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发生的事,更出於年轻人的意料之外,奥丽卡的怒容未息,接著指著门外道∶我们走!」
年轻人怔了一怔,亨特已向外走去,不但亨特向外走去,奥丽卡也跟在後面,年轻人实在想不通,何以一刹那间,公主就肯离去,他当然不那麽乐观,以为事情已然全过去了。
亨特先拉开了门,寒风卷了进来,年轻人道∶「亨特先生,你的枪!」
亨特略停了一停,可是他还未及转过身来,就见奥丽卡一伸手,将他推了出去,亨特被推出门外,一脚踏在外面的积雪之上,靴子将积雪踏得发出了「吱」的一声响。奥丽卡也在这时,转过身来,指著壁炉架上的一苹旅行袋道∶「你看看这里面的东西,看完了,如果想来找我,我在赫尔辛基。」
奥丽卡公主话一讲完,就重重关上了门,年轻人直到奥丽卡一指,才发现璧炉架上的那苹旅行袋,因为刚才他在枪林弹雨中进来,一进来就看到了奥丽卡,一切来得实在太突然了。
他先不去看那旅行袋,只是立时来到了窗前,向外面看去。只见奥丽卡和亨特,已经走出了十来步,从前面的高地上,两辆雪车以极高的速度,冲了下来,到了他们的面前,驾驶那两辆电动雪车的两个人,面貌看不真切,因为他们全戴著很长的皮帽子,但是可以看得出,他们的身行十分高大。
而更令得年轻人愕然的,是那两辆雪车的车头上,竟然都架著轻机枪。
亨特和奥丽卡的动作很快,年轻人在一个错愕间,两人已分别上了雪车,雪车也向前疾驶而出,溅起四溜雪花,转眼之间,就看不见了。
年轻人深深吸了一口气,回转身来,来到了壁炉前,取过了那苹旅行袋来,将拉链拉开,取出两苹扁图形的盒子来,那是两卷影片。
年轻人又怔了一怔,两卷影片,那自然是奥丽卡留下来要他看的了,他想顺手将之抛到雪地中去,根本不去理会它,可是他终於站了起来,拉出了放映机。
他之所以决定要看那两卷电影,决不是因为好奇,而是他心中对奥丽卡是如何找到自己的这一点,心中还有著想不通的疑问。
奥丽卡公主是怎样找到他隐居的所在的?为什麽她立刻就走,而且好像预定他一定会到赫尔辛基去找她,她说的要做女皇帝,又是什麽意思?
这些问题,在那两卷影片中,或许可以得到答案。
他拉出了放映机之後,随便拿了一卷,装了上去,放映机发出轧轧的声响,前面的墙上,出现了一片极其广宽的平原,接著,便是一个规模相当宏大印地安土人的聚居地,看来像是在南美洲。
再接著,影片上出现的是许多排列整齐的印地安战士,一眼望去,几乎望不到尽头,可能超过一万人,那些印地安战士,都穿著他们传统的服装,有的还戴著五色缤纷的羽毛冠,来表示他们的身份。
看来,这像是风土纪录片,可是年轻人却越看,心中越是吃惊。
因为他看到,影片中的那些印地安战士,手中所拿著的,并不是他们传统的武器,弓箭或长矛,而是极其现代化的武器。
从那些武器看来,影片上的那些印地安战士,是一个攻击力极强的战斗团!
年轻人全神贯注地看著,不一会,他又看到那些印地安战士,全都举枪致敬,几辆吉普车驶了过来,奥丽卡公主站在最前面的一辆言普车上,服饰奇特,看来像是一个印地安女皇。
年轻人一看到这里,陡地站了起来,按下了放映机上停止掣。
墙上的电影,就停在奥丽卡的身上,奥丽卡微举著手,显然她是在检阅那些战士。
年轻人不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卷影片,奥丽卡的话,再加上亨特,他至少已经可以知道是怎麽一回事了,一点也不是开玩笑,奥丽卡的确想做女皇帝,她要建立一个印地安王国。
亨特在巴西,拥有大量的土地的面积,比一般小国家大得多,傲桀不驯的印地安人,又是最容易煽动的,如果已有了那麽多武器┅┅。
年轻人真有点不敢想下去,世界上有各种人种的国家,可是没有纯印地人的王国,奥丽卡的这个计划,可能获得美国激进印地安人的支持,她不是开玩笑,真的想建立一个王国!
