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暮色渐深,航站的灯光逐渐明亮。不论任何时刻,整体照明都保持在黄昏时分的亮度。九号航站像上城其他游艇航站一样,终日维持白昼的状态,与弗罗伦纳的自转无关。在正午阳光的照耀下,光度或许有明显的增强,不过那只是唯一的变化。
马其斯·坚若之所以知道白天已经过去,是因为当他走进航站时,城中的七彩光芒便被留在外面了。在渐深的夜幕背景中,那些光芒虽相当明亮,但并未试图制造白昼的假像。
坚若在航站大门内侧停下脚步。马蹄形航站内有三十六个棚库,以及五个发射眼,这些在他眼里似乎理所当然。航站是他的一部分,是任何经验丰富的游艇玩家的一部分。
他取出一根长型香烟塞进嘴里,香烟外表呈紫色,尖端贴着极薄的银色蓟荋。他用双手罩住裸露烟草的另一头,深深吸了一口,看着它发出绿色的光焰。这种香烟燃烧很慢,而且没有烟灰。不久,一股翠绿色的烟雾从他鼻孔钻出来。
他喃喃道:“一切如常。”
一名游艇委员会的成员快步向坚若走来,刻意避免显得慌张。那人穿着游艇装,只有短袖上衣某颗扣子的上方,绣着一个既得体又高雅的字,以显示他是委员会的成员。
“啊,坚若。难道不该一切如常吗?”
“嗨,多提。我只是在想,现在外面乱七八糟,说不定会有哪个聪明人想到要把航站通通关闭。感谢萨克,幸好没有。”
那名委员脸色严肃。 “说真的,这种情形的确有可能发生。你有没有听说最新的消息?”
坚若咧嘴笑了笑:“谁知道哪个消息是最新的,哪个是二手货?”
“我是说,你晓不晓得那个弗罗伦纳人目前的动向?那个凶手?”
“他们抓到他啦?我没听说。”
“不,还没抓到。可是他们已经知道他不在下城!”
“不在下城?那他在哪里?”
“哈,在上城,在这里。”
坚若睁大眼睛,然后又眯起来,一副不相信的样子:“得了吧。”
“不,真的。”那委员显得有点难过,“我有事实为证。好些巡警奔驰在蓟荋公路上,他们包围了城中公园,还用中央竞技场当调度中心。这些都是有根有据的。”
“好吧,也许没错。”坚若的目光在各棚库的游艇上转来转去,“我有两个月没来九号航站了。这里有没有什么新的游艇?”
“没有。嗯,有的,希欧第西的‘焰矢号’。”
坚若摇摇头:“我看过了,镀得亮亮的,虚有其表,其他没什么特色。我真不愿想像最后得自己设计一艘。”
“你要把‘彗星五号’卖了?”
“卖掉或丢掉都行。我对这些新型游艇已经厌倦了,它们太过自动。有了自动继动器和轨道电脑,这项运动等于也毁了。”
“嗯,还有一些人也跟你有同样的感觉。”那委员表示同意,“这样吧,我要是听到有人出售状况良好的旧型游艇,立刻通知你。”
“谢了。介不介意我到处逛逛?”
“当然不会,请吧。”那委员咧嘴一笑,挥了挥手,便快步走开。
坚若慢慢四下巡视,剩下半截的香烟悬在嘴角。他在每个使用中的棚库前驻足良久,以精明的眼光评估着里头的游艇。
在二十六号棚库前,坚若显出高度的兴趣。他从低矮的栅栏外向内望,同时喊道:“大亨?”
这是一声很礼貌的询问,等了一阵子没有回音,他不得不再叫一声。这回口气比较坚决,也比较没那么礼貌。
应声而出的那位大亨,样子实在令人不敢恭维。一来他没穿游艇装,二来他需要刮脸了。而且他那顶相当惹人厌的无边帽往下猛拉,几乎盖住一半脸孔,那是最过时的一种戴法。此外,他的态度过分谨慎,使人忍不住生疑。
坚若说:“我叫马其斯·坚若。这是你的船吗,阁下?”
