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华的H300氢动力汽车一路向西北奔去。邱风知道他们的第一站是西北某山区的槐垣村。这是萧水寒“前生的前生”灵魂留恋之处,家中的古槐图,据说就是此处的写照。遵从过去的惯例,邱风把自己的好奇藏在心底,对此不闻不问。
一路上萧水寒对邱风照顾得无微不至,车子开得十分平稳。邱风有时在后排斜依着休息,不厌其烦地用手指同胎儿对话。偶尔感到胎动,她就欣喜地喊:“水寒,他又动了,用小腿在踢呢,这小东西,真不安分”萧水寒扭头斜瞟一眼,微笑道:“是哪个他?heorshe?"“你呢?想要个儿子还是女儿?”
“随你。”
“不,我要听听你的意见。”
“你猜呢?”
“我猜你准是要个男孩,好延续萧家的生命之树呀。”
“好吧,你就努力给我生个儿子。”
邱风咯咯地笑起来,说好吧,我就努力给你生个儿子。不过先生男先生女都不要紧,我会努力再生,生它七男八女的。后来她让丈夫停车,换到前边右侧座位。
她发现丈夫很长时间没有说话,不知道从什麽时候起,他又陷入那种周期性的抑郁。邱风在心中叹道:“一定是前生的梦魇又来了。”
她不再说话,怜悯的看着丈夫,别看她是一个头脑简单的女人,她可不相信什麽前生前世的话,她猜想这里一定有什麽潜意识的情结,可能是童年的某种经历造成的,心灵受了伤又没有长平,结了一个硬疤。--可是据他说,他在20岁以前是在澳州悉尼的一个华人区长大,怎么可能把梦中场景选在中国西北呢?
她叹口气,不愿再绞脑汁了,把烦恼留给明天是她的人生诀窍。等到槐垣村再说吧,也许这次经历会医治他的妄想症。
第二天,他们下了公路,又在急陡的黄土便道上晃悠了一天。萧水寒不时侧脸看看妻子,他多少后悔未乘直升飞机来这儿,他总觉得乘飞机缺乏应有的虔诚。
这片过于偏远的黄土地没有沐浴到21世纪的春风。当汽车盘旋在坡顶时,眼底尽是绵亘起伏的干燥的黄土岭。自然,土黄的底色中也不乏绿意,但即使是绿色也显得衰弱和枯涩,缺乏南方草木的亮丽。
傍晚,萧水寒叫醒了在后排睡觉的妻子:“已经到了。”
邱风睡眼惺忪地被扶下车,慵懒地依在丈夫怀里。忽然她眼前一亮夕阳斜照中是一株千年古槐,枯褐干裂的树皮上刻印着岁月沧桑。树干底部很粗,约有三抱,望上渐细,直插云天。树冠相对较小,但浓绿欲滴,在四周沉闷的土黄色中,俞显得生机盎然。斜阳中一群归鸟聒噪着飞向古槐,树冠太高,又映着阳光,看不清是什麽鸟,不过从后掠的长腿看象是水鸟,也许它们是从数百里外的河流飞回来。
萧水寒背手而立,默默地仰视着,邱风目光痴迷,看看丈夫,再看看槐树。它与家里的古槐图太象了她能感到丈夫情感的升华。从这一刻起,邱风才开始认真对待丈夫的前生之梦。
大树下有几个闲人,他们还保持着山里人的纯朴好奇,笑嘻嘻地看着两位客人。一个白须飘飘的老人凑过来搭讪:“年轻人,外地来的?”
邱风笑着回答:“嗯,来看大槐树。”
老头高兴地夸耀:“这树可有名相传是老子西出函谷时种下的,这只是传说,没什麽根据,不过地方政府作名树登记时,请专家鉴定过年轮,它已经满一千岁了。还有更奇的,这实际不是一株树,老树已经濒死了,树心都空了。正好一棵新槐从树心长出来,也有200年了。你看那树冠,实际大部分是新槐的,你再看看树根,从老树干的树洞里能看到新树的树干。”
邱风嫣然一笑:“我知道。”
老人很惊奇:“你来过这里?”
“没有。但我丈夫有一幅祖传的国画‘树祖’,画的就是它。我丈夫常与它对话,他说的一些话我都能背出来了--尽管我不大懂。”这些话她实际是对丈夫说的,这些疑问已放在心中多年,她很希望能听听丈夫的解释。
老人笑哈哈地问道:“这位先生祖上是此地?”
