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姆林·强兹从不属于冷静稳重型,一年来的挫折并未使这点有任何进步。如果动摇了脑袋中用以思考的基础,他就无法享受美酒。简言之,他不是路迪根·阿贝尔。
此时,强兹刚结束一场愤怒的咆哮——不论川陀谍报网的情况如何,都绝不该允许萨克绑架并监禁分析局的成员——他说。而阿贝尔只是平静地说道:“我想今晚你最好在这儿过夜,博士。”
强兹冷淡地回他一句:“不劳费心。”
阿贝尔说:“当然,老兄,当然。不过话说回来,连我的人都会被轰死,你想萨克还不够胆大包天吗?在今晚结束前,你也很可能发生什么意外。所以让我们等一夜,看看新的一天会有什么发展。”
强兹的抗议没有任何效果。阿贝尔仍保持冷静且近乎漠然的态度,甚至突然开始装聋作哑。强兹只好妥协,让使馆人员以几乎强迫又礼貌十足的态度,护送他到一间寝室。
他躺在床上,瞪着微微发光、映着图画的屋顶(那是冷哈登所绘“大角卫星之战”的复制品,临摹的功力还不赖),却毫无睡意。接着,他闻到一阵微弱的催眠气,遂在瞬间进人梦乡。五分钟后,强力抽风机将室内的麻醉剂清除干净,此时他所吸人的剂量,已足以维持八小时有益健康的睡眠。
强兹在寒冷的清晨醒来,天色还是灰蒙蒙一片。
他猛眨眼睛,阿贝尔就在他面前:“现在几点钟?”
“六点。”
“太空啊……”他四下望了望,一双细瘦的腿从被单中伸出来,“你起得可真早。”
“我一直没睡。”
“什么?”
“我已经感到睡眠不足了,真的。而且我对催醒剂的反应,已经不能和年轻时相提并论。”
强兹下床,低声道:“请稍待一下。”
他很快地梳洗完毕,不久就回到房间,一面束紧短袖上衣的腰带,一面调整磁力接缝。
“好啦。”他说,“不用说,你一定有什么事要告诉我。否则你不会整夜没睡,又在六点就把我叫醒。”
“你说得对,你说得对。”阿贝尔坐在强兹床上,仰头笑了起来,笑声尖锐但相当自制。在他萎缩的牙龈上,那口坚固、微黄的塑胶假牙显得很不相称。
“请你原谅,强兹。”他说,“我有点不对劲,药物导致的清醒让我有些头昏眼花。我几乎想,应该劝川陀派个较年轻的大使来替换我了。”
强兹带着讥讽也带点乍现的希望,问道:“你发现结果他们并没有抓到那名太空分析员?”
“不,他们抓到了。我很抱歉,但这是事实。我的开心,完全是因为我们的情报网安然无事。”
强兹很想说一句:“去你妈的情报网!”但总算忍住了。
阿贝尔继续说:“毫无疑问,他们知道柯洛夫是我们的情 报员,他们可能还知道在弗罗伦纳其他那些同志。不过那些 都是小角色,萨克人知道这点,他们一向认为只要监视这些 人就好,根本不值得有进一步的行动。”
“他们杀了一个。”强兹立即指出。
“没有,”阿贝尔反驳道,“是那名太空分析员的同伴化装成巡警干的。”
强兹瞪大眼睛:“我听不懂。”
“这是个相当复杂的故事。陪我吃早餐好吗?我饿坏了。”
喝咖啡的时候,阿贝尔开始叙述过去三十六小时所发生 的事。
强兹听得目瞪口呆。他放下自己的咖啡杯,虽然只喝了 一半,却再也没有拿起来。“就算他们偏偏选上那艘太空船偷 渡,他们仍然可能没被发现。如果在它着陆时,你派些人去接应……”
“唉,你自己明明知道,现代太空船一律能侦出超额的人体热量。”
“可能会被忽略。仪器或许万无一失,但人可不一样。”
“一厢情愿的想法。听我说,在那艘太空船航向萨克的同时,根据数起极可靠的报告,发孚大亨正和五大大亨其他几位在开会。这些洲际会议通常极少召开,间隔简直就像银河恒星的距离那么遥远。这是巧合吗?”