“是的,没错。”回答得既缓慢又紧张。
坚若没有理会。他仰头仔细打量这艘游艇的外形,接着从嘴角取下香烟,随手将烟蒂弹到半空中。烟蒂尚未达到抛物线最高点时,就在一闪之后消失无踪。
坚若说:“不知道你介不介意让我进去?”对方犹豫了一下,然后让到一边,坚若便进了棚库。
“这艘船用什么种类的发动机,阁下?”他问。
“你为何要问?”
坚若个子很高,皮肤与眼珠的颜色相当深,一头卷发剪得很短。他比对方高出半个头,微笑时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坦白讲,我准备买一艘新游艇。”
“你的意思是,你对这艘有兴趣?”
“还不知道。或许就是像这样子的,如果价钱合适的话。不过无论如何,不知道你介不介意让我看看控制台和发动机?”
那位大亨站在那里默不作声。
坚若的声音变得有点冰冷。“当然,随你的意思。”他说着转身就走。
“我也许会卖。”那位大亨在口袋中摸了摸,“这是证件!”
坚若以经验丰富的目光,迅速看过证件正反两面:“你是狄蒙?”
那位大亨点点头:“如果有兴趣,你可以进来。”
坚若瞥了一眼航站的大型时计,现在是日落后第二个小时的开始。这种时计的指针能放出冷光,即使在白昼也会闪闪发亮。
“谢谢,请带路吧。”
那位大亨又在口袋里乱翻一阵,最后掏出一叠钥匙条。“你先请,阁下。”
坚若接过那叠钥匙条。他一条条翻过去,寻找着印有“艇身印记”小型标志的钥匙。对方并没有要帮他的意思。
最后坚若终于说:“我想是这条吧?”
他沿着短小的斜梯走到气闸口,开始细心检视气闸右侧的细缝。“怎么找不到……喔,在这里。”他走向气闸另一侧。
闸门慢慢地、无声地敞开,坚若走进一团黑暗中。闸门在他们身后关上,红色的气闸自动开启。接着内门打开了,就在他们进入艇身后,整艘游艇都亮起白色的光芒。
米尔林·泰伦斯毫无选择的余地,他早已忘记“选择”这种东西何时存在过。这漫长、难熬的三个小时,他一直在狄蒙的游艇附近等待,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这种等待并不能使情势产生任何改变;除了被捕,他看不出这样做还能导致其他任何结局。
然后来了这个人,似乎看上这艘游艇。与这人打交道根本就是疯狂,在这么近的距离,自己的冒牌身份不可能不被拆穿。但话说回来,他也不能一直这样等待。
至少游艇内可能有食物,奇怪他刚才竟未想到这点。
的确有。
泰伦斯开口:“晚餐时间快到了,你想不想吃点什么?”