一直默然凝视的萧水寒这才回过头来,他微笑答道:“不,那幅画是我爷爷的太老师,一个生物学家传给他的。”
老人高兴地喊道,:“一定是李元龙他老人家,对吧?”萧水寒笑着点头。老人很兴奋,面前的远客一下子变得十分亲近,他热心地介绍道:“李先生是我们村出的一个大人物,他就是这株树下长大的,他从小调皮胆大,赤手空拳爬到过槐树顶。老辈说大槐树上还有大仙哩,就是他爬树以后仙家才不敢露面了。他去世前还回过家乡,捐资修建了一座中学,还到大树下来告别,把我们一群光屁股娃儿集合起来,每人发了一只钢笔,一个计算器,还讲了好多有学问的话。”
萧水寒笑问:“你老高寿?照年龄看,你好象见不到他的。”
老人并不以为忤,仍笑哈哈地说下去:“我快交九十了,今年是李先生170年诞辰,他是52岁去世的,算来我是见不到他。也许是老辈人经常讲摆,弄得我也象是身临其境似的。”
邱风惊奇地问道:“你老已经九十了?我还以为你才六十多岁呢。”
老人得意地说:“别小看这个小地方,这儿是有名的长寿之乡,还有一百二十岁的人瑞呢。《长寿》杂志经常来采访。”他忽然问:“你们想不想参观元龙中学?去的话,我给你们带路。”
萧水寒低声同妻子交谈几句,说:“那就有劳你老人家了,请吧。”
邓飞把奥迪汽车远远停在一面山坡上,用望远镜观察着树下的动静。他带有远距离激光窃听器,能根据车门玻璃的轻微震动翻译出车内或附近的谈话声。他听见邱风在低声问丈夫,李元龙是谁。邱风文化层次不高,她不知道150年前这位著名的生物学家。话筒中老人在喋喋不休地介绍,这儿是李先生小时上学常走的路,李先生上学时如何艰苦,要步行30里,18个窝头凑咸菜就是一星期的伙食;他的成就如何伟大,是中国科学院的院士,大鼻子外国人见了他都是毕恭毕敬……看来,这位李元龙在他的偏僻故乡已成了神化的人物。
邓飞打开一罐天府可乐,一罐八宝粥,又掏出一块夹肉面包吃着,要通了龙波清的电话,他叫对方快把李元龙的有关资料找出来,核对一下。龙波清安排人在电脑中查询,然后问:“怎么样,有收获吗?”
“没有,两人似乎是世界上最不该受怀疑的,举止有度不逾矩,心地坦荡,我担心要徒劳无功。”
“别灰心,不轻易咬钩的才是大鱼呢,或者能证明他确无嫌疑,也是大功一件。喂,资料查到了,正好这些天有不少文章纪念李元龙先生170年诞辰,你要的资料应有尽有。”他告诉邓飞,李元龙确实是在该村出生,他是上个世纪末即1978年出生,终生未婚。科学院院士,在癌症的基因疗法上取得突破,并获得世界声誉。在理论上的贡献也绝不逊色,他在宇宙生命学,生命物理学,生命场学,生物道德学中的开拓性研究,直到百年后还是科学界的圣经。他52岁自杀,原因不明,背景材料上说他的死亡比较离奇,因为一直未寻到尸首。但他写有遗书,失踪前又对手头工作和自己的财产作了清理,所以警方断定不是他杀。”
“不过,萧水寒和他能有什麽关系?”他在电话中笑道,“他总不能插手118年前的一桩谋杀案吧。那时他还在他曾祖的大腿上转筋呢。”
邓飞迟疑着没有回答。萧水寒与李元龙当然是风马牛不相及,可是,他为什么千里迢迢赶来参拜?还有,李元龙和孙思远,两个杰出的生物科学家,同是盛年离奇失踪,这不能不给人以不安的感觉。
他在望远镜里看到三个人已经返回,他们打开车门上了车,然后那辆汽车缓缓向前开动,显然是已安排了住处。他打开窃听器,听见三人正热烈地讨论着今晚的饭菜,萧水寒坚持一定要吃本地最大众化的饭菜。老人笑着答应了,问:“枣末糊?荞麦?烤苞谷?猫耳朵?”萧水寒笑道:“好,这正是我多年在梦中求之不得的美味。”