“为讨论一名太空分析员而召开洲际会议?”
“没错,此事对他们而言原本并不重要,但我们的反应却使它身价百倍。分析局以锲而不舍的态度,花了将近一年的时间寻找这名分析员。你想他们会等闲视之吗?”
“不是分析局,”强兹坚持道,“是我。我一直以几乎非正式的方式进行。”
“那些大亨可不知道这一点,即使你告诉他们,他们也不会相信。此外,川陀也表示了兴趣。”
“在我的要求之下。”
“他们同样不了解这一点,而且不会相信。”
强兹站了起来,椅子立刻自动移开餐桌。他将双手紧握于背后,在地毯上来回踱步。他走来走去,走来走去,不时以严厉的目光瞥向阿贝尔。
阿贝尔面无表情,开始喝他的第二杯咖啡。
“你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强兹忽然开口。
“一切什么?”
“每一件事。那名太空分析员何时、如何偷渡;那位镇长以什么方式逃脱追捕。你的目的难道是要欺骗我吗?”
“强兹博士……”
“你已经承认,除了帮助我之外,你还派了另一批手下注意那名太空分析员的下落。昨天晚上,你设法让我安全地置身事外,不容有任何闪失。”强兹突然想到那一阵催眠气。
“博士,我花了一个晚上,不断和我的一些情报员联络。”阿贝尔说,“我所做的和我所获悉的,我们可以说,都是属于机密事件。你必须置身事外,但要安全无虑。我刚才告诉你的消息,都是我的情报员昨晚向我报告的。”
“要获悉那些事,你必须有间谍在萨克政府工作。”
“嗯,当然。”
强兹突然转向阿贝尔:“唉,得了吧!”
“你不相信?没错,萨克政府的稳定以及萨克人民的忠诚,在银河是有口皆碑的。理由相当简单,因为即使最穷的萨克人,和弗罗伦纳人比起来也是贵族,而且可以自认是统治阶级的一员,无论这种想法多么牵强。
“不过,你想想看,萨克并非如银河大多数人想像中那样,每个人都是亿万富翁。你在萨克已经住了一年,对这点应该了解。萨克有百分之八十的人口,生活水准和其他世界不相上下,而且不比弗罗伦纳的水准高多少。总是有些萨克人,在吃不饱的情况下,会厌恶那些显然享尽富贵的少数人口,而情愿为我们所用。
“数世纪以来,萨克政府只将叛变视为弗罗伦纳的专利,这是它最大的弱点,他们忘记注意自己的内部。”
强兹说:“这些微不足道的萨克人,就算存在,也无法对你有多大贡献。”
“若是单打独斗,的确没什么用;但如果将他们统合起来,对我们另外那些更重要的人员而言,他们就成为有用的工具。甚至在萨克真正的统治阶级中,也有些人深深铭记着过去两个世纪的教训。他们深信川陀终将统治整个银河,而我相信,这个信念十分正确。他们甚至觉得在有生之年就有可能见到银河的统一,因此宁愿预先倒向赢家这边。”
强兹做了个恶心的表情:“你把星际政治说成一个非常龌龊的游戏。”
“没错,可是反对龌龊并不能去除龌龊,而且并非每个层面都是一成不变的龌龊。想想那些理想主义者;想想在萨克政府卧底的那几位,他们效命川陀既不为钱也不是为自己将来的权力,只是因为他们真心相信,一个统一的银河政府能为人类带来最大的福祉,而唯有川陀才能建立这样的政府。萨克的国家安全部就有个这样的人,是我手下最优秀的一员。此时此刻,他正把那位镇长带到这儿来。”
“你是说那个人被捕了?”
“被国安部逮捕,没错。但逮捕他的既是国安部人员,同时也是我的手下。”说到这里阿贝尔突然皱起眉头,变得暴躁起来,“从今以后,此人的用处将大不如前了。一旦他向国安部谎称那位镇长已经逃脱,最好的情况是降级处分,最坏的情况是成为阶下囚。唉!”
“你现在打算如何?”
