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夫塞知道,是该回首都的时候了。一方面,离开太久萨理德会生气。另一方面,迪博现在是国王了——肯定会发生很多事情!
第一次离开卡罗部族到首都的时候,阿夫塞跟着一支角面商队,走得很慢。但这一次,每个部族都必须选送贡品献给新国王,因此卡罗部族组织了一小队人马,骑的是最快的奔跑兽。阿夫塞向贡品队提起了他和迪博的朋友关系,于是被邀请加入这个小队。他非常高兴:可以把旅途时间缩短三分之二。
他们乘骑的奔跑兽和卡登的坐骑有点相似:滚圆的身体,坚硬的尾巴,跨幅很大的长腿,长脖子,小脑袋,大眼睛。但它们属于内陆种群,皮肤是平淡无奇的粉棕色,眼睛是绿色而不是金色,喙嘴闪着黑光。
阿夫塞爬上去,在鞍座上坐好。柔软的尾巴缠着奔跑兽那坚硬的尾巴,通过摆动尾巴来指挥奔跑兽朝什么方向走。尾巴缠在一起还可以帮助阿夫塞稳稳地坐在兽背上,即使快速奔跑也不至于摔下来。
队伍里还有三个人:塔尔—朵尔图,卡罗部族的族长;德特—扎玛尔,卡罗部族的高级祭司之一;以及帕司—德拉沃,阿夫塞毫无根据地推测这个人可能是自己的血缘父亲。德拉沃是卡罗部族中最有本事的猎人,他负责保证小队在旅途中有东西吃。
随着一声“拉塔克!”的叫喊,他们在黎明时分出发了。阿夫塞用尾巴拍打了一下奔跑兽,奔跑兽立即甩开两条长腿大步前进,地平线也随之上下晃动。阿夫塞在戴西特尔号上经历过大风大浪,这时却发现,如果没有奔跑兽快速运动带来的凉风,他非被这种上下颠簸弄呕吐不可。他用手臂紧紧抓住它的长脖子,竭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由于惊吓,他本能地想张开爪子,但又提醒自己不要这样,以免抓破奔跑兽的肌肤。
到了中午,阿夫塞的胃部痉挛有所缓解。骑在他旁边的扎玛尔教给他一个小技巧,就是尽量使自己的呼吸和奔跑兽的步伐保持一致:当它移动左脚的时候吸入空气,与它的右脚踢进泥土的时候呼出空气。渐渐地,阿夫塞掌握了奔跑兽跑动的频率。大家下来让奔跑兽休息的时候,阿夫塞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仍然晃个不停。
没吃没喝连续走了一整天,晚上睡觉时,头上已是繁星满天了。阿夫塞抬头看着巨大的天河,想弄懂它到底是什么。卫星们仍然在起起落落。他思绪奔涌,想知道天空中所有的秘密。最后,他疲倦了,沉醉在美丽的夜色中,愉快地睡去,无梦一觉到天明。
奔跑兽是一种闪猛的野兽。以它们奔跑的速度,四只兽紧密协作,可以捕获相当大的猎物,喂饱自己。
早晨的时间不能浪费。一头头坐骑呆滞不动,看来是吃饱了。休息一会儿后,它们又被驱赶着出发了。
小队沿着克雷布河走了很多天。河流弯弯曲曲向前流着,阿夫塞一边看,一边想:自己从前是怎么回事,竟然相信覆盖着世界表面的水体是一条河,只不过比眼前的克雷布河大一些。人人都那么相信这一点。
终于,他们离开了阿杰图勒尔省,来到玛尔图勒尔省的平原地带。几天过后,帕司—德拉沃宣布,他要去捕捉一种特殊的动物当晚餐:一只“尖齿颚”。
阿夫塞磕磕牙齿,坦率地说:“尖齿颚?没有哪个昆特格利欧恐龙能抓到它。它跑得太快了。”
“啊哈。”德拉沃说,“但是奔跑兽能赶上它。”
阿夫塞的胃里一阵翻腾。吃被另一种动物杀死的猎物?德拉沃从阿夫塞的脸上看出了他的心思。他磕了磕牙。阿夫塞发现自己也经常这样磕牙:先响亮,随即低下来,跟自己的笑声差不多。“不用担心,孩子。我们亲自去捕猎,只不过骑在奔跑兽的背上罢了。”
