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律师又笑了一下:“你不必出,我们会在你应得的项下扣除。”
大姐张大了口,气得说不出话来。二姐道:“爸一定是老糊涂了,怎么会立下这种
遗嘱!”
关律师不理会她们三姐妹,向原振侠望去。原振侠立即摇头:“我拒绝接受。”
他心中虽然觉得十分奇怪,何以厉大猷要作那样的安排。但是这并不影响他早已作
下的决定,所以他回答得十分快而坚决。
关律师立时又向陈管家望去。陈管家的神情,十分犹豫而难以决定。
如果他也拒绝,那么保险箱就要沉进大海之中去了!
可是自他的神情,他又绝没有贪心多得的意思。所以一时之间,不知说甚么才好。
而在他沉默时,三姐妹都以十分不友善的目光望著他。这种目光,更令得他有点局
促不安。
就在这时,关律师咳嗽了一声,站了起来:“对不起,我到洗手间去一下。”
他说著,慢慢走出了书房,并且把门带上。
一直没有出声的律师助手,这时突然开口:“其实,事情也很容易解决。陈阿牛先
生可以接受那保险箱──”
三姐妹一起叫了起来:“不行,那太便宜他了!”
陈管家的脸红了起来,显然他的心中相当恼怒。可是他却隐忍著,一句话也不说。
律师助手笑了笑:“陈先生显然不想要那保险箱,那么,他接受之后,把保险箱打
开,把里面所藏的东西取出来,就可以随便他处置。那是遗嘱范围之外的事,遗嘱并没
有说,取出里面的东西之后,陈先生不能处置。”
三姐妹一起“啊”地一声,叫了起来。
原振侠也觉得这是一个好办法。看来这主意根本是关律师想出来的,但那多少有点
狡狯,所以他藉故走开,由他的助手把这个方法提出来。
陈管家连考虑也未曾考虑,就道:“好,把保险箱中的一切取出来之后,我会全部
分给三位小姐,我甚么也不要!”
那三姐妹对陈管家的话,大表满意,连连点头。这时,关律师又推门进来。助手已
经又在公事包中取了一大叠文件来,请有关各人在文件中签字。
原振侠看到已没有自己的事情了,又要告辞。可是陈管家却来到了他的身边,低声
道:“原先生,三位小姐看情形,十分急于得到保险箱中的东西,你是不是也留下来看
一看?”
原振侠对这位陈管家很有好感,可是对他的提议,却没有甚么兴趣。他摇了摇头:
“既然不干我事,我想不必留下来了。”
陈管家道:“厉先生特意要把那具保险箱留给你,可能有含意在。反正花不了多少
时间,你说是不是?”
原振侠怔了一怔,心想陈管家的话也有道理。厉大猷为甚么明知自己不要,还要把
保险箱留给自己呢?说不定他另有道理在!
他想了一想,无可不可地道:“也好!”
关律师提高了声音道:“陈先生,你应得的屋子,还要请你到办公室来办手续,现
金和保险箱的钥匙,请你收下。”
他把一个相当精美的盒子交给了陈管家。陈管家在接过盒子来的时候,神情十分激
动,双手甚至在剧烈地发著颤。
原振侠注意到他的眼眶又润湿了,由此可知,他和厉大猷之间,主仆感情十分深。
接过了盒子之后,陈管家定了定神,才道:“三位小姐请跟我来。”
关律师和他的助手先离开,三姐妹看原振侠还在,很感到有点讶然。
原振侠可不像陈管家那样,对这三位女士需要维持一定的礼貌,他不客气地道:“
陈先生邀我留下来看看,保险箱中究竟有甚么,厉老先生为甚么坚持要给我。”
他略顿了一顿,又补充了一句:“到现在为止,保险箱和保险箱中的一切,还是属
于陈先生所有的,他完全有权这样做!”
三姐妹虽然有点不满意,但是也无可奈何。陈管家双手恭恭敬敬地捧著那个盒子,
走出了书房。三姐妹和她们的丈夫、原振侠,都跟在后面。
那三姐妹所得到的遗产,数字十分钜大,已经可以说是一辈子可以过上佳的生活的
了。可是她们和她们的丈夫,那种贪婪之情还是掩饰不住。看她们的神情,最好希望那
保险箱中装满了钻石。
出了书房,在走廊里走了十来步,陈管家打开了一扇门,那是一间卧房。卧房的陈
设,十分简单,在床边有一个可以推动的书架,上面放著很多书籍杂志,那自然是供厉
大猷在床上阅读的。
而整个卧室之中,最碍眼的一件东西,自然就是那具大保险箱了。这的确是一具非
常大的保险箱,是十分老式的那种,比人还高,就放在离床不远处,而且保险箱的门是
对著床的。
这样大的一具保险箱,又放在卧室之中,里面所放置的东西一定十分重要,那是可
以肯定的了。那三姐妹和她们的丈夫,不但神情紧张,连呼吸也不由自主急促了起来。
陈管家把那个盒子放在一张小圆桌上,打开盒盖。盒子中有著丝绒的衬垫,放著七
把钥匙。
陈管家显然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些钥匙,他呆了一呆。原振侠也一呆──只有一具保
险箱,为甚么有七把不同的钥匙呢?