“我没什么概念。总之,我们必须获得那位镇长。目前我只能确定他会抵达太空航站,之后会发生什么……”阿贝尔耸了耸肩,脸上那衰老、焦黄的皮肤像羊皮纸般。
最后他补充道:“五大大亨也在等那位镇长,他们以为他已在他们掌握中。在此人还未真正落入我们任何一方之手前,应该不会再发生什么事了。”
可惜这句话并没有说对。
严格说来,在银河各个角落,所有外世界大使馆都拥有治外法权,范围涵盖大使馆所在地与邻近区域。然而对一般的大使馆而言,这无异于痴心妄想,除非母星的力量足够强大。所以,实际上只有川陀能真正维持其使节的独立自主。
川陀大使馆占地将近一平方英里,在这个范围内,随时都有穿着川陀制服、佩戴川陀徽章的武装人员四处巡逻。除非受到邀请,任何萨克人不得进入;带武器的萨克人则一律不准入内。老实说,如果有一支萨克装甲兵团对它全力进攻,馆内的人员与武器顶多只能抵抗两三小时而已,可是在这个小小的使馆背后,却藏有百万世界的正规军随时能发动的报复力量。
因此它从未受到侵犯。
它甚至能与川陀保持直接的实质联系,无需借用萨克的航站进出。“行星太空”与“自由太空”的交界是与地表距离一百英里的球面,一艘川陀的母舰始终徘徊在边界外不远处。母舰上载着许多小型回旋飞船,它们备有推进叶片,可用最少的动力在大气内飞翔。这些回旋飞船随时能出现在萨克上空,再对准使馆内的小型航站俯冲降落(一半顺势而下,一半靠动力驱动)。
然而,目前出现在使馆航站上空的回旋飞船,既不是川陀的飞行器,也没有列在时间表上。馆内的小型军队立即毫不犹豫地展开备战,一尊针炮将喇叭状的炮口对准天空,力场屏幕也升了起来。
无线电讯急速往返,强烈的警告乘着脉冲向上传递,惶急的回答则顺波而下。
卡姆朗中尉从仪表板上回过头来:“我不明白。他声称如果我们不让他降落,他在两分钟内就会被射下天空。他说要请求政治庇护。”
伊利奥队长刚走进来:“当然。然后萨克就会宣称我们干涉内政,而如果川陀决定让事件扩大,你我就成了牺牲品。这人到底是谁?”
“不肯讲。”中尉相当愤怒,“他说必须和大使通话。请给我指示,队长。”
短波接收机匆匆响起,一个近乎歇斯底里的声音说:“有人在吗?我马上就要降落,就是这样。真的!我告诉你们,我不能再多等一刻。”通话在一阵吱吱声中结束。
那队长叫道:“啊,我听得出那个声音!让他下来!我负全责!”
命令送了出去。那艘回旋飞船垂直下降,比正常的最大速度更快,那是驾驶员既不熟练又惊慌失措的结果。
针炮始终瞄准着目标。
队长与阿贝尔大使取得直接联络,整个大使馆立刻进人全面紧急状态。那艘回旋飞船降落后不到十分钟,一队萨克飞船就来到大使馆上空,虎视眈眈地盘旋了两小时才终于离去。
此时他们正在共进晚餐,包括阿贝尔、强兹与那位不速之客。在这种情况下,阿贝尔仍表现出令人敬佩的泰然,扮演一位毫无好奇心的主人。几小时以来,他一直未曾问起,五大大亨之一为何也需要政治庇护。
强兹的耐性差得多,他压低声音对阿贝尔说:“你到底准备拿他怎么办?”
阿贝尔回敬他一个微笑:“什么也不做,至少得等我确定 自己是否已掌握那位镇长。将筹码丢到桌上之前,我先要知 道自己拿的是怎样一副牌。而且既然是他来找我,等待将使 他比我们更沉不住气。”
他说得没错。那位大亨两度准备打开话匣子,阿贝尔每次只是说:“亲爱的大亨!空着肚子谈论严肃的题目当然不会愉快。”他文雅地微微一笑,并命令手下准备晚餐。
吃饭的时候,那位大亨又试了一次:“你能想像我为何要离开斯汀大陆吗?”
