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几句说得挺漂亮的。”贝思看着屏幕中自己的形象说道。
“在当时情况下听起来也不错,”诺曼说道,“使她保持镇静嘛。”
在屏幕上,贝思问蒂娜:“你怕蛇吗?”
“我倒不在乎蛇。”蒂娜回答道。
“哦,我见到蛇就受不了。”贝思说道。
贝思把录像带停了下来,朝诺曼转过身子。“看上去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不是吗?”
“我也正这样想。”诺曼说道。
“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们已经活够了?”
“我想,这意味着我们危在旦夕。”诺曼说道,“你为什么对这录像带如此感兴趣?”
“因为我没有任何更有意义的事可做,而且,要是我不使自己忙忙碌碌,我会大叫起来,造成一个女性常有的场面。你已经看我出了一次丑,诺曼。”
“是吗?我并不记得有什么此类场面。”
“谢谢你。”贝思说道。
诺曼注意到实验室的角落里有一条毯子放在躺椅上。贝思还把工作台上的一盏灯取下,挂在了毯子上方的墙上。“你现在睡在这儿吗?”
“是的,我喜欢在这儿睡。在简体的最高层——我感到就像是个水底世界的女王似的。”她微微一笑。“有点儿像人们小时候游戏的树屋。你还是小孩的时候,有过树屋吗?”
“没有,”诺曼回答道,“我从来没有玩过树屋游戏。”
“我也没有玩过,”贝思承认道,“不过这是我的想象。要是我当年有的话,就是这个模样的。”
“看上去很舒适,贝思。”
“你以为我精神崩溃了吗?”
“不。我只是说,这儿看上去很舒适。”
“如果你以为我精神崩溃了,你可以告诉我嘛。”
“我认为你的情况良好,贝思。蒂娜怎么样?你看过她的伤口了?”
“是的。”贝思皱起了眉。“我还看见了这些东西。”她用手指了一下实验室工作台上玻璃器皿中一些白色的蛋。
“又有蛋了吗?”
“蒂娜回舱的时候,这些蛋就附着在她的工作服上。她的伤口上也都有这种蛋,还有那股气味。你还记得我们把她拽进来时的那股气味吗?”
诺曼记得很清楚,蒂娜身上有一股强烈的阿摩尼亚味儿。她几乎就像是在阿摩尼亚水中泡过似的。
贝思说道:“据我所知,只有一种动物是那样散发出阿摩尼亚味的。Archieuthissanetipali。”
“那是什么?”
“一种巨型鱿鱼。”
“攻击我们的就是这种鱿鱼?”
“我认为是的。”
贝思解释道,人们对这种鱿鱼知之甚微,因为人们得以研究的标本,都是被海水冲上海滩的死动物,通常处于迅速腐烂的状态,且冒出一股浓浓的阿摩尼亚味。在人类历史的大部分岁月里,这种鱿鱼被视为神秘的海兽,就像北海巨妖一样。但是1861年第一份可靠的科学报告出现了,那是由于一艘法国战舰捞起了死动物的破碎残骸,还有许多被杀死的鲸鱼,身上都带有巨型吸盘造成的伤痕,那是海底搏斗的明证。鲸鱼是人们所知唯一捕食巨型鱿鱼的动物——唯一体积庞大得足以成为捕食者的动物。
“到目前为止,”贝思说道,“人们在世界各大海域观察巨型鱿鱼,它们至少有三种明显的类别。这种动物可以长得很大,重达1,000磅或是更多。它的头部将近20英尺长,冠部有8条臂。每条臂长达10英尺左右,上面有一长排吸盘。冠部中央是嘴,带有锐利的喙,就像鹦鹉嘴一样,但下巴有7英寸长。”
“莱维那撕裂的工作服?”
“是的。”贝思点点头,“它的嘴是一团突起的环状肌肉,因此当它嚼东西时,就扭曲成圈状。而它的齿舌——鱿鱼的舌头——有着粗糙的、锉刀般的表面。”
“蒂娜提到它像一片叶子,一片棕色的叶子。”
“这种巨型鱿负有两条触须,向外延伸时比它的臂还长,足足有40英尺长。每条触须的末端是平坦的‘前足’或是‘掌’,看上去就像一片叶子。这前足就是鱿鱼用来捕捉食物的工具。前足的吸盘上长着一圈又小又硬的甲壳质,那就是你看到伤口四周有一圈齿痕的原因。”
诺曼问道:“那么你怎么才能对付它呢?”
