搞一个继续纠正“左”的错误的文件,发到县以下单位。
少奇要乔木在起草文件时向毛主席转达他的提议。
但会上批判彭总的火药味已经越来越浓了,乔木没敢向毛主席转达少奇的提议。
后来在1962年的七千人大会上,少奇同志在总结经验时说到:如果当时上面反右,下面仍反“左”,情况要好多了。
毛主席听说这事后批评胡乔木同志:“党的副主席叫你写完,你就该写嘛,不写是不对的。
”可事实上,如果真的继续写出一个纠“左”的文件,后果很难设想。
中间有一天的下午,大概是7月二十几号,毛主席的卫士给我们办公室的刘振德秘书打来电话,说毛主席邀请我到芦林水库游泳。
我有点意外:毛主席怎么突然约我游泳?又一想,主席可能有别的事,就赶紧找出游泳衣。
临出门前我觉得有点冷,又找了双丝袜穿上。
少奇看我一眼,说:“噢,还穿丝袜!”芦林水库离毛主席住的“美庐”很近。
庐山会议期间毛主席经常来这里游泳,有时就邀请一些别的同志和他一起游,随便聊一聊。
听说上一天王任重同志就应邀来这里同主席一起游泳。
我到芦林水库的时候,毛主席和一些同志正在游泳。
我和主席打了个招呼,就下去游了。
我问主席:“看我游得怎么样?”主席说:“你游得及格。
”后来休息的时候,主席又关切地问我:“少奇同志身体怎么样?”我告诉他:“少奇同志犯了肩周炎,还没有好。
最近因为工作繁忙,他感到很疲劳,所以到了这里也没有参加什么活动。
”毛主席听完后,认真地说:“请你转告少奇同志,不要搞得那么紧张嘛!开完会后让他找个地方休息休息。
”少奇同志这一段确实很紧张。
毛主席批了彭总的信以后,少奇显得心情沉重,整天关在办公室里不出来,不是看材料就是想问题,什么娱乐活动也不参加,每天要吃很多安眠药才能入睡。
有一天凌晨,少奇吃了安眠药之后,又看了一会儿文件,站起来上厕所,突然“啪”一声摔倒在地上,而且他自己没有反应,不知道爬起来。
我吃了一惊,赶紧打电话叫工作人员过来。
大家七手八脚把少奇抬到床上。
医生迅速为他号脉,量血压,没发现不正常,大家才松了一口气。
少奇还是迷迷糊糊地睡着。
医生估计他是吃多了安眠药。
下午少奇起床,我告诉他当时的情形,他笑了笑说:“我不知道。
”总之,会议的气氛是越来越紧张了。
林彪7月29日也上了庐山。
他一发言就把调子上得很高,说彭德怀同志是“野心家、阴谋家、伪君子”。
毛主席又提议,要原来留在北京的一些中央和军队的干部上庐山,召开八届八中全会,通过决议。
从北京新上庐山的干部不少,具体我也记不清了,只知道有薄一波、刘澜涛同志,因为我们家的孩子丁丁、涛涛、平平正好放暑假,就搭他们的飞机也来了庐山。
这期间毛主席又几次约我去游泳。
有一天毛主席的秘书徐业夫同志来电话通知我去游泳,正好我去看含鄱口了,不在住地,徐业夫同志还坐了汽车来找我。
后来江青也上了庐山。
她是从广州过来的,还带了几个帮助她摄影的摄影师。
她上山后,整天忙着选景拍照。
有一天,毛主席通知我和孩子们去芦林水库游泳。
我们到了那里,见到江青,还有江西省委书记杨尚奎同志的夫人水静、安徽省委书记曾希圣同志的夫人余叔也来了。
大家说说笑笑,江青还为我们照了张合影。
不一会儿,不知什么人打来电话,告诉江青说天上的云彩过来了,请她快去摄影。
原来她已经在庐山仙人洞选好了景,派人在那里等着,云彩一来就去照。
江青立即撂下我们走了。
于是我们就下水库游泳。
毛主席也游了。
游完泳上来已经是晌午,主席留我们吃饭。
饭摆好了,江青还没有回来,催了两次,仍不见踪影。
大家说:“请毛主席先用餐,好早点休息,我们等江青同志来了再吃。
”毛主席说:“咱们一起吃吧!”大家刚坐好,江青回来了。
她一见这场面很不高兴,立即沉下脸来,生气地说:“文章是自己的好,老婆是人家的好。
”主席哈哈一笑,不好说什么。
我没想到,江青当着这么多人还有孩子们的面,说出这样的话,很是意外,只好装没听见,忙给她让座,问她摄影的情形,才使她平静下来。
后来,毛主席为江青那天拍的庐山仙人洞照片题了“暮色苍茫看劲松”的诗。
庐山会议中间发生180度的转变,实在很遗憾。
为什么会这样?我认为有很多因素。
彭总的有些话确实说得不够妥当,例如说当年在延安召开的华北会议骂了他40天的娘,中国的严重问题也许要苏联红军帮助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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