“我想不出有什么理由,”阿贝尔承认,“居然会让斯汀大亨成为萨克飞船的猎物。”
斯汀谨慎地望着他们。他心中正在盘算着,因此那细小的身子与瘦削苍白的脸孔都绷得好紧。他的长发仔细扎成许多束,用好些小型发夹夹起来,每当他转头的时候,那些发夹就会互相摩擦,发出沙沙的声音,仿佛要人注意他根本不屑萨克目前所流行的短发。此外,他的皮肤与衣裳都散发出淡淡的香气。
阿贝尔注意到强兹稍微收紧的嘴唇,也看到这位太空分析员的手迅速抚过自己蓬乱的短发。他想,要是斯汀以更典型的面貌出现,脸颊搽上胭脂,指甲涂成铜色,不知道强兹的反应会多么有趣。
“今天召开了一次洲际会议。”斯汀说。
“真的?”阿贝尔佯装不知情。
接下来,他仔细聆听斯汀叙述那场会议经过,表情一点也没有变化。
“我们本来还有二十四小时,”斯汀生气地说,“现在只剩下十六小时了。真是的!”
“而你就是X!”在斯汀讲述的时候,强兹越来越坐立不安,现在终于喊出来,“你就是X。你会来这里,是因为他抓到了你。嗯,这样也好。阿贝尔,他能证明那名太空分析员的身份,我们可以利用他迫使对方交出那个人。”
在强兹那雄厚的男中音掩盖下,斯汀细弱的声音让人几乎听不清楚:
“真是的!哎呀,真是的,你疯了。停止!让我说话,我告诉你……尊贵的阁下,我记不得这人的名字。”
“他是沙姆林·强兹博士,大亨。”
“好吧,沙姆林·强兹博士。我这辈子从没见过那个人,不管他是白痴或太空分析员或其他任何东西。真的!我从来没听过这么荒唐的事。我当然不是X,真的!如果你能不用那个愚蠢的字眼,我会很感激你。想想看,怎么会有人相信发孚的三流荒谬剧!真是的!”
强兹依然坚持:“那你为什么要逃?”
“萨克啊,这不是很明显吗?噢,我会窒息,真的!难道你看不出发孚在做什么吗?”
阿贝尔轻声打岔:“如果你要解释,大亨,没有人会打断你的话。”
“嗯,谢谢你。”他一副尊严受损的神态,继续说,“他们 几个人都不把我放在眼里,因为我看不出把时间浪费在文件、 统计图表,以及所有那些无聊的细节上有什么意义。可是, 真的,我倒想知道,五大大亨如果不能轻轻松松做真正的大亨,又要国务院干什么?
“虽然我不爱劳心劳力,你该知道,这不表示我是个傻瓜。真的!也许其他人都瞎了,但我看得出来,发孚对那个太空分析员其实一点都不关心。我甚至认为那个人根本不存在,发孚只是一年前想到这个主意,从那时候开始,他就一直在策划这件事。
“他把我们当傻瓜和白痴耍。而其他几个家伙真的也就是那样,令人作呕的傻瓜!他说的那个什么白痴和什么太空分析那些百分之百荒唐的事都是他一手安排的。那个据说杀了十几个巡警的弗罗伦纳人,如果只是发孚的特务戴上浅色假发冒充的,我也绝对不会惊讶。就算他是真正的弗罗伦纳人,那也一定足发孚花钱雇他干的。
“这种事发孚可不是做不出来,真的!他会利用当地人对付自己的同胞,他就是那种人。
“反正,显然他是要利用这件事作借口,想毁掉我们这几个人,这样一来他就可以成为萨克的独裁者。你们不认为这很明显吗?
“根本没有什么X,到了明天,除非有人阻止,否则发孚会利用次以太将一切阴谋散布开来,并宣布进入紧急状况,然后他就会自立为领袖。在我们萨克,已经五百年没有领袖了,但这点不会阻止发孚。他会毫不犹豫地埋葬这个制度,真的!