“唔,”贝思答道,“从理论上讲,尽管巨型鱿鱼体积庞大,但它并不特别强壮。”
“理论上就没有别的说法了?”诺曼说道。
贝思点点头。“当然啰,没有人知道这些鱿鱼有多强大,因为人们从来没有接触过一条活的嘛。我们或许很荣幸地是第一批活巨型鱿鱼的见证人。”
“不过,它还是会被杀死的啰?”
“我觉得这是轻而易举的事。鱿鱼的脑子在它的眼睛后面,有将近15英寸宽,其尺寸如一只大的餐盘。倘若你把炸药对准鱿鱼这个部位的任何地方,就几乎可以摧毁它的神经系统,因此它就会死去。”
“你认为巴恩斯把那条鱿鱼宰了吗?”
贝思耸耸肩。“我不知道。”
“这个地区的巨型鱿鱼不止一条吗?”
“我不知道。”
“我们还会遇到吗?”
“我不知道。”
来访者
诺曼走下梯子,来到通信舱,瞧瞧他是否能和杰里对话,可是杰里没有反应。诺曼准是在控制台前的椅子上打了个盹,因为当他猛地抬头往上看去,他吃惊地发现,就在他的身后,站着一个身穿制服、身材修长的黑人水兵,正从他的肩膀上方看着屏幕。
“情况如何,先生?”那水兵问道。他的神态十分安详。他的制服熨得很挺。
诺曼感到极为振奋。这名水兵来到居留舱能说明一件事——海面舰艇已经返回!这些舰艇回来了,派了潜艇到海底来接他们回去!他们都将得救了!
“水兵,”诺曼说道,一面使劲地握着他的手,“能见到你真令人高兴。”
“谢谢你,先生。”
“你什么时候来的?”诺曼问道。
“刚到,先生。”
“其余的人知道了吗?”
“其余的人,先生?”
“是的。我们一共,呢,还剩下6个人。有没有告诉他们你来这儿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先生。”
这个人无精打采,诺曼觉得十分奇怪。水兵环视着居留舱的四周,同时,诺曼也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屋内一片潮湿,控制台被严重破坏,墙上到处是泡沫。看上去就像他们刚经历了一场战争似的。
“我们刚才经历了一场灾难。”诺曼说道。
“我看得出来,先生。”
“死了三个人。”
“听到这消息,我深感遗憾,先生。”
又是那种平淡乏味的腔调。他是不是很得体?他是否为迫在眉睫的军事法庭审判担心?或是其他什么原因?
“你是从哪儿来的?”诺曼问道。
“哪儿来的,先生?”
“哪艘潜艇。”
“哦。海上大黄蜂号,先生。”
“现在正在海面上吗?”
“是的,先生,正在那儿。”
“唔,我们走吧,”诺曼说道,“去告诉其他人你在这儿。”
“是,先生。”
那水兵走了。诺曼站在那儿高声叫道:“好哇!我们得救啦!”
“至少他并不是一个幻觉,”诺曼盯着屏幕说道,“他就在监视器中,和真人一样大小。”
“是的。他在这儿。可是他会上哪儿去呢?”贝思问道。在过去一小时里,他们搜遍了整个居留舱,没有那个黑人水兵的踪迹。舱外没有潜艇的影子,也没有出现海面舰艇的迹象。他们送往海面的气球表明,风速为80节,浪高30英尺,最后电线啪的一下断了。
那么,他是从哪儿来的呢?他又到哪儿去了呢?
弗莱彻在控制台上工作着。数据资料出现在屏幕上。“这是怎么回事?现役舰艇记录表明,近来没有任何舰艇取名为海上大黄蜂号的。”
诺曼说道:“这儿到底发生什么事啦?”
“也许他仅仅是一种幻觉。”特德说道。
“录像带上是不会出现幻象的,”哈里说道,“而且,我也看到了他。”
“你看到他了吗?”诺曼问道。
“是的。我刚醒来,做了个梦,梦见我们得救了。当时我正躺在床上,忽然听到脚步声,他走进了屋子。”
“你和他说话了吗?”
“说了。不过那人很滑稽。他很呆板,有点讨人厌。”
诺曼点点头。“你可以看得出来,他有点儿不正常。”
“是的,你看得出来。”
“可是他从哪儿来的呢?”贝思问道。
“我可以猜想到一种可能性,”特德说道,“他从大球中来,或者,至少他是大球制造的。是杰里制造的。”
“杰里干吗要那样做?来侦察我们吗?”