年轻人呆了半晌,又按下了一个掣,电影继续放映下去,他看到跟在奥丽卡後面的一辆吉普车上,坐著亨特,和两个印地安人,那两个印地安人,一个看来地位很高,像是大酋长,另一个一望而知,是一个大祭师。
再後面的一辆吉普车上,是两个白种人,穿著制服,那是纳粹德国将军制服!
年轻人的心头,又一阵乱跳,在希特勒战败之後,的确有不少纳粹军人,逃到了南美洲,以逃避国际军事法庭的审判。
这两个纳粹将军,当然现在是奥丽卡的手下,帮助她策划,如何来建立一个印地安王国的了!
年轻人不禁苦笑了起来,他深知奥丽卡公主的「游戏」,但是却也料不到,她竟然会玩起这样的游戏来。
影片放完了,年轻人收了起来,思绪很混乱,他再装上了第二卷。
第二卷影片才一开始,年轻人就不由自主,发出了「啊」地一下低呼声。
他首先看到的,是一个老藤盘乩,十分古雅的中国式庭目的正门。
那自然是他极其熟悉的,那是他叔叔在金马伦高原的一间别墅,而且他也知道,当他在芬兰北部,和他叔叔分手之後,他叔叔正是在金马伦高原的那所别墅中居住,作高地蝴蝶生活的研究。
如今影片一开始,就出现了这别墅的正门,那就证明,他叔叔的确是出了事。
年轻人只觉得心中一阵慌乱,几乎连手中的烟也有点挟不稳,接著,他就看到,有一架直升机,自天而降,停在门口,直升机才一停下,就有几个穿著医院制服的人下了机,其中两个,抬著一张担架,直奔进去。
跟在担架後面的几个人中,有一个穿著白色长袍的,正是奥丽卡。
一行人进了庭园,直升机的机翼,还在转动著,不一会,担架就抬著人,走了出来,银幕上出现躺在担架上的人的特写镜头,年轻人不由自主,发出了一下呻吟声,那是他的叔叔。
他叔叔看来衰弱而苍白,闭著眼,一动也不动。
年轻人看著担架上了直升机,门内又有几个人走了出来,奥丽卡公主在前,跟在她後面的,是两个五十左右的男人。
那两个男人,年轻人也认得的,一个是别墅中的男仆,另一个是厨子,到了门口,奥丽卡就转身,拍了拍他们两人的肩头,说了两句话,现出嘉许的神色来,接著,就看到她取出了两大叠钞票,一人分了一叠,仆人和厨子拿了钱,兴高采烈地走了进去。
再接著,直升机起飞,影片也结束。
年轻人僵立著,任由软片在放映机上转动著,发出「拍拍」的声响来。
整件事已经很明白了,他叔叔在毫无抵抗的情形下,被奥丽卡弄走了。
奥丽卡是用什麽办法,使他叔叔变得毫无反抗的,也很明白了,她收买男仆和厨子,一定是花了不少工夫,用慢性毒药,放在他叔叔的食物之中,令得他叔叔越来越是衰弱,终於任人摆布。
年轻人双手紧紧地握著拳,手心在冒著汗,陡地,他发出一声怒吼,用力将放映机推倒,人也向著门口,疾冲了出去。
可是,当他才一拉开门,寒冷的空气迎面扑过来之际,他打了一个寒战,停了一停,立时又回到了屋中。
寒冷的空气,使他的头脑清醒了不少,他觉得现在是处在绝对的下风,他只知道他的叔叔落在奥丽卡的手中,还不知道是被囚在什麽地方,生死如何,他不能凭冲动行事。
越是处在下风,就越是需要镇定。
现在,没有别的办法可想,自然只有按照奥丽卡安排的路去走,第一步,先到赫尔辛基去找她!年轻人来回踱了好久,收拾了一下应用的东西,提著一苹手提箱,离开屋子,在屋子的後面,登上了雪车,驾著雪车,向前驶去。
放眼望去,四周只是茫茫的一片积雪,而他的心头,也同样茫然,这一次他不能再嬴奥丽卡,不能再弄同样的手法了,因为奥丽卡已完全占了上风。
两天之後,他到了赫尔辛基,才下飞机,就听到扩音机中,叫著他的名字他来到了一个柜前,一个金发北欧美人,交给了他一封信。
看信封上的字迹,他就知道那封信是奥丽卡公主写给他的。
年轻人走开了几步,并在手提箱上,拆开了那封信来,信上写著∶「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不过,你想见我,还要经过长程的旅行,我已经回去了,回到属於我自己的土地,你要见我,请到里约热内卢来吧。」