对方几乎没有回头:“啊,或许待会儿,谢谢你。”
泰伦斯没有勉强他,随他在游艇中四处参观。他自己高高兴兴吃了些罐装肉类,以及玻璃纸包的一份水果,并且畅饮了一番。厨舱对面的走廊尽头有间浴室,他锁起门来冲了一个澡。能除掉紧箍的无边帽实在愉快,至少暂时如此。他甚至找到一个浅腹的壁柜,从中拣了些干净的衣服换上。
再面对坚若,他已经恢复了许多信心。
“嘿,你介不介意我试飞这艘游艇?”坚若问他。
“我不反对。你会驾驶这种型号?”泰伦斯装出十足无所谓的口气。
“我想没问题,”对方露出浅笑,“我常夸口自己对任何正规的型号都能应付。说实话,我已经自作主张联络了控制塔,有个发射眼是空的。这是我的游艇驾照,在我接手前,也许你想看看。”
泰伦斯随便望了一眼,好像坚若刚才看他的证件那样。“控制台交给你了。”他说。
游艇缓缓滑出棚库,好像半空中的鲸鱼,反磁艇身漂浮在发射场的厚实土壤上方三英寸处。
泰伦斯望着坚若以精准的动作操纵控制台。在他的触摸下,游艇成了活物。随着每一下细微的开关动作,显像板上发射场的微型模型不断挪移与变化。
游艇终于停下来,对准一个发射眼的顶端。艇首逐步加强反磁磁场,开始转向正上方。驾驶舱开启了万用水平自由平衡环,以平衡逐渐改变方向的重力,仓内平稳得令泰伦斯完全察觉不出变化。接着,游艇后缘庄严地卡进发射眼的沟槽。现在游艇已经站得笔直,艇首指向天空。
发射眼底部的铝合金罩滑进凹槽中,露出一百码深的中和衬层,它将吸收超原子发动机的第一波推进能量。
坚若与控制塔一直交换着简洁的讯息。最后他终于说:“十秒钟后升空。”
一根石英管内的红色条纹逐渐上升,标示着一秒一秒的流逝。十秒钟之后,发射开关自动开启,第一股动力涌浪向后喷出。
泰伦斯感到体重增加,有股力量将自己压向座椅;一阵惊慌的情绪向他袭来。
他咕哝道:“好不好操作?”
坚若似乎对加速度无动于衷,声音依然平静:“还算好。”
泰伦斯靠向椅背,一面试图在压力下放松,一面望着显像板。随着大气层逐渐稀薄,显像板上的星辰变得越来越清晰明亮。紧贴泰伦斯皮肤的蓟荋传来冰冷与潮湿的感觉。
现在他们来到太空,坚若正以各种速度测试游艇的性能。泰伦斯无法做出内行的判断,但他看得出来,这位游艇玩家细长的手指仿佛演奏乐器似的,在控制台上来回游移,群星便随之以稳定的步伐列队通过显像板。最后,一个庞大的橘色弧形体占满显像板的澄澈表面。
“不坏,”坚若说,“你把游艇保养得很好,狄蒙。它虽然小,可是有它的优点。”
泰伦斯谨慎地说:“我想,你会希望测试它的速度和跃迁能力吧?如果你有兴趣,尽量试,我不反对。”
坚若点点头。“谢谢。你建议我们飞到哪儿?比如——”他迟疑了一下,继续说,“嗯,去萨克怎么样?”
泰伦斯的呼吸忽然急促了些,去萨克,正如他所愿口他几乎要相信自己住在一个魔幻世界,一连串事件驱策着他的行动,他甚至不必表示意见。现在不难说服他相信,促使这些行动的并非什么“事件”,而是注定的命运。他的童年浸淫在大亨灌输给弗罗伦纳人的重重迷信中,这种东西即使成年后也难以尽除。到了萨克,便有可能遇见逐渐恢复记忆的愚可,这场游戏还没结束。
他大声说:“有何不可,坚若?”
坚若说:“那么就去萨克。”
随着游艇速度的增加,弗罗伦纳这个球体从显像板的画面中滑落,远方的群星再度出现。
“你从弗罗伦纳到萨克最快飞了多久?”坚若问道。
“没有破记录的表现,”泰伦斯小心回答,“普通而已。”
“那么我想,你曾有低于六小时的记录?”
“没错,偶尔。”
“反不反对我试图逼近五小时?”
“绝不反对。”泰伦斯说。
数小时之后,他们才远离受到恒星质量扭曲的空间结构,终于能进行跃迁了。
泰伦斯发觉无法成眠是一种折磨。三个晚上以来,他几乎都没有睡,而几天来的紧张更使他的闲倦加倍。
坚若瞟了他一眼:“你何不上床睡一会儿?”
