尺蠖是一种蛾的幼虫,这种蛾,就叫尺蠖蛾。尺蠖蛾也有十几种之多,但它们的幼虫,都叫尺蠖,这种虫的样子有点像蚕,身子细,约有三寸长,好像是一节四季豆,脚生在头部和尾部,所以行动起来,样子就非常怪,要将长在尾部的脚,移到了齐近头部的脚,在头部的脚,再向前移去,如此继续不断。当头部的脚,和尾部的脚,靠在一起的时候,整个身子,就弯了起来,所以它在向前行进之际,实际上就是不断弯成弓形再放直的动作,几十条尺蠖,一起在树干上,身上弓起来又放直,向前蠕动,这种情形,实在令人有说不出来的憎厌和不舒服之感,觉得这种毛虫向上爬的姿态实在太令人恶心。
人看尺蠖拼命向上爬的情形,觉得恶心,不知道反过来尺蠖看人拼命向上爬的情形,是不是也觉得恶心?人在向上爬的时候的情形,只怕还要丑恶得多吧?
在一个漂亮俐落的急转弯之後,年轻人贴住了滑雪板,在一簇枯树之前,停了下来,回头望去,几分钟之前,自己的站立之所,看来已经有点高不可攀,从山顶上向下滑来,那种风驰电掣移动的感觉,真令人心旷神怡。
气温很低,双手虽然戴著手套,手指尖仍然有点麻木,年轻人将手指伸屈了几下,正准备继续向前滑,滑到他居住的那间由松木筑成的屋子去,而就在此际,连续的两下枪声,突然响了起来。
在这幽静的地方,他住了超过一年,在这一年中,他听到的最大的声响,怕不会响过他自己的咳嗽声,那突如其来的两下枪响,衬著山峦的回音,令得年轻人的身子陡地一震,当他看到他前面的两株枯树,树干上忽然开了花之际,他已经向前直扑了下去。
他并没有中枪,他向前扑出去,是为了躲避再有可能射来的第三枪,他在雪上打著滚,一直滚下去,在平整的雪地上,留下了极难看的痕迹。
一直到他滚下了三十多码,他才有机会,定神向四面看去。
枪声来得太突兀了,他甚至无法判断子弹是从哪一个方向射来的,但是凭他对枪械的知识来判断,他却可以肯定,子弹划破冷空气时所发出的尖锐的呼啸声,一定是一柄性能极佳的远程来福枪所发出来的。
年轻人伏在雪地上,喘著气,他穿著鲜艳夺目的衣服,而四周围是一片白茫茫的,那使他成为最佳的靶子。
年轻人的心头,感到了一股寒意,他用最快的动作,将滑雪板除了下来,然後身子扭动著,尽可能令浮雪将自己的身子盖住。
枪声没有再传来,连最後的一下回声也静止了,四周围仍然是那样寂静,空气寒冷而凝止,可是年轻人却觉得死亡之神,在他身边徘徊。
他向自己的身子望了一眼,他伏著的地方,离屋子还有三百码,如果他能够奔进屋子去,那麽,至少他可以比较安全,可是在这三百码的过程之中,他是不是能避开枪手的射击呢?
年轻人的手心,在隐隐冒著汗,他已经对刚才突然其来的那两枪声下过判断,觉得那绝不会是猎人的杰作,因为这里根本没有猎人,而且,除了他之外,最近的邻人,也在一公里之外,而且,这里除了积雪,并没有可供打猎的野兽,这里是芬兰的北部,接近北极圈之处,他已在这里住了一年多,这一次,真正是除了他的叔叔之外,没有别人知道他在这里。
可是,刚才就有人向他射了两枪。
想起刚才的情形,他还有点不寒而栗,要是那两颗子弹,稍微瞄准一点的话──
可是,那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只不过维持了几秒钟,他就忍不住伸手在自己的脑门上拍了一下,同时哈哈笑了起来。他真是太蠢了,他真是太蠢了,他心中骂了自己一声蠢才,然後,从雪地上站了起来。
他站在雪地上,成为极明显的一个目标,而且,几乎是他一站起来,枪声又响了,就在他身侧,还不到一尺处,子弹发出「滋溜」的声音,钻进了积雪之中。
可是年轻人却一点也不害怕,他只是扬了扬眉,向子弹飞来的方向,挥了撵手,又继续向前走去,当他走出七八步之後,第四枪声又响了起来,他觉得头上,像有什麽东西飞过,他伸手在头上摸了一下,他所戴的那顶绒线帽上面的一个绒球,已经被射掉了。
年轻人笑了一下,那更证明他才听到那两下枪声时的害怕,是多馀的。
他在那一刹间所想到的是,虽然有枪手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向他射击,所使用的又是远程来福枪的话,那麽,他早就应该死在第一,第二响枪声之下了,因为装有望远瞄准器的来福枪,是十拿九稳的,而开始的两枪既然放过了他,他实在不应该害怕,那证明对方无意取他的性命,只不过和他开一个玩笑而已。
年轻人在站了起来之後,本来是想循著子弹射来的方向,去找那个枪手的,但当他帽子上的绒球,被子弹射飞了之後,他就改变了主意。
他知道自己料得不错,枪手并没有取他性命之意。不过如果说这是开玩笑的话,那麽这个玩笑,也未免太过份了一些,如果开枪的人,手指稍为震动一下──
年轻人改变了主意,决定先回到屋子里去再说,那个枪手,能够来到这样遥远荒僻的地方来找到他,当然不会放弃最後的几百码不走,不到屋了里来和他见面!