“只有我意图阻止他,这就是我必须离去的原因。假使我仍待在斯汀大陆,我一定会遭到软禁。
“今天会议结束后,我马上查了查我的私人航站,结果怎样你知道吗?竟然已经被他的人接管了!这明明是不把各洲自治当一回事,这是无赖的行为嘛。真的!还好发孚这个人虽然阴险,却不怎么聪明。他以为我们有人或许会试图离开这颗行星,因此派人监视各个太空航站。然而——”说到这里,他露出狡诈的笑容,并发出微弱的哧哧笑声,“他没想到监视回旋飞船航站。
“或许他以为,在这颗行星上,我们逃到哪里都不会安全。但我想到了川陀大使馆,这就比其他人高明。他们真叫人讨厌,尤其是玻特。你认识玻特吗?这个人好粗野好可怕,简直就是肮脏。他总是对我冷嘲热讽,好像保持干净、散发香气有什么不对似的。”
他将指尖放在鼻端,轻轻吸了一下。
强兹在座位上不安地挪动,一副不敢恭维的样子,阿贝尔伸手轻轻按住他的手腕。“斯汀大亨,你把一家人都抛下了,有没有想到发孚会拿这一点来威胁你?”阿贝尔说。
“我没法把每一个可爱宝贝都送进我的回旋机,”他稍微涨红了脸,“发孚不敢动他们。何况,我明天就会回斯汀大陆。”
“怎么回去?”阿贝尔问。
斯汀万分惊讶地望着他,两片薄唇张了开来:“我是在提出同盟的提议,尊贵的阁下。你不能假装川陀对萨克毫无兴趣;你当然会告诉发孚,任何想要改变萨克体制的企图,都必将导致川陀的介入。”
“我简直看不出如何能做到这点,即使我认为我的政府会表态支持。”阿贝尔说。
“怎么会做不到?”斯汀生气地问道,“如果让发孚控制了整个的蓟荋贸易,他会提高价格,要求租借地以加速货运,还会提出其他各种要求。”
“价格不是由你们五人控制吗?”
斯汀猛然向椅背重重一靠。“唉,真是的!我可不知道每项细节。下一步你就会问我数据,天啊,你和玻特一样坏。”他随即恢复正常,哧哧笑了笑,“当然,我只是在逗你。我的意思是,没有发孚从中作梗,川陀就可能和我们其他人达成协议。为了回报你们的帮助,我们会让川陀获得特惠的待遇,甚至一点贸易利润。”
“我们又如何防止这种干涉不会发展成银河级战争?”
“噢,真是的,你看不出来吗?那简直和光天化日一样明白。你们不是侵略者,你们只是在预防萨克发生内战,以免蓟荋贸易中断。我会宣称是我向你们求助的,那简直和侵略天差地远,整个银河都会站在你们这一边。当然,如果川陀事后因此获利,哈,别人根本就管不着。真的!”
阿贝尔将瘦骨嶙峋的手指握在一起,仔细审视了一番:“我无法相信你是真心想加入川陀的阵营。”
斯汀那原本微带笑容的脸上,迅速掠过一抹强烈的恨意:“宁要川陀,不要发孚!”
阿贝尔说:“我不喜欢威胁动武,我们能否等一等,让事情再明朗一点……”
“不,不!”斯汀叫道,“一天都不能等。真的!现在,就是现在,如果你们不强硬,那就太迟了。一旦过了期限,他将骑虎难下,再要收手会把老脸丢尽。如果你们现在帮我,斯汀大陆的人民都会支持,五大大亨其他三位也会加入我的行列。哪怕你只是再等一天,发孚的宣传攻势也会开始,我会被抹黑成变节者。真的!我!我呀!一个变节者!他会利用他能煽动的一切反川陀成见,你可知道,我无意冒犯,但那种成见可大着呢。”
“假如我们要求他,让我们见一见那名太空分析员,有没有这个可能?”
“那样做有什么好处?他会玩弄两手策略。他会告诉我们那个弗罗伦纳白痴是个太空分析员,但也会告诉你那个太空分析员是个弗罗伦纳白痴。你不了解这个人,他太厉害了!”
阿贝尔一面思量这一点,一面低声哼着歌,手指还轻轻打着拍子。然后他说:“你知道吗?那位镇长已经在我们平里了。”
“什么镇长?”
“杀了数名巡警和一名萨克人的那位。”
“喔!真是的!发孚眼看就要接收整个萨克,你以为他会关心那件事吗?”
“我认为他会。重点并非那位镇长在我们手中,而是他怎么会在我们手中,你懂了吧?我想,大亨,发孚会听我的话,而且会表现得非常谦逊。”
强兹认识阿贝尔那么久,头一回觉得这位老者声音中的沉着冷静减少了些,取而代之的是心满意足,几乎可说是胜利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