泰伦斯疲乏的脸部肌肉硬挤出一点精神来:“这无所谓,无所谓。”
他打了一个长长的呵欠,又露出歉然的微笑。那位游艇玩家转过身去操作仪器,泰伦斯的双眼再度变得呆滞无神。
太空游艇的座椅需要非常舒适,它必须提供适当的衬垫,帮助乘客抵抗加速度。即使不是特别疲倦的人,坐在上面也很容易进人甜甜的梦乡。此时此刻就算躺在碎玻璃上也睡得着的泰伦斯,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失去神智的。
他睡了好几个小时。这辈子从未睡得这么沉,甚至连梦也没有。
他始终没有惊醒。当那顶无边帽从他头上被摘下时,除了均匀的呼吸,他没有任何知觉。
终于,泰伦斯迷迷糊糊地、慢慢地醒了过来。有好几分钟的时间,他对身在何处没有一点概念,还以为回到了那间镇长住宅。真实的情状一步步逐渐浮现,最后,他总算能对还在控制台上的坚若露出笑容:“我猜我是睡着了。”
“我也这么猜,萨克就在前面。”坚若对着显像板上巨大的白色新月形点了点头。
“我们什么时候着陆?”
“大约一小时以后。”
现在泰伦斯已足够清醒,能意识到对方的态度起了微妙的变化。然后他才发现,坚若手中那个青灰色物体竟是一柄针枪的枪筒,他有如冷水浇头,大吃一惊。
“怎么回事……”泰伦斯一面说,一面站了起来。
“坐下。”坚若以谨慎的口吻说,另一只手握着一顶无边帽。
泰伦斯举手摸头,碰到的却是头发。帽子不见了。
“没错,”坚若说,“这相当明显,你是弗罗伦纳人。”
泰伦斯瞪大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还没登上可怜的狄蒙这艘游艇时,就知道你是弗罗伦纳人了。”坚若说道。
泰伦斯的嘴巴像塞着棉花那么干,双眼冒出熊熊烈火。他望着那个细小的、要命的枪口,等待那突然的、无声的闪光。他已经达到这一步,这一步,却终归输掉这场赌博。
坚若似乎不慌不忙,手里稳稳握着针枪,讲话平静而缓慢。
“你的基本错误,镇长,是以为你真能永远智胜一个组织化的警力。不过,若非你不幸选择了狄蒙作为目标,你的表现还会更好。”
“我没有选择他。”泰伦斯以低哑的声音说。
“那就称之为运气吧。艾斯塔尔·狄蒙,大约十二小时以前,站在城中公园等他的妻子。他偏偏选在那里和她会面,除了情趣没有其他理由。他们最初就是在该处邂逅的,此后每年的那一天他们都在那里约会。在年轻夫妻之间,这种仪式没什么特别新奇的地方,但对他们而言似乎很重要。当然,狄蒙从未想到,由于那个地点相当偏僻,使他成为一名凶手的合适目标。在上城,谁会想到这种事呢?
“一般情况下,这种谋杀或许要好几天才会被发现。然而,那桩罪行发生后半小时内,狄蒙的妻子就抵达现场,丈夫不在那里令她十分惊讶。他不是那种人,她后来解释,不会因为她迟到一会儿就愤愤离去。她经常迟到,他多少会预料到这种事。当时她忽然想到,她的丈夫也许正在‘他们的’洞穴中等她。
“当然,狄蒙原本等在‘他们的’洞穴外。那是离案发现场最近的一个洞穴,他自然也就被拖到那里头去。他妻子走进那个洞穴,结果发现——嗯,你也知道她发现了什么。她设法透过我们国安部的办公室,将这个消息通知巡警团,虽然她由于惊吓过度、歇斯底里,说话几乎已经语无伦次。
“以如此冷血的手段杀死一个人,让他的妻子在充满他俩美好回忆的地方发现他的尸体,镇长,这种感觉怎么样?”