在年轻人走向自己的屋子之际,枪声一下又一下地响著,他左、右两脚的滑雪橇上,各中了四枪,留下了八个小孔,而他来到门口之际,最後的两枪,射断了他双手所握的滑雪杆。
年轻人吸了一口气,空气乾燥而寒冷,他无法不承认,那个隐蔽的枪手,是第一流的枪手,让他去易地而处,是不是会有同样的好成绩,还未可逆料。
当然,年轻人在向屋子走去的时候,脑细胞也在迅速地活动著,他在想∶谁会找到这里来,对他作这样的示威呢?照目前这种危险游戏的情形来看,那倒像是奥丽卡公主的标准手法。
想起了奥丽卡公主,年轻人皱了皴眉,又不禁叹了一口气。但是,他并不认为公主会有那样神妙的枪法,而且,他也最不希望公主在他面前出现,那并不是说他不想念奥丽卡,他几乎每一天都曾想过,如果奥丽卡不是现在的奥丽卡,那该有多好。
手中的滑雪杆被射断之後,年轻人推开了门。
门才一推开,一股暖意,夹著一种松木的香味,就扑面而来,年轻人顺手拉掉帽子,他应该多少有点准备,准备那枪手来访。
然而,他立即发觉,他没有机会作准备了.屋子里已经有了客人,背对著他,站在窗前,那不速之客,显然一直在窗前看著他,看他中枪之後滚下雪坡,又看著他在枪击之下,一步一步走向屋子。
当然,那人也知道他进了屋子,可是那人却并不转过身来,年轻人一时之间,也不知道那是什麽人,因为那人戴著和穿著爱斯基摩人戴的帽子和外衣,看起来,只是毛茸茸的一团。
但是年轻人立时看到,那个人的手中,拿著一幅油画,那是年轻人的作品,画的是奥丽卡公主──他心中想像的奥丽卡,一个极美丽的女人,而脸上有著圣洁的光辉。
那幅油画是年轻人花了很多时间画成的,他的油画技巧,或许不是太成熟,但是只要是认识奥丽卡公主的人,谁都可以一看就认得出那是她的画像,而如果是对艺术有一点造诣的人,一定可以看出,画这幅像的人,在画像之中注入了极深的感情。
年轻人看到那人手中拿著那幅油画,他就不禁苦笑了起来,不知道是高兴,还是讨厌,他已经知道那是什麽人了,要不是奥丽卡自己,谁会注意这幅油画?
