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珏听我语气不善,眨巴着眼睛看着我,轻轻问道:"周周,你生气啦?"我哼了一声,又为自己倒满了酒,一气喝去大半杯,黄珏按住我的手,笑着说:"哎呀…你是不是吃醋啦?你也会吃醋呀…哈哈,好可爱呢。"我狠狠瞪了她一眼说,可爱你个头。黄珏笑地越发灿烂了,说:”那,你可不要吃醋哦,我告诉你实话吧,星期一Eric要送我回去,我可没答应呢。最后我是自己坐车回家的。"说完,睁着两只大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我看。"真的吗?”我象是个就要溺死的人,忽然间抓住一根木头一般。黄珏很认真的看着我,点了点头。
听黄珏这么一说,我倒有些不好意思,不禁用手摸了摸头,却忘了我吃龙虾的时候没戴手套,满手的辣椒和油腻。一摸之下,满头都是。黄珏见了,格格地笑了起来,一边就拿出纸巾,走到我身边,帮我擦拭头上的油腻,边擦边说:"周周,我肯定会乖的,你也要对我好哦。”我点点头,黄珏焉然一笑,忽然问:"那你星期二还来接我下班不?"这个时候,我哪有说不的道理,于是满嘴答应着,说一定一定,这个一定要接的。
吃完饭送黄珏回去,我来到了中海家,中涛来开的门,一见是我,中涛悄悄说:"周周,快来劝劝大哥吧,他正在发火。"我皱眉问:”怎么啦?"中涛叹了一声道:”心情不好吧。"我点点头,走进房里。中海的老妈正扶着额头,坐在床边,中海躺在床上,一脸怒气。见我进来,中海缓了下脸容,咳了一声,低头道:"周周,你来啦。”我点了点头,中海的老妈见我进来,象见了救星似的,赶紧站起来说,"你先坐,劝劝中海吧,他最近火气可大呢。哦对,我给你倒杯茶去。”说完就走出房间。我坐在床边,看着中海,中海叹了口气,别过脸去说:"周周,你们以后都不用来看我了。"我说那怎么可能,你别说傻话啦。中海说:"我已经是个废人了,今后什么都干不了了。整天只能睡在床上。你们还来找我做什么。”我拉着他的手说,想安慰中海,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我拉着中海的手,半天说不出一句话。中海叹了口气,轻轻把手挣脱开,对我说:"周周,我知道你不会忘记兄弟,以后要有空,就来陪我喝喝酒吧。”我鼻子一酸,强笑道:"喝酒啊,你一向不是对手啊。"中海摇头道:"还有一件事。”我回过头,揉了下眼睛,笑道:"怎么呀?"中海认真地看着我:"周周,这次涛涛帮我硬出头,我也没办法阻拦,事情已经闹成这样了,唉…你无论如何要帮他一帮,要是小飞找上他的话。从今以后,我这个大哥再也没办法象以前那样罩着他了…"说到这里,中海长吸了一口气,抬头望着天花板,我看见一滴眼泪,从他眼角慢慢滑落。我心头一痛,很不忍心地回过头去。不愿再看。这个当年的硬汉子,如今缺了条腿,就要在这张床上了此一生,此情何忍,此景何堪… 这样的要求,又岂是我能够拒绝的?
走出中海家门,我深深呼吸了一下,想起中海所托,我知道,自己是再也无法与这些事情脱开干系了。我也清醒的知道,现在的自己,想要做到这些事情,其实和中海一样孤独无所依靠,毕竟,我不在这江湖太久了,老兄弟老朋友只能帮我一时,却不能帮我一世。我想了想,掏出电话,犹豫了一会,拨通了黄毛的电话:"黄毛,是我。”我嗓子有些嘶哑,咳了一声继续说:"明天我想见伟刚一次,你帮我安排一下。”黄毛听我这么一说,有些惊讶,问:"你要去见伟刚?”我说是,这样下去,迟早要和伟刚见面的,与其他来见我,不如我去见他。黄毛叹了口气,道:"那好,既然你想妥了,我就帮你安排去。”
四月五日,清明节.宝山灰蒙蒙的天空被细雨笼罩着。
下午一点,我来到了伟刚家里…进门,伟刚和黄毛都在,见我进来,伟刚微微一笑,站起身来端详我良久,说:”两年不见,胖了些啦。"
我点头道:”是啊,整天吃吃喝喝没事可干,当然胖了。"
伟刚走过来一拍我肩膀,说:”走,现在就走。"
说着向门外走去.我颇有些摸不着头脑,问黄毛,这是要去哪里?”黄毛说我也不知道,伟刚说今天是清明,要去祭一个朋友.伟刚在门外喊着:”你们两个快出来.老鼠已经到了。"
我走出门外,看到老鼠开着那两面包车,已经等在了门口.上了车,我问伟刚:”黄毛说要和你一起去祭个朋友,那人是谁呀。"
伟刚看了看我,叹口气道:”是我以前的一个好朋友,前两年死的.葬在了罗店.每年清明,我都会去他坟上拜一拜。"
窗外的雨渐渐有些大了,雨珠啪达啪达地打在车窗上,伟刚出神地看向窗外,喃喃自语道:”怪天气,清明下那么大的雨。"
我转头看看黄毛,只见他也正若有所思地低头想着什么.过了会,黄毛凑过脸来,在我耳边轻道:”石磊就葬在罗店。"
石磊曾是我的一个恶梦, 然后在我渐渐以为自己会忘记这个恶梦的时候, 又重新显现, 如一块硬帮帮的石头, 重重地砸向我。
那也是个下着小雨的下午,泥泞的街道, 枪声, 和喜东哥忧怨的眼神。
最终我没有在伟刚的安排下去赴那个约会, 逃脱了一次本该属于我的死亡…我看着坐在前排的伟刚,他略侧着脸,沉默地看着窗外,这个令人恐惧的家伙,究竟在想些什么?