在信的後面,是一个稀奇古怪的徽号,那可能是未来的奥丽卡印地安王国的国徽了。
年轻人苦笑了一下,一切要等见到了奥丽卡,才有办法进一步开展,奥丽卡就算安排他到南极去,他只好依命前往。
年轻人将信摺好,站起来,开始去购买机票,在一小时之後,又登上了飞机。
从那一刻起,就开始了漫长的旅程,奥丽卡公主对他的行程,像是十分熟悉,每当他必需在一个大城市逗留若干时候,在机场总会叫出他的名字,他就可以得到奥丽卡的信。
奥丽卡的信,每一封都很简单,只是要他继续飞行一直到达里约热内卢为止。
年轻人终於到了里约热内卢,他在机场大堂中,等侯著扩音器叫他的名字,就在他等待的期间,两个身形魁梧的印地安入,来到了他的身後。
那两个印地安人,来到了他的身後,一个一声不响,伸手就将手中的手提箱,接了过去,另一个只说了一句话∶「跟我来!」
年轻人没有任何表示,就跟著他们,向外走去,出了机场,一辆豪华大房车,就驶了过来,年轻人登上了车,车向前疾驶而去。
车子经过了市区,并驶向郊区,年轻人索性闭目痒起神来,一直到七小时之後,车子才驶进一幢极大的房子的范围。
汽车经过的道路两旁,尽是经过悉心整理的草地和花圃,大大小小的喷泉和石像,站立在花圃中,向前看去,就是那幢宏伟壮丽的大厦。
车子在大厦门口停下,年轻人一下车,就看到亨特走了出来,冷冷地望著他道∶「你来了,她在等你!」
年轻人仍然不说什麽,跟著亨特走了进去,穿过了一个极大的大厅,来到了书房,年轻人就看到奥丽卡和那两个纳粹将军,站在一张大桌子前,桌子排著一幅极大的南美洲地图。
那张南美洲地图,和普通的美洲地图,有著极其显著的不同之处。
那张南美洲地图,除了一块心形的地区外,其馀的地方,全是白色的。
那一块心形的地区,看来相当大,包括了巴西北部的一大片土地,和委内瑞拉,秘鲁,哥伦比亚一部份的领土,甚至连圭亚那也被侵蚀了一部份,至於法属圭亚那,则恰好在心形的右方突起部份,完全不见了。
年轻人一进来,奥丽卡和那两个纳粹军官,就一起抬起头来,奥丽卡道∶「亨特,将门关上!」
亨特像是一个忠於主人的狗一样,连答应一声都不必,立时关上了门。
年轻人定了定心神,当他在旅途中的时候,他已经做了不少事,首先,他对他叔叔的情形,已经有了进一步的了解。那是他在几个中间站,和他叔叔的一些旧部下,或者说,一直替他叔叔工作的那些人,取得联络的结果。
那些人,也正因为他叔叔的失踪而感到奇讶,年轻人更从一个他叔叔熟稔的医生口中,知道老人家在近两个月来,身体很差,精神不好。
年轻人相信,那是慢性毒药的结果,而现在的情形,比慢性中毒还要严重,因为他叔叔在奥丽卡的手中,他也可以肯足,他叔叔是在南美洲,但要在整个南美找寻一个被人小心藏起来的,有病的老年人,那简直是在开玩笑了。
至於奥丽卡的「大业」,年轻人也曾到处打听过,可是却一点消息也没有获得,直到这时,他走进了这间房间,看到了桌上的那幅地图,他一看就心里有数,在地图上有颜色的部份,一定就是幻想中的「奥丽卡印地安王国」的版图了。
奥丽卡冷冷地望著年轻人,说道∶「你看过那两卷电影了,对於我们的雄心,你有甚麽意见?」
年轻人冷笑了一声,他的回答很简单,道∶「希特勒也曾对著他的巨型地球仪发过白日梦!」
奥丽卡有点恼怒,她的脸开始胀红,道∶「和希特勒不同,我们的条件比他更有利!」
年轻人耸耸肩。
奥丽卡的脸更红,声音也更高,道∶「希特勒是要去征服别的民族,那是做不到的事,而我们,是要联合三百二十多个印地安部落,组成他们自己的王国!」
年轻人冷然道∶「原来奶也知道有做不到的事!」
那两个纳粹将军显然有点怒意,沉著脸,面肉抽动,不过年轻人望也不向他们望一眼。
奥丽卡要在南美洲建立王国的计划,不是一项游戏,而是一项真正的计划,而她的本钱,也不单是那些已经有了现代武器配备的印地安土著军人,她还要更厉害的武器,一枚氢弹。