那保险箱是十分老式的那种,有一个数码转盘,只要对准了号码,再用一把钥匙一
开,就可以把门打开来了。那么,另外六把,要来何用?
这时,三姐妹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大姐“啊”地一声:“怎么有七把?是不是另外
还有六具保险箱?”
她一面说,一面盯著陈管家。陈管家镇定地摇著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一具
。在我开始服侍厉先生的时候,它就一直在了。”
那保险箱,原振侠早就看出,至少是四、五十年以前的东西了。这时陈管家那样说
法,可知保险箱真有那么多年的历史。
三姐妹互望著,神情还是十分疑惑。
陈管家没有再说甚么,只是看著盒子。盒子中除了七把钥匙之外,在盒盖部分,有
自一到七的号码编著,在每一个大号码之后,又有一组较小的号码。
大姐又指著盒子,尖声道:“看,明明是有七具保险箱,还有六具,还有六具──
”
陈管家叹了一声:“大小姐要是不信我不知道,可以在屋子中找一找!”
三姐妹又互望了一眼,点了点头:“一定要找一找,先开了这具再说!”
陈管家叹了一声,略想了一想,向原振侠望来。原振侠知道他决不定用哪一把钥匙
和密码,就道:“从第一号开始试,总有一把是合适的。”
陈管家点了点头,取起了第一号钥匙,先插进了锁孔之中,再去转动数字键盘。那
键盘显然已有许久未曾转动过了,转起来相当吃力,每转了一个号码之后,所发出的“
格”的一声也相当响。
原振侠知道,第一号钥匙已经对了。这种旧式保险箱,要打开它,并不是甚么难事
。原振侠估计自己就算不知密码,也很容易打得开的。
陈管家很快就转妥了密码,他扭动钥匙,锁孔之中,传来了锁已被打开的声音。那
三姐妹在那时,一起向前挤来,你推我拥,几乎没有怒目相向。
陈管家又叹了一声,握住了把柄,用力一按,再向外一拉,已把门打了开来。
那保险箱比人还高。原振侠和陈管家站在一起,那三姐妹挤在保险箱的面前,所以
当陈管家拉开门来之际,他和原振侠两人,是在保险箱的门后面。比人还高的门,遮住
视线,使他们看不到保险箱内有著甚么东西。
可是,他们却可以看到,那挤在保险箱前的三姐妹,盯著保险箱,现出了错愕之极
的神色来。
无法想像她们看到了甚么情景,才会现出这种古怪的神情来的。
一看到这种情形,原振侠好奇心大炽,连忙跨出了一步,一下子就看到保险箱中的
情形。一看之下,他也不禁呆住了!
那大保险箱之中,是另外一具保险箱!
那另一具保险箱,恰好填满了大保险箱的全部可容空间,几乎是严丝合缝。在最上
面略有空隙,可是不见得可以插进一支火柴去。
大保险箱之中,是一具较小的保险箱,这本来也是不成问题的,试用第二号钥匙去
打开它就是了。可是问题却是,那具较小的保险箱,并不是面向著外面,而是背向著外
面的。
在较小保险箱的背后,刻著保险箱制造工厂的招牌,和它的出厂日期。如果不是有
这些文字,真还不容易知道,那是另一具较小的保险箱。
在这样的情形,要打开这第二号保险箱的唯一办法,就是把它自第一号保险箱中取
出来。不然,不会再有别的办法。
这时,陈管家也看到了这种情形,他指著第二号保险箱:“三位小姐,你们要找的
另外六具保险箱,可能全在这里面!”
大姐皱著眉:“这不是开玩笑吗?”
二姐道:“如果是这样,在七重保险箱之中的东西,一定……一定……”
她没有说下去,可是人人都知道,如果甚么东西,要用这样方法保存的话,必定珍
贵无匹,这是绝对可以肯定的了!
原振侠摇著头:“看来,先得把这第二号保险箱弄出来再说。看起来,这不是容易
的事。”
要把第二号保险箱弄出来,谁都可以看得出不容易,因为完全没有可供著力之处。
大姐忽然道:“陈管家,你到保险箱后面去推,把它推斜了,里面的保险箱就会滑
出来!”
原振侠一听到她这样吩咐,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陈先生如果是超人,那就差
不多。这种保险箱,重量在一吨以上,如果有七具,至少有三、四吨重,陈先生怎么能
推得动?”
大姐涨红了脸,道:“一个人推不动,我们一起来推!”
她说著,转到保险箱后面,用力推著,又叫旁人也来帮忙。原振侠心想,这倒也不
失是一个办法,所以他也去推。可是一共八个人,用尽了气力,那大保险箱连晃也未曾
晃一下。
原振侠首先放弃,道:“看来,不动用机械的力量,是不可能的!”
各人也都住了手,那三姐妹急得团团乱转。
大姐问:“管家,这保险箱,当年是怎么搬进来的?”
陈管家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厉先生派人到这里来造屋子,造好屋子,他离开家
乡时,派我去办一件事。一个多月之后,我在外地接到他的通知,叫我不必回家乡了,
直接到这里