邓飞听得嘴馋,他丧气地把可乐罐扔到窗外。话筒里听到前边的汽车停下了,几个人下车后关上车门,然后悉悉索索地进屋。他也把后椅放平,揣着话筒迷迷糊糊入睡了。梦中他看到萧水寒在狼吞虎咽地大吃,一边吃一边嚷着,好吃好吃,我已经一百多年没吃上它了。
醒来后他自己也好笑,怎么作了这麽一个荒唐的梦。窗外已微现曦光,古槐厚重的黑色逐渐变淡,然后被悄悄镶上一道金边。村庄里传来嘹亮的鸡啼。
萧水寒一行还未露面,邓飞取出早饭,一边吃一边把李元龙的有关信息再捋一遍。27年前,他为了增加生物学知识以助破案,曾请刘诗云先生为他开列了一些生物学的基本教科书,其中就有已故李元龙先生的几本著作。
这些文章他不可能全看懂,但多少了解一些梗概。有时候他觉得科学家的思维与侦察人员有某些相似,他们的见解也是“出人意料”,又在“情理之中”。比如李元龙在“生物道德学”中说过:生物中双亲与儿辈之间的温情面纱掩盖了“先生”与“后生”的生死之争。从某种意义上说,所有儿辈都是逼迫父辈走向死亡的凶手,而衰老父辈对生之眷眷,乃是对后辈无望的反抗。他提到过俄狄浦斯--即那位杀死斯芬克斯的英雄--无意中杀父娶母的希腊神话,说它实际是前辈后代之争的曲折反映。他又说,生物世代交替的频度是上帝决定的,有寿命长达5000年的刚棕球果松,有寿命仅个把小时的昆虫。但不同的频度都是其种族延续的最佳选择。所以,让衰朽老翁苟延残喘的人道主义,实际是部分剥夺了后代的生的权利,是对后代的残忍。人类不该追求无意义的长寿,而应追求有效寿命的延长。
读着这些近乎残忍的见解,他常有茅塞顿开之叹。--不过,当他的老父在病床上苟延残喘时,他照旧求医问药,百般呵护。所以他常笑骂自己是一个两面派。
饭后老人全家为萧氏夫妇送行。他们熙熙攘攘地互相告别,老人的孙媳还把邱风拉到一边,低声地反复叮咛孕妇应注意的事项。老人又拎出几包土产往车上塞。看来他们在昨晚已成了好朋友。
H300汽车开走十分钟后,邓飞才启动了自己的汽车。几天前,他偷偷地在萧的汽车尾部喷涂了一些颜色相同的特殊油漆,油漆中的微弱放射性足以使侦察卫星辨认,可以在他车内的屏幕上随时显示萧的行踪。这种追踪装置是很先进的,即使内行也难以发现。
与他的老式汽油车相比,氢动力汽车的性能要优异得多,时速常在200公里以上,让邓飞追得焦头烂额。好在萧水寒体贴怀孕的妻子,常常有意放慢速度,每顿饭后还有一段休息。邓飞这才能勉强追上。
汽车沿着陇海高速公路一路东行。按邓飞的猜想,萧水寒可能是到北京,到中国科学院去继续对李元龙先生的探索。但过了洛阳,前边的汽车便掉头向南,两个小时后到达予西南的宝天曼国家森林公园。
邓飞不久尾随追来,前边已经是正规公路的尽头。接着便是杂草丛生的碎石便道。这儿是宝天曼的边缘地带,林木葱郁,溪水清澈,空气中充满了臭氧的新鲜味道。从监视屏幕上看,前边的汽车已停在离此不足10公里的地方。邓飞犹豫着,不知是否该继续追踪,他怕与萧水寒狭路相逢。
他决定还是先在原地等待。十几分钟后,萧的汽车已掉头返回,邓飞迅速倒车,隐藏在树丛后。萧的汽车缓缓开出便道,交上公路后便疾驶而去。
邓飞心中疑惑不定,萧水寒千里迢迢跑到这儿,却蜻蜓点水似的随即飞走,是一个短暂的会面,还是发觉走错了地方?从屏幕上看,萧的汽车正在毫不犹豫地急速离去,看来他已完成了此行的目的。
邓飞决定进去看一看,他小心地寻找着便道上的车痕,十几分钟后,车痕在一所平房前消失。听见汽车声,一个中年男人打开房门,好奇地打量着他。邓飞走出汽车,扬起手招呼:“嗨,你好。”
“你好。”
仓促中邓飞决定了他的第一句问话:“请问是否有一对夫妇来过这儿?”