他伸手在自己的脸上,抚摸了一下,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椅旁有一堆叠得相当整齐的木块,他顺手拿起两块来,抛进了壁炉之中,壁炉中的火头,向上窜了一窜,新落进火的木块,发出了一阵劈劈拍拍的爆裂声,年轻人缓缓地道∶「你是怎麽找到我的?」
奥丽卡公主仍然不出声,也并不转过身来,就在这时,「砰」地一声,门被撞了开来,一阵冷风随著掩了进来,等到门关好,屋子中又多了一个人,那是一个身形十分高大的西方人,约莫四十左右年纪,手中拿著一柄远程来福枪。
年轻人望著那人,奥丽卡公主直到这时,才道∶「认识这位亨特先生麽?」
年轻人向亨特望了一眼,这个人,这个名字,像是在什麽地方听说过的,可是一时之间,他却又想不起来,他只是翻了翻手,道∶「亨特先生,你刚才的枪法,很令人佩服!」
那个亨特也拉下了帽子,道∶「你的勇气,更令人佩服,我不明白为什麽你不害怕!」
年轻人乾笑了一声道∶「或许我知道能够在这哩找到我的人,一定不是普通人的缘故吧!」
他顿了一顿,才又道∶「奥丽卡,好麽?」
奥丽卡公主直到这时,才转过身来,在柔长的兽毛的掩遮之下,她美丽的脸庞,看来像是瘦了不少,不过她的一双眼睛,仍然是那样明澈动人,而且,也一样闪耀著那种深不可测的光辉。
年轻人指著她手中的那幅画,道∶「画得不好,几乎不像你,是不是?」
公主没有说什麽,只是走向前去,将油画放在一个架子上,缓缓地道∶「不过对你来说,这油画是无价之宝,因为他救了你的性命!」
年轻人望著奥丽卡的侧影,一时之间,还不明白她这样说,是什麽意思。
不过,年轻人随即明白了,奥丽卡公主找到了他,心中怀著极度的恨意,她带著那个枪手,本来是想来杀他的,可是当她见到了自己的那幅画像之後,她改变了主意,那就是神枪手亨特为什麽只是恐吓他,而没有射死他的最大原因!
但,奥丽卡为什麽要恨到来杀他呢?
年轻人不禁苦笑了起来,唯一的可能,就是卢拉酋长的那件事发作了,奥丽卡已经知道他在伊通古董店中,并没有将真的宝藏换出来,而是将八件赝品,原封不动地带了出来,由她去交给卢拉酋长!
年轻人一面苦笑著,一面摊著手,道∶「你是怎样找到的?」
奥丽卡公主仍然没有望年轻人,只是微侧著头,望看自己的那幅画像,她道∶「真不容易,我足足找了你半年,才知道你在这里!」
年轻人仍然苦笑著,道∶「我以为卢拉酋长的博物院,要两年才造得成。」
奥丽卡冷笑一声,道∶「或者你更希望他的兴趣过去了,再也不建造那个博物院!」
年轻人摊了摊手,耸耸肩。
奥丽卡笑了起来,道∶「不错,事实的确是如此,卢拉酋长,已经放弃了他建造博物院的计划,他现在正在兴建一条一百公里的快速跑道,好让他统治的地区,成为全世界赛车的中心!」
年轻人道∶「那麽,我不明白──」
奥丽卡公主这才转过头来,望著年轻人,洁白的牙齿,咬著下唇道∶「不过,你的运气不够好,当卢拉酋长放弃了建造博物院的计划之後,他就将那十件珍藏,照原价出售,而由我买了下来!」
年轻人的神情更加苦涩,但是他却竭力装出轻松的样子来,道∶「那就该说,你运气不够好!」
奥丽卡「哼」地一声,道∶「你知道那总共是多少钱?」她不等年轻人回答,就继续道∶「我出让了我那几家工厂的所有股权,变卖了珠宝首饰,凑齐了那笔钱给酋长,当时我想,我只要能够以伊通百董店的订价三成,将这十件古董卖出去的话,我的财产,就可以增加三成,可是结果,结果──」
奥丽卡讲到这里,声音变得十分激动,可是她却随即冷静了下来,道∶「结果是怎样,你应该知道的了!」
年轻人叹了一口气。
除了叹气之外,年轻人实在没有什麽话好说的了,奥丽卡公主既然只是用伊通古董店订价的十份之一,买进了那批古董,可是,那也是一笔极大的数目,年轻人完全不怀疑她要出让工厂,变卖珠宝,才能凑到这笔钱,而结果怎样,自然不问可知了。当她发现那十件东西之中,只有那柄宝刀和那顶皇冠是真的,其馀八件,根本全是赝品之际,唯一的结果是∶她破产了。
这就是为什麽她要天涯海角来我他,而且还带著神枪手的原因了。
奥丽卡公主扬著眉,道∶「你现在觉得很高兴,是不是?」
年轻人再叹了一声,说道∶「或许你不相信,但是我的确很代你难过,我可以赔偿你的损失。」
奥丽卡陡地纵笑了起来,道∶「我的损失,你知道我的损失是什麽?」
年轻人道∶「金钱方面的──」
他的话还未曾讲完,公主就发出了一下尖叫声,打断了他的话头,而她的神情,也变得极其愤怒,在一旁的那位神枪手亨特,後退了几步,来到屋角,举起枪来,对准了年轻人。
奥丽卡公主尖声道∶「我一次又一次地相信你,又一次一次被你欺骗,这种损失,你用什麽来赔偿我?你说,你用什麽来赔偿?」