特德摇摇头。“我一直在思索这个问题,”他说道,“在我看来,杰里有创造事物的本领——制造动物。我认为杰里并不是一条巨型鱿鱼,然而杰里创造了那条攻击我们的巨型鱿鱼。我认为,杰里并不想攻击我们。根据贝思告诉我们的一切,一旦杰里创造了那条鱿鱼,那么鱿鱼就会攻击居留舱,因为它以为这些筒体就是它的死敌——鲸鱼呢。”
大伙儿皱着眉头,听着特德的设想。对诺曼来说,要解释这件事太容易了。“我觉得存在着另一种可能。杰里是怀有恶意的。”
“我不信,”特德说道,“我不信杰里怀有恶意。”
“他的行为肯定带有敌对情绪,特德。”
“可是,我觉得他并非蓄意与我们为敌。”
“不管他是什么动机,”弗莱彻说道,“我们最好别再遇到第二次攻击,因为居留舱的结构无法再抵御攻击。维生系统也是一样。”
“在第一次攻击之后,我得增大气压,”弗莱彻说道,“目的在堵住裂缝。为了不让海水灌入,我不得不增大舱内气压,使它大于舱外的水压。这样做虽挡住了海水进舱,然而这意味着气体通过裂缝大量外泄。一个小时的修复工作,耗费了几乎16小时所需的储备气体。我一直在担心,我们的空气会不够用。”
一时间谁也不说话。大伙儿都在考虑这番话的内在涵义。
“为了弥补这部分损失,”弗莱彻说道,“我已经把舱内气压降低了3公厘。目前我们的气压稍微偏低,不过,我们应当没有不适的感觉。我们的空气可以使我们坚持到最后。但是,在这种条件下,倘若再来一次攻击,我们就会像啤酒罐一样被压垮。”
诺曼不喜欢听到任何有关此类问题的谈话,可是在此同时,弗莱彻的能力又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他思忖道,弗莱彻是他们必须利用的一个人才。“要是我们再遇到一次攻击的话,你是否建议我们采取什么措施呢?”
“唔,我们在B号筒体内有一种称做HVDS的东西。”
“那是什么?”
“高压防御系统。在B号筒体内有一只小盒子,它使筒体的金属墙始终带电,以防止金属电解腐蚀。电压非常低,使你感觉不到。然而,与这只盒子相连的还有一只绿盒子,那就是高压防御系统。这实际上是一只弱电流升压器,能向筒体表面输送200万伏特的高压电流。这种电流对任何动物来说,都会感到不舒服。”
“我们原来为什么没有使用呢?”贝思问道,“巴恩斯为什么不使用它,而冒险——”
“——因为绿盒子也存在着问题。”弗莱彻解释道,“首先,这只是一种理论的假设。据我所知,在海底实际工作环境里从未使用过。”
“是的,可是它一定进行过试验。”
“不错。在每次试验中,它都在居留舱内引起火灾。”
又是一阵沉默,大伙都陷入了沉思。最后诺曼问道:“火势很凶猛吗?”
“火会烧着绝缘层,墙内的垫料。”
“那火会使垫料脱落!”
“我们在几分钟内就会团热量散失而死去。”
贝思问道:“火灾会造成多大灾难?火需要氧气才能蔓延,可是我们在海底的空气中,只有2%的氧气。”
“不错,哈尔彭博士,”弗莱彻说道,“但空气中的氧气实际含量不停地在变化。居留舱的结构使它在短时间里输氧高达16%,每小时4次。这完全是自动控制的,你无法改变它。要是空气含氧量那么高,火就会熊熊燃烧——比海面上还要快三倍。那就很容易失去控制。”
诺曼环视了一下筒体四周。他看到墙上挂着三台灭火器。现在他想到这一点,才发现居留舱内各处都安放着灭火器。原先他怎么也不会注意到这些灭火器的。
“即使我们能控制火势,对维生系统来说也是一场劫难。”弗莱彻继续说道,“空调无法再处理更多的一氧化物副产品和烟灰啦。”
“那么我们该怎么办?”