伟刚是我见过的最难猜测,最令人害怕的人,他总是不动声色, 却又会在不经意间作出令人意向不到的决定.他从未在我面前流露出好勇斗狠的神色和举动,但却让我无时不刻都感觉到他身上那股狠劲… 几年前,伟刚还只是宝山一个靠混街头吃饭的人,然后他和石磊结识,到接刀杀人解决石磊成为老大,再到如今,控制了宝山地区的黑车市场… 我从未在他身边其他人身上,看到过有他这种气质的, 这是两年前我退出的原因, 我也是一个敏感的人,我能感觉到,伟刚就如同一把刀一般时时刻刻悬挂在我脖子上方,似乎随时都能把我解决… 比如今天, 他带我去石磊的坟前,就是为了解决我吗? “不会,”我又暗暗告诉自己,”如果伟刚知道那件事,想要解决我的话,两年前我已经就没命了。"
那今天伟刚让我去石磊坟上,是为了什么呢…
到了罗店,雨势渐小,我和伟刚,黄毛三人随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走进了墓园。
伟刚带着我们在拥挤的墓地熟悉的穿绕着, 来到了一块墓碑前停下, 转头对我们说, “到了,就是这里。"
说完,收起手里的雨伞,搁在一边。
从黄毛手里接过一个包。
解开拿出供品放在碑前… 我定睛看着那块墓碑.上面果然写着石磊的名字。
碑是他妻子立的。
伟刚把供品在墓前陈好,站直拜了几拜,然后看着我和黄毛,淡淡地说:”这是你们以前的大哥, 也过来拜一下吧。"
黄毛看了我一眼,走上前去,拜了三下.后退一步.
雨下得小而细密, 仿佛浴室中潮湿的雾气,把我的头发浸湿, 雨珠又顺着我的额头流下,流过眼角和鼻梁,象泪水一样聚留在下颌,却不知道这味道是否也是咸的,我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走到石磊墓前,深深鞠了三个躬.起身看向伟刚.只见他疲倦地看着泥泞的地面.叹了口气.抬头道:”周周,你知道伟刚是怎么死的吗? “我听他这么说,心里一下紧张起来,摇头道:”具体不知道呀,听说是在那次和人交易的时候被对方打死的。"
伟刚看着我,看了半天,忽然笑了起来,说:”你小子,倒是个福星啊,那次本来你要和石磊一起去的,后来路上被人撞到了去不了.幸亏你没去,否则今天,这里又要多一块碑了。"
说完从手里的包里那出一小罐油漆,一支毛笔,蹲了下去。
开始涂描墓碑上的红字。
边涂边说:”周周,你想回来和我一起干是吧, 那就好好跟着我, 以后有我吃的,就有你的。
我会好好待你的。"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回头笑道:”你有个兄弟叫锋锋吧。"
我点头道是啊,伟刚点点头又回过头去继续涂着墓碑.一边说:”他有个大哥叫李喜东吧。"
我听到伟刚提到喜东的名字,心里一震, 他…他怎么知道? 莫非…
伟刚涂完最后一笔,直起身体, 后退一步,端详着墓碑.过了会,他点点头说:”老石死了有两年了,这两年清明,我都会来看一看他.人死了,我们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我总希望我们还活着的兄弟,能够过得好一点,不要出什么意外,我也不希望在这里看到更多的兄弟。"
说完,伟刚有意无意地看着我.我点点头道:”伟刚哥,既然今天我又来这里找你,就会好好和你一起干。"
伟刚笑着点了点头,走上一步,摸了我摸的头,道:”那就好,黄毛和你是好兄弟, 我想你以后也可以象黄毛一样帮着我…”
回到宝山, 黄毛拉着我,说要一起吃饭。
我们来到了盘古路上的一家小饭店里点了酒菜坐下.我问黄毛:” 伟刚知道石磊的那件事情了吗? 他怎么会知道喜东的名字。"
黄毛摇头道:”这两年,他从来都没有在我面前提起过那件事。
但是今天伟刚既然这么说了, 唉…我看他可能早就知道了那天你安排的事情。"
“伟刚已经知道了吗…”我喃喃自语道。
黄毛喝了口酒,说:”伟刚这人做事情很厉害,他知道这件事也不足为奇,只是…”黄毛皱眉道:”他既然知道了,又怎么从来都没对你做过什么呢? “ 我摇头道:”这是当然,他不敢对我怎么样的,至少在明处他不敢这么做。"
黄毛不解地看着我, 我说:”当年做掉石磊这件事情,本就是他暗地里摆的一道,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了是他害死了他的兄弟, 他还怎么混? 而我活没活着其实对他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会把这件事情捅出去。"
黄毛点头道:”没错,所以伟刚下午对你说这么一番话。
但你自己还是要小心。"
我点头道:”我知道, 这次我重新跟了伟刚,是想好好做一番事情的, 我想要好好混出个人样, 我可不想就这么死去。"
黄毛笑着说:”周周, 那我们兄弟一起干。
以后把整个宝山都搞定了。"
“宝山?”我笑道:”现在可不是拍上海滩,还是要想办法多找点钱,这才是真的。"
第二天中午,我正在网吧坐着玩游戏,忽然黄毛打来电话。
“周周,告诉你个好消息.伟刚让你以后还是去漠河路那里。"
“是吗?” “光头郭敬那些兄弟这两年都挺想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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