她要是有了那样的武器,虽然在讹诈威胁下,仍然未必成功,但是,那总可以在想像之中,使她觉得梦幻和现实,只不过是一线之隔。
年轻人更明白,奥丽卡现在,还没有氢弹,要在他的身上,得到那种一下子可以毁灭一个城市的武器。
年轻人深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来,道∶「我叔叔在甚麽地方?」
奥丽卡作了一个美妙动人的手势,道∶「等氢弹运到了我们的基地,就将你叔叔交给你,保证他健康如昔。」
年轻人陡然之间,觉得极其疲倦,他本来是想对著奥丽卡大声吼叫的,可是,结果他却只是伸手,在自己的脸上,抚摸了一下,有气无力地说道∶「奶看幻想式的卡通片,看得太多了,我不是超人,世界上也没有甚麽人,凭空可以得到一枚氢弹的!」
奥丽卡公主冷冷地道∶「你可以的,为了救你的叔叔,你做得到,而且,还有我们的印地安朋友帮助你,你可以做得到的。」
年轻人的声音,听来仍然有气无力,道∶「这样说来,你们的目标是美国?」
公主挺了挺胸,说道∶「是的,那算是美国白种人攫夺印地安土地的一种补偿。」
年轻人站了起来,道∶「你何不在联合国大会上,向美国政府提出这样的补偿要求?」
奥丽卡显得很恼怒,尖声道┅「别忘记,你叔叔的性命,在我们手上!」
年轻人要用尽他的一切抑制力,才使他的怒意不致表现出来,他沉著气,道∶「任何人的生命在你手上,我都无法做得到这样的事!」
一个纳粹将军踏前一步,道∶「朋友,这事情,事实上不像你想像中的那麽困难。公主说你是最佳人选,而事实上,我们可以找到同样合适的人去办这件事。」
年轻人由心底产生了一股厌恶感,他冷笑道∶「那麽你为甚麽不找旁人?」
奥丽十公主厉声道∶「我要你!」
年轻人转过身,对著奥丽卡,他想说几句刻薄话,可是结果,他只是挥了挥手,没有说甚麽。
年轻人又坐了下来,只是仰头看著墙上所挂的一幅油画,公主却又来到了身前,道∶「你不要後悔,你叔叔会受到极残酷的待遇,你别忘了,他现在是一个毫无抵抗能力的老人!」
年轻人的视线不变,只是他的面肉开始抽搐。
奥丽卡又继续道∶「我们会将他受痛苦的情形记录下来,让你欣赏,第一步,我会将南美洲那种有毒的生漆,涂在他的脸上,你该知道那会有甚麽结果的了?」
年轻人脸上的肉抽搐得更甚,尤其是当亨特爆发出了极难听的笑声之後。
公主咬著牙,道∶「第二步,将他的双腿,暴露在外,放在黑蚁窝的上面!」
亨特的笑声更难听,年轻人觉得自己快支持不住了,他的精神已到了不能支持的极限。
他的声音变得更虚弱,他已变得无法自持,他只好不断地挥著手,像是想藉此挥走奥丽卡说过的话和亨特的笑声,他觉得自己在冒虚汗,他道∶「奶知道,我是不受威胁的!」
公主得意地笑起来,道∶「未必!」
年轻人用尽气力叫了起来,但是在他自己听来,他的叫声,好像是来自十分遥远的地方,他叫道∶「将他放出来!将他放出来!」
宽大的房间中,只有他一个人的叫声,旁人只全是冷冷地望看他。
年轻人觉得自己的叫声,好像越来越远,汗水淌了下来,使得他的视线有点糊。
他不知道自己叫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停止了叫唤之後,喘息了多久。
他只知道,忽然从他的口中,说出了一句话来,道∶「已经计划好的步骤是怎样的?」
接著,就是奥丽卡轻松的笑声,那麽动人,听来自远而近,年轻人抹了抹汗,他还是在那房间中,公主就在他的面前,抓住他的手,令他站起来,然後,仰起脸,在他的唇上轻吻了一下,神情高兴得像是一个获得了称心如意的生日礼物的小女孩。
亨特也走了过来,说道∶「整件事情,是我计划的,我认得维纳议员的女儿,维纳议员的工作,和热核武器的发展有关,所以,我有一切资料──」
年轻人用心地听著,因为他知道那不是游戏,这几个人是疯子,但是他却不能不和他们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