他们果真这样做了。尖齿颚是“陆地”食肉动物中很少见的四足类。它在草原上捕猎,杀死雷兽和铲嘴。它的脚上有肉掌,跑起来悄无声息。这种动物脸形狭长,两颗长而弯的獠牙从下颚向上伸出。阿夫塞听说它的肉很鲜甜:现在可以亲口尝尝了。
扎玛尔和朵尔图没有参加这次行动。德拉沃很快便发现了尖齿颚的踪迹。他和阿夫塞骑上他们的两足奔跑兽,朝尖齿颚的必经之路出发了。
大半个上午都花在追踪这个家伙上。终于,他们看见它了,长着鳞片的棕色肩膀在草丛后面若隐若现。德拉沃做了个手势,表明可以发动攻击。他们的坐骑猛地朝尖齿颚冲去。猎物抬起头来,发出一声黏湿而尖利的嘘声,跳起来朝远处逃去。
尖齿颚是食肉动物,原本是奔跑兽的天敌。德拉沃他们花了很多时间去训练奔跑兽,使它们愿意追逐尖齿颚,而不是躲开它们。它们追得可真猛啊!阿夫塞身下的坐骑飞速狂奔,他拼命稳住自己,尾巴和奔跑兽的尾巴紧紧缠在一起。狂风扑面而来,风势大得难以想像。
尖齿颚钻进高草丛中,只有趁草叶波动时,才能在叶片间隙中看见它的部分身躯。
他们不断向猎物逼近。
尖齿颚突然一个急转弯。阿夫塞不明白它为什么要这样做,但相信对方的动物本能。他自己的尾巴猛地一拽,命令坐骑随着尖齿颚马上转弯。经过食肉动物转弯处时,阿夫塞发现地面上有道裂沟。如果他没有改变方向,坐骑肯定会绊倒,甚至会摔断双腿。
德拉沃的坐骑斜着冲了过来,从左边靠近尖齿颚,阿夫塞也从右边飞奔过来。猛然间,德拉沃从坐骑上纵身跃起,阿夫塞也飞身前扑。大地扑面而来,快得令人头晕目眩。阿夫塞跃到尖齿颚肩上。但德拉沃没有对准目标,一头栽在地上,尖齿颚肩背上只剩下阿夫塞一人。
阿夫塞的尖爪抓进尖齿颚的皮肤。
只需一口……
尖齿颚脖子一弯,想把阿夫塞摔下来。阿夫塞的上下颌猛然一合,朝着尖齿颚的头和身体相连处狠狠咬下去。咔嚓一声,他一扭身子,咬断了这头四足动物的脊椎。
正在挣扎的尖齿颚停止了反抗,顺着惯性向前冲出几步,砰地瘫倒在地。阿夫塞被弹了起来,但他仍然没松口。德拉沃爬了起来,朝阿夫塞和尖齿颚躺倒的地方奔来。
“这么小,技术却这么棒!”德拉沃大叫着。他是真心高兴,并没有因为自己没有亲手杀死尖齿颚而沮丧,“我从没见过这样的事!”
他盯着阿夫塞,仿佛有些疑惑,随后用左手作了个奇怪的手势:第二和第三指上的爪子伸出,第四和第五指张开,拇指压在手掌上。
阿夫塞熟悉这个手势,和戴西特尔号舱门上五猎手雕刻画像上的一样,克尼尔也在他面前比划过这个手势。但他刚刚遭到两次撞击——第一次是撞上尖齿颚的厚皮,第二次是这家伙倒在地上带来的冲击——脑子晕晕乎乎的,不太清楚自己在干什么。阿夫塞心不在焉地重复了一遍这个手势,但仍然弄不明白这傻乎乎的比划意味着什么。
德拉沃却似乎欣喜万分。“我去叫其他人。”他说着,深深地鞠了一躬。
阿夫塞觉得不必傻等其他人。他撕下一大块肋腹肉。肉味确实鲜甜……
剩下的旅途平淡无奇。阿夫塞每天都在星星陪伴下睡去,头顶上是明朗的苍穹。只有下雨时才住进德特—扎玛尔带来的一顶帐篷里。穿过奇马尔火山的山口后,首都的石头和土坯建筑物终于出现在他们眼前。
终于到家了。阿夫塞想。他磕了磕牙,这才发现自己的变化。他很高兴去了卡罗部族,但它已经不是他的家了。他的家在首都。他非常高兴自己回家了。不过,等见了他的老师、首席宫廷占星师塔科—萨理德后,阿夫塞怀疑自己还会不会仍然这样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