“只有最后一个办法了,”弗莱彻说道,“那就是我的建议。”
大伙儿你看我,我看你,然后点点头。
“好吧,”诺曼说道,“只有最后一个办法了。”
“我们只好希望我们不再遭受攻击。”
“再一次攻击……”大伙儿都在想着这件事,屋子里又出现长时间的沉默。接着,蒂娜控制台的气体等离子体阅读屏幕上出现跃动,一个轻轻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屋子。
“我们遇到了周边的上升暖气流。”蒂娜平板地说道。
“在哪儿?”弗莱彻问道。
“北边。正在靠拢。”
他们在监视器上看到了一排字:
我来了。
他们把舱内外的灯全关上了。诺曼透过舷窗定睛朝外窥视,竭力在黑暗中看清窗外的一切。他们早就知道,在这个深度的海底并不是绝对的黑暗;太平洋的海水如此清澈,光线甚至能透过1,000英尺的海水射到海底。光线非常微弱——埃德蒙兹把它比作星光——不过诺曼知道,在水面上你能靠星光看清一切。
现在他把手放在脸的两侧,挡住从蒂娜的控制台上射来的微弱光线,等着双眼适应周围的环境。在他身后,蒂娜和弗莱彻正在控制台上干活。他听到屋子里水中听音器在嘶嘶作响。
这一切又开始了。
特德站在监视器旁,喊道:“杰里,你能听到我吗?杰里,你在听吗?”可是没能和对方接上话。
诺曼还是一个劲儿地凝望着舷窗外,这时贝思来到他的跟前。“看得到什么吗?”
“还没看到任何东西。”
在他们身边,蒂娜说道:“80码,正在靠近……60码。你想用声纳吗?”
“不用声纳,”弗莱彻说道,“不用任何使它对我们产生兴趣的东西。”
“那么,我们应关闭电子装置吗?”
“关闭一切。”
控制台的灯灭了。现在只有他们头上的加热器散发出红光。他们坐在黑暗中,呆呆地望着窗外。诺曼设法回忆需要多长时间,双眼才能适应在黑暗中观察四周。他想起来了,也许要三分钟才行。
他开始着清了周围事物的形状:海底栅极的轮廓,朦胧中太空船那高高的翼翅赫然耸立在他眼前。
然而,还有别的东西。
远处有一道绿光,在目光所及的最远处。
“这就像升起了一个绿色的太阳。”贝思说道。
那道绿光愈来愈强,随后他们看到了一个形状难以描绘的绿色物体,上面有一道道横向条纹。诺曼思忖道,这就像我们原先看到的形象。就是这个模样。但他无法辨认出它的具体特征。
“这是鱿鱼吗?”他问道。
“是的。”贝思回答说。
“我看不到……”
“你看的是尾部嘛。它身子朝着我们,触须在后面,被身子挡去了部分。这就是你看不清的原因。”
鱿鱼变得愈来愈大。它确确实实是向他们游来。
特德从舷窗又匆忙跑到控制台跟前。“杰里,你在听我们说话吗?杰里?”
“电子设备关着,菲尔丁博士。”弗莱彻说道。
“唔,看在老天的分上,让我们设法和他对话吧。”
“我认为我们已经过了谈话阶段了,先生。”
那鱿鱼发出暗淡的光芒,整个身子呈深绿色。诺曼可以看到它身上有一个垂直的脊。那动弹的触须和臂已清晰可见。它的轮廓变得愈来愈大。鱿鱼在做横向移动。
“它快要绕过栅极了。”
“是的,”贝思说道,“它们是很聪明的动物,会积累经验。也许它并不喜欢上一次的撞击栅极,所以它就记住了。”
鱿鱼从太空船的翼翅旁游过。他们已经能估量出它的体积。它有一幢房子那么大,诺曼心中思忖道。那畜生平稳地向他们游来。他的心怦怦直跳,产生了一种恐惧感。
“杰里吗?杰里吗?”
“别做声啦,特德。”
“30码,”蒂娜报告道,“还在靠近。”
当鱿鱼进一步逼近时,诺曼能够数出它有几条臂。他还看到了两根长长的触须,两根闪光的带子,从身体远远地向外伸去。当它的身子在进行有节奏的收缩时,它的前臂和触须似乎随意地在水中漂动。鱿鱼用身子划着水,而不是使用它的臂。
“20码。”
“老天爷,它真大。”哈里说道。
“你知道吗,”贝思说道,“在人类历史上,我们是第一批看到自由游动的巨型鱿鱼的人。这是个重要的时刻啊。”
他们听到了汩汩的流水声——当鱿鱼靠近时,海水朝水中听音器不断涌来。
“10码”
有一阵子,那巨大的畜生转过身子朝着居留舱,他们可以看到它的侧面——庞大发光的身子,有30英尺长,上面长着一双巨大的眼睛;环绕头部生长的臂,像毒蛇一样舞动着;两条长长的触须,每条的末端都平平地展开,像片叶子。
鱿鱼继续转动着,最后它的臂和触须向居留舱伸来。他们瞥见了它的嘴:在一团发光的绿色肌肉中,轮廓分明的嘴在那儿,急不可待地一张一合。
“哦,老天爷……”
鱿鱼在靠近。藉着舷窗中透过的绿光,他们可以互相看清对方。这真叫人吃惊,诺曼思忖道,又开始了,这次我们在劫难逃啦。
一条触须向居留舱扫来时,发出了“砰”的声响。
“杰里!”特德大声叫道。他把嗓门扯得高高的,充满了紧张情绪。
鱿鱼停了一下,侧动着身子。他们看到它的巨眼正直愣愣地望着他们。
“杰里!听我说!”