中年人穿着便装,头发已歇顶,胡须却分外浓密。他笑道:“对,我这儿很少有客人的,今天是例外。你是和他们一块儿来的?他们已离开半个小时了,按说你们应该在路上碰面的。”
邓飞决定把谎话说下去:“是吗?恐怕我和他们走岔路了。”
“你也是来参观那座雕像吗?”
邓飞顺着他的话说:“对呀,能否带我去看一看?”
“好,请进吧。”大胡子爽快的说。
这座外表俭朴的平房,从内部装潢看相当现代化。中年人为他冲上一杯咖啡,说他姓白,是研究理论物理的,已在这个清净的地方住了十几年,“信息高速公路的普及给了科学工作者更大的居住自由。住在山野与住在纽约图书馆同样方便。”“白先生的研究方向可否见告?我是个门外汉,但对理论物理也有兴趣。”
“很枯燥的一个问题,即引力的量子化,它将导致引力与电磁力的统一。可惜还没有取得突破。”
他简略的介绍了一些研究情况,邓飞站起身说:“对不起,能否让我现在就看雕像?我还要追他们。”
大胡子领他到了后院,院里的草坪剪得整整齐齐,几只在城市已绝迹多年的长尾喜鹊在地上啄食。院子东面临着山崖,中年人走过去,拂开藤蔓:“喏,就是它。”
邓飞忽然眼睛发亮在山崖的整块巨石上雕出了一只狮身人面象,刀法粗犷,造型飘逸灵动,石像表面已微见剥蚀,看来已有相当年头。邓飞一眼看出,它的造型与天元公司门前的象牙雕象非常相似。邓飞问:“真漂亮是您的作品?”
“啊不,”大胡子笑道,“我可没有这种艺术细胞。听说是这间房子的第一个住户留下的。”
邓飞的脑子迅速转动着:“能否告诉他的名字?”
中年人疑惑地看着他:“刚才那对夫妇只看了雕像,什麽也没问,我想他们一定认识这座雕像的作者。”
“是吗?这点他们倒没有对我讲。”
白先生忽然说:“啊,等一下,我可以帮助你。”
他快步走回工作室,哪儿摆着一部相当先进的电脑,他熟练地敲击着:“我从林区房产部门的档案中查找一下。”几分钟后屏幕上显出:刘世雄于2032年投资建成这处住宅,2049年迁离,并将房产捐献给林区政府。该人简历:男,2049年49岁,自由职业者,未婚。迁离后去向不明,未留照片。
大胡子热心的说:“是否需要其他资料?我帮你查找。”
邓飞沉吟道:“请你查查他的经济来往帐目。”
几分钟后大胡子说:“档案中记载的费用大多是在信息高速公路上查询资料,购买光盘等,数量不少,每月至少数万元。看来他可能是搞科学研究的,而且有相当的经济实力。”
邓飞默默记下了有关资料。他把进屋后的见闻仔细梳理一遍。凭他的直觉,他认为白先生的话是真实的,他并不是萧水寒此行的知情人。--可是,萧水寒到底来干什麽?