年轻人心中很难过,真的很难过,他张开手,向奥丽卡公主走过去,可是他才跨出一步,公生就厉声道∶「别碰我!」
年轻人站定,奥丽卡喘著气,道∶「本来我决定要杀死你,我要看你慢慢死的,命亨特先射断你的腿,然後,让你死在雪地之中,可是┅┅那幅油画,改变了我的主意┅┅」
她又转过头去,望向那幅油画,声调也在刹那之间,变得十分柔和,道∶「你是全凭想像画出来的,可见你并没有忘了我!」
年轻人低声道∶「是,我想念你!」
奥丽卡陡地又变得凶狠起来,道∶「你想我什麽?是不是因为你一次又一次欺骗了我,而使你感到心中很快乐,想起来就好笑?」
年轻人又叹了一声,向亨特道∶「对不起,请你出去一下,我和奥丽卡有点话要说!」
亨特听了年轻人的话,现出一种十分难以形容的笑容来。
年轻人一时之间,还不知道他发出这样的笑容,是什麽意思,可是他立即就明白了,因为奥丽卡公主已然立即道∶「你不论有什麽话和我说,亨特都有权在场,因为他是我丈夫!」
年轻人陡地震了一震,望向奥丽卡,在那一刹间,他心头的震动,是如此之甚,以致他看出去,奥丽卡俏丽动人的脸庞,竟然有默模糊,不过他还是可以看得出来,奥丽卡的脸上,有著一种复了仇的快感。
年轻人在刹那之间,心头不知涌起了多少事来,他直到这时才知道,原来奥丽卡知道他对她的感情,所以才嫁了人,用这个行动来使他也感到痛苦。
年轻人本来是想掩饰自己的痛苦的,他的能力,也完全可以做得到这一点,但是他觉得完全没有这个必要,因为他在奥丽卡那种充满了复仇快感的神情中,也同时看出了她心头的痛苦。
年轻人後退了几步,颓然坐了下来,低著头,过了半晌,才用一种十分平板的声调道∶「恭喜奶!」
奥丽卡公主尖击笑了起来,道∶「我破产了,因为你,我没有办法,只好嫁给亨特,他有足够的钱,可以使我依然过奢豪的生活!」
年轻人向亨特望了一眼,这时候,他已经知道亨特是什麽人了。
亨特是一个典型的花花公子,爱好一切刺激的运动,曾获得几次世界性大赛车的冠军,他精擅爬山、射击、游泳、剑击,和一切属於新时代的时髦玩意,精通几国的语言,最重要的是,他是巴西拥有私人土地最多的一个人,有著数不清的财产!
看样子,奥丽卡公主嫁了亨特这样的一个人,倒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年轻人想到这里,又不禁喃喃地道∶「恭喜你!」
公主再度纵笑了起来,年轻人有点无可奈何,道∶「现在,你也一定不在乎我金钱上的补偿了,对不对?你既然找到了我──」
奥丽卡扬了扬眉,打断了他的话头,道∶「不错,我不在乎你金钱上的补偿,可是──」
年轻人沉声说道∶「你已经结婚!」
公主冷笑著,道∶「我要你替我做一件事。」
年轻人陡地站了起来,挥著手,大声道∶「每一次,我都不是存心骗你的,可是你一定要我做我所不愿意的事,你是自己在骗自己!」
奥丽卡公主的神色,变得十分冷峻,道∶「三次,你不会再有骗我的机会,亨特,是不是?」
亨特在奥丽卡面前,看来有点像是木偶一样,和他那种花花公子的声名,完全不相称,他只是盯著年轻人,直到听得那一问,才道∶「当然是,奥丽卡!」
年轻人听到他们两人的一问一答,不禁有点啼笑皆非,同时,他的心中,也有几分苦涩的味道,那自然是因为奥丽卡公主忽然嫁了这样一个花花公子。
他在芬兰北部,终年积雪,人迹不到的地方隐居著,当然是为了想躲避奥丽卡,可是他的心情,却也十分矛盾,连他自己也觉得不能解释。
他只是坐了下来,拿起了一根在壁炉中燃烧的松枝,默著了烟,深深吸了一口。奥丽卡公主的神情,看来像是一苹踏住了老鼠的猫一样,道∶「你怎麽不问我,这次我要你去做什麽?」
年轻人徐徐地喷出了一口烟,缓缓摇了摇头,道∶「奥丽卡,我认为,任何游戏都应该停止了,或者,你应该找别人和你去一起玩,例如这位亨特先生,你找我来帮助你,你应该知道後果的!」
奥丽卡扬了扬眉,发出一阵「嘿嘿」的冷笑声来,道∶「这一次不怎麽相同,我是有准备而来的,你为什麽不先问,我是怎麽找到你的?」
年轻人听得公主那样问,心中不禁陡地一动。
是的,公主是怎麽找到他的呢?他在这里,和上次在尼泊尔隐居不同,只有他叔叔一个人知道,而这时,看公主那种有恃无恐的神情,难道是他的叔叔──
年轻人一想到这里,不由自主,陡地站了起来。
奥丽卡立时冷笑著,说道∶「你想到了!」
年轻人像是根本没有听到奥丽卡的话,立时又坐了下来,可能是他叔叔吃了奥丽卡的亏,但是他随即想起,那是不可能的,他现在这一身应付任何恶劣的本领,全是在他叔叔那里学来的,他要对付奥丽卡,要不是有感情上的纠缠的话,可以说只是举手之劳而已,他叔叔怎会吃亏?