鱿鱼似乎迟疑起来。
“它在听着呢!”特德大声喊道。他从舱壁的托架上取下信号灯,向舷窗外照去,让灯一亮一暗。鱿鱼巨大的身躯发出了绿光,随后暗了一下,接着又浑身通绿。
“它在听着。”贝思说道。
“它当然在听。它有灵性嘛。”特德又飞快地让灯一亮一暗了两下。
鱿鱼也两次闪烁光亮。
“它怎么会这样做呢?”诺曼问道。
“这是一种叫做色素细胞的皮肤细胞,”贝思解释道,“这种动物能随意张开或关合这些细胞,可以阻挡光线。”
特德把灯一亮一暗地闪了三次。
鱿鱼也三次闪烁光亮。
“它做得十分迅速。”诺曼说道。
“是的,十分迅速。”
“它具有灵性,”特德说道,“我一直这么对你们说的嘛。它有灵性,而且想和我们谈话。”
特德打出了一长两短的信号。
鱿鱼也做了相应的回答。
“真是个好孩子,”特德说道,“你就这样继续和我交谈吧,杰里。”
特德又打出一个较为复杂的信号,鱿鱼做了回答,只是它随后便向左游去。
“我得使它继续交谈。”特德说道。
随着鱿鱼游动,特德也从一个舷窗赶到另一个舷窗,不停地闪着灯光。鱿鱼依然闪烁着它的身子作为回答,但诺曼觉得,现在鱿鱼已另有所图。
他们随着特德从D号筒体来到C号筒体。特德用灯打着信号。鱿鱼做着回答,但它仍然在前进。
“它在干什么?”
“也许在引导我们……”
“为什么?”
他们来到B号筒体,那儿放着维生系统的设备,但B号筒体中没有舷窗。特德来到A号筒体——密封舱。这儿也没有舷窗。特德立即跳下去,打开地板上的舱盖,露出了黑沉沉的海水。
“小心,特德。”
“我对你们说,它是有灵性的。”特德说道。他脚下的海水闪耀出柔和的绿光。“它到这儿了。”他们还看不到鱿鱼,只能见到那绿色的闪光。特德向水中打着灯光信号。
绿光做出了回答。
“还在对话,”特德说道,“只要它还在对话——”
那条触须以令人震惊的速度,猛地跃过水面,卷成一个巨大的弧形,哗的一下围住了密封舱。诺曼一眼望去,只见那发光的须干有一个人的身子那么粗。一片5英尺长、巨大的发光叶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他身旁扫过。他迅速低头躲避,但看到这片叶子已击中贝思,把她打倒在一边。蒂娜害怕得尖叫起来。刺鼻的阿摩尼亚味灼痛他们的眼睛。那条触须又回头向诺曼扫来。诺曼用双手护住自己。巨臂把诺曼摔得直打转,使他撞在密封舱的金属墙上。他碰到了它滑腻腻、冷冰冰的皮肤。那动物的力气大得叫人难以置信。
“离开,各位立即离开,别碰金属墙!”弗莱彻在高声叫道。特德跌跌撞撞地往上走着,试图离开舱盖和那条扭动的巨臂;他快接近筒体的门时,那叶状的触须又回头扫来,把他一把裹住,盖住了他的大半个身子。特德呻吟着,用手推着叶状的触须。他的眼睛因恐惧而睁得好大。
诺曼向他跑去,但是哈里一把抓住他。“别管他!你现在是无能为力的!”
特德被它卷在空中来回摔着,从这堵墙撞到那堵墙上。他的头部垂着,鲜血从他的前额不停地流到发光的触须上。那条巨臂还把他前后晃着。每撞击一次,那筒体就发出一阵轰响。
“快走!”弗莱彻叫道,“各位快离开这儿!”