泰伦斯险些窒息,他奋力喘过一口气,吐出满腔的愤怒与挫折:“你们萨克人杀害了数百万弗罗伦纳人,包括妇女和儿童。你们靠我们致富,像这艘游艇……”他无力再往下说了。
“狄蒙出生时就是这种情况,他不该对此负责。”坚若说道,“假使你生为萨克人,你会怎么做?放弃你的财产,去蓟荋田里工作?”
“好,开枪吧!”泰伦斯喊道,“你还在等什么?”
“不急,反正我有充分的时间把故事讲完。本来,我们对死者和凶手的身份都不确定,只猜想两者极可能分别是狄蒙和你。根据尸体旁边那堆巡警制服的灰烬,我们认为你显然已经改扮为一名大亨。然后我们进一步推测,你大概会前往狄蒙的游艇。不要高估我们的愚蠢,镇长。
“然而事情仍相当复杂。光是追查到你也没什么用,因为你已经走投无路。你拥有武器,假如身陷重围,你无疑会自我了断。自杀不是我们希望看到的结果,他们要在萨克见到你,而且要见活口。
“对我而言,这是特别棘手的难题。我一定得说服国安部相信我能单独处理,我能不动声色、毫无困难地把你送到萨克去。你应该知道,此刻我就是在这么做。
“告诉你一句实话,起初我还怀疑你究竟是不是我们要的人。你在游艇航站穿着普通的正式服装,这是不可思议的粗俗品位。在我看来,假扮游艇玩家而不穿游艇装,任何人做梦都不敢冒这个险。我以为你是故意送来的诱饵,你想办法要让自己遭到逮捕,而我们要的人则从另一个方向逃跑。
“我犹豫不决,于是用其他方法测验你。首先,我在错误的位置寻找钥匙孔。从来没有游艇的气闸设计是从右侧打开的,钥匙孔一直都在左侧,从没变过。对于我犯的错误,你始终未显现任何惊讶,一点都没有。后来我又问你,你的游艇是否曾在六小时内从弗罗伦纳飞到萨克。你说有过——偶尔。这实在不简单,最佳记录也不止九小时。
“于是我判断你不可能是诱饵,你所表现的无知太过分了。你应该就是正确的目标,不是装出来的。我只要等你睡着了——从脸上就能明显看出你极需睡眠——解除你的武装,悄悄用武器指着你。我拿掉你的帽子,最主要是出于好奇。我想看看萨克服装上冒出一颗浅色头发的头是什么样子。”
泰伦斯的眼睛紧盯着针枪。或许坚若看到他的颚部肌肉微微鼓起,也或许只是猜到他在想什么。
“当然我绝不能杀死你,即使你向我扑来。”坚若说,“就算为了自卫,我也不可以杀你。但别以为这样你就会有任何优势,只要你动一动,我就马上射掉你一条腿。”
泰伦斯的斗志瞬间消失殆尽。他用双手按住额头,呆呆坐在原处。
坚若轻声说:“你知道我为什么告诉你这些吗?”
泰伦斯没有回答。
“第一,”坚若说,“我相当乐于看你受折磨。我不喜欢凶手,尤其不喜欢杀害萨克人的弗罗伦纳人。我奉命将你押送到萨克,但命令中并未规定我得让你有个愉快的旅程。第二,你需要对情势有全盘的了解,因为到萨克以后,下面的发展就全看你了。”
泰伦斯抬起头来:“什么意思?”
“国安部知道你即将抵达。这艘船离开弗罗伦纳的大气层后,当地办公室就立刻发出消息,这点你不必怀疑。可是我说过,我一定得说服国安部相信我能单独处理,而我的确也做到了,如此一来,情势便整个改观。”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泰伦斯绝望地说道。
坚若以沉稳的态度回答:“我说‘他们’要在萨克见到你,‘他们’要见活口。我指的‘他们’不是国安部,我指的是川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