他刚想到这里,坐了下来,奥丽卡又道∶「你虽然想到了,可是你仍然以为那不可能?」
年轻人立时抬起头来,以极其疑惑的神色,望定了她,她那两句话像是完全猜中他的心事,实在是不能不令他起疑!
年轻人缓缓地道∶「我以为你是来杀我的!」
奥丽卡道∶「是的,但是现在,我既然改变了主意,就要你替我做点事!」
年轻人喷出了一口烟,道∶「算了,我不会替你做任何事,因为你永远不会满足──」他讲到这里,略顺了一顿,道∶「这次我如果再答硬你,或者你下次又会要求我,帮你去做一个女皇帝!」
奥丽卡公主忽然笑了起来,一时之间,年轻人实在不知道自己那句话,有什麽好笑之处,可是奥丽卡却不断地笑著,足足笑了一分钟,才道∶「你说对了一半,我不是下次要做女皇帝而是这次就要!」
年轻人陡地一震,连手中挟著的烟,也几乎跌了下来。
这样的话,如果出自别的女人之口,年轻人自然完全不会去考虑这件事的真实性,但是出自像奥丽卡这样的女人之口,年轻人却也不会怀疑她的真实性。
她想要做女皇!这真正是异想天开到极点的想法,她是准备去发动一场革命,还是用什麽其他别的办法呢?
年轻人定了定神,有点苦涩地笑了起来,道∶「恭喜你顺利登基,我不想做什麽开国功臣,也不会踏进你的领土半步,同时,我告诉你,任何威胁,对我都不发生作用,刚才你错过了杀我的机会,以後也不会再有同样的机会了,你走吧!」
奥丽卡只是冷冷地望著年轻人,在一旁的亨特,突然怒不可遏,踏前一步,挥动手中的来福枪,枪管向著年轻人的脸上,疾扫了过来。
年轻人一伸手,抓住了枪管,顺手一拉,亨特整个人向前冲来,手仍抓在枪柄上,可是年轻人的手转了一转,亨特的手腕跟著转动,双手不由自主,松了开来,年轻人手再向前一送,枪柄在亨特的肚子上,重重撞了一下。
虽然亨特穿著很厚的衣服,不过那一下,仍然撞得他面上的肌肉抽搐,弯著身後退了出去,他在退出之际,虽然,曲弯著腰,可是仍然抬著头,用一种绝不相信的神情,望看年轻人。
他不明白年轻人是用了什麽手法,将他手中的枪夺去,又怎麽可能在那麽短的时间中,连身子也挺不起,就重重撞了他一下的。
亨特当然不可能明白,他虽然是第一流的西洋拳击的好手,可是他怎能懂得中国武术中的三十六路大擒拿法?又怎麽能懂得中国咏春拳术中「劲发於寸」的道理?
年轻人顺手将夺过来的来福枪抛了开去,目光冷峻。
奥丽卡公主也在这时,满面怒容,来到亨特的面前,扬起手,左右开弓,就在亨特的脸上,接连打了两个耳光,同时骂道∶「蠢才,我对你说过多少次了,叫你不要动手,告诉你,和他相比,你只不过是一团泥!」
奥丽卡会这样对待自己的丈夫,年轻人也不禁呆了一呆,亨特慢慢直起身子来,脸上的肉,在簌簌地跳动著,看来极其生气。
但没有多久,他就变得十分顺从,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