贝思连滚带爬地打他们身旁经过。正当第二条触须也窜出水面钳住特德时,哈里猛地拽住诺曼。
“离开金属墙!见鬼,离开金属墙!”弗莱彻还在吼着。当他们踏上B号筒体的地毯时,她合上了绿盒子的开关。随着200万伏特的高压电流传遍整个居留舱,发电机发出了嗡嗡声,红色的散热器看起来变得模糊不清。
反应立刻显示了出来。由于居留舱遭到巨大力量的打击,他们脚下的地板在来回摇晃着。诺曼发誓他听到了刺耳的尖叫声,不过这或许是金属震动发出的声音。那两条触须飞快地退出了密封舱。他们最后一眼看到特德,是在他被拽下漆黑的海水之前。弗莱彻猛地推开绿盒子的开关。然而警报已经响起,警告板的灯亮了。
“着火啦!”弗莱彻吼道,“E号筒体着火啦!”
弗莱彻给他们都戴上防毒面罩。诺曼的面罩老是往下滑,挡住了他的视线。他们来到D号筒体时,里面已充满了浓烟,他们拼命地咳嗽,走起路来踉踉跄跄,还不时撞在控制台上。
“伏下身子。”蒂娜大声喊道,一边跪了下来。她在前面领路,弗莱彻仍然留在B号筒体。
在他们前面,愤怒的烈火烧得通红,映出了通向E号筒体的舱门。蒂娜抓过一支灭火器,便穿过舱门。诺曼紧随其后。起先他以为整个简体都烧着了。熊熊烈焰吞噬了侧面舱壁的隔层垫料,浓烟直冲天花板。舱内的炽热明显可以感觉到。蒂娜拿着灭火器在屋子四处跑着,开始喷出白色的泡沫。诺曼在火光中看到了另一支灭火器,便一把抓在手上。然而灭火器的金属外壳被烧得烫手,他把它摔在地上。
“D号筒体失火了,”弗莱彻在内部通信系统中说道,“D号筒体失火了。”
老天爷,诺曼思忖道。尽管带着面罩,辛辣的烟雾还是使他不停咳嗽。他从地上拾起灭火器,喷出泡沫。温度马上降了下来。蒂娜大声对他说了什么,然而他除了大火的燃烧声外,什么也没听到。他和蒂娜渐渐把火扑灭了,但是靠近舷窗的地方还有一大片火。他转过身子,向脚下正在燃烧的地板喷射着。
诺曼没有想到会发生爆炸,那巨大的冲击力震得他耳疼。他回过头来,只见屋子里一根救火皮带已被解开。接着他意识到,原来有一扇小舷窗被震破或是烧毁了,海水正在以不可思议的力量涌入。
他找不到蒂娜,随后发现蒂娜已被击倒在地。她站起身来,大声对诺曼说了些什么,然后又滑倒在地,滑进了哗哗而来的水流中。那股水流把她的身体托了起来,猛地朝对面的墙上摔去。诺曼知道,她必死无疑。当他低下头时,他看到蒂娜脸朝下,漂在迅速淹没屋子的海水中。她的后脑勺裂开了。他看到了她紫红的大脑。
诺曼转过身子,拔腿就逃。海水已漫过舱门门槛,他赶忙关上沉重的舱门,转动轮子,把门扣住。
诺曼在D号筒体内看不到任何东西。烟雾比刚才更浓。在浓烟中,他模糊地见到一团团火焰。他听到灭火器在嘶嘶作响。他的灭火器在哪儿?他准是把它丢在E号筒体了。他像个瞎子似的在墙上摸索着,寻找另一支灭火器,一面拼命地咳着。尽管戴着面罩,他的眼睛和肺部还是感到烧灼般的疼痛。
接着,随着巨大的金属声响,震动开始了。由于舱外巨型鱿鱼的撞击,居留舱又晃动起来。他听到弗莱彻在内部通信系统中说话,但她的声音沙沙作响,压根儿听不清。震动持续着,金属的舱体发生可怕的扭动。诺曼思忖道,我们要完蛋啦。这一次,我们真的完蛋啦。
他无法找到灭火器,然而他的手在墙上碰到一个金属的东西。诺曼在烟雾中用手摸着,心里想知道这往外突起的东西究竟是什么。随后,200万伏特的高压电从他的手上传遍他的全身。他尖叫一声,向后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