又是一次科学家的神秘失踪。这绝不再是巧合。也许,在27年的监控中,邓飞第一次对萧水寒真正滋生了敌意,他已敢肯定萧水寒的圣人外衣下必定藏着什麽东西。
他真诚地向白先生道谢,然后匆匆去追赶萧的汽车。一路上,他一直皱着眉头苦苦思索。
两天后,萧氏夫妇来到中原某地一座工厂门前。这会儿正是上班时间,萧水寒把车停在人潮之外,耐心地等着。等人潮散尽后他把车开到门口意欲登记,门卫懒洋洋地挥挥手放他们进去。萧水寒开着汽车缓缓地在厂内游览,这个厂占地广阔,厂房高大,气势宏伟,但是死亡气息已经很明显了。厂房墙壁上积满了锈红色的灰尘,缺乏玻璃的窗户象一个个黑洞,不少厂房空闲着,路边长满了一人深的杂草。
他们来到工厂后部的专用铁路线,站台上空空荡荡,铁轨轨面上已经生了薄锈,高大的200吨龙门吊如一个骨节僵化的巨人。
萧水寒告诉妻子,这已是国内硕果仅存的石油机械厂了。自1848年俄国工程师谢苗诺夫在里海钻探了世界第一口油井,石油工业已经走过了300年的里程。目前国内油藏已基本枯竭,连中东的油藏也所剩无几。电动和氢动力汽车已开始全面取代燃油汽车。
“不久你就会看到一则消息,中国最后一台油田用修井机在这儿组装出厂,此后,这项曾叱咤风云的工业将宣告死亡,就象蒸汽机车制造业的死亡一样。”他微带怆然地补充:“衰老工业的死亡并没有什麽可怕,它只是为更强大的新兴工业让开地盘。当然,观察着它的死亡过程,仍然令人悲伤。”
邱风漫不经心地听着,她的心思已被腹内的胎儿所包占,没有空间去容纳这些黍离之思。她只是奇怪,丈夫为什么千里迢迢跑到这个普通的工厂游览。
H300汽车在厂内缓缓地转了两圈,向大门驶去,不过在最后一秒钟,他停下车,略微犹豫后,把车倒回去,停在工厂行政大楼楼下。
人事部的宇文小姐正在对镜涂抹口红,她看见一对青年男女走进来。他们显然是夫妻,男的衣冠楚楚,举止潇洒稳健。女的有五六个月身孕,仍然显得娇小美貌。宇文小姐热情地问:“请问我能为二位作些什麽?”
萧水寒彬彬有礼地说:“我想打听一个工厂的老人,他已经在62年前去世了,可能没有人知道他。只好麻烦你查查档案,他叫库平,曾是贵厂的一名工程师。”宇文小姐迟疑地问:“你们和他……”
“毫无关系。我只是受人之托,一个垂暮老人莫名其妙的怀旧之情。他想验证一个旧友的生活轨迹。如果不方便的话……”
宇文小姐嫣然一笑:“没有什麽不方便的,近百年来的人事档案都在电脑里存着,包括各人的像片和语音资料,几秒钟就可查出来。不过这位先生肯定不大出名,如果在厂志里有记载的话,我一定会有印象的。”
十秒钟后屏幕上显示了库平的资料:库平,男,2032年生于外蒙,2052年进入本厂,一直在技术部门任职,终生未婚。50岁时即2082年冬离开本厂,去向不明,其档案一直保存在本厂,未能转走。
宇文小姐歉然地说:“只有这麽多资料了,不知能否满足你们的要求。”
“足够了,衷心感谢宇文小姐,可否把它打印出来?”
他们拿到打印卡片,同宇文小姐告别。坐上汽车,萧水寒沉思有顷,掏出打火机把纸片点着。邱风奇怪地问:“你……”
“没什麽,我不想交给那位多愁善感的老人了。看到一个人的一生经历风干成方寸大的纸片,他会难过的。好,我们继续出发。”
邱风忍住,没有打听那位多愁善感的老人是谁。
宇文小姐送走客人,十分钟后,办公室的门又被推开了,来人是一个六七十岁的老人,身体很健壮。来人微笑着出示了警察证件:“请问宇文小姐,是否有一男一女来过?”
女秘书吃惊地打量着来人。她对刚才的年轻夫妇很有好感,因而对新来者多少有一点敌意。她答道:“是呀,莫非他们……”
邓飞爽朗地笑了:“不不,你不要乱猜,我只是恰好和他们对同一个人感兴趣。”
“库平?一个62年前失踪或死亡的人?”
“对,请把他的资料让我看看。可以吗?”
他看过电脑中储存的资料,宇文小姐问道:“还有一些简短的语音资料,你想不想听?”
“当然,谢谢宇文小姐。”
语音资料只有寥寥几句:“我叫库平,汉族,生于2032年……”语音有些失真,但邓飞总觉得他的语音有某种熟悉感,他沉思着问:“与库平共事过的工厂老人是否还有健在的?”
宇文小姐略为考虑,肯定地说:“有,有一名工程师叫袁世明,今年85岁,他肯定见过库平,而且很巧,他正好在技术部工作过。”
邓飞打听了袁工的地址,向秘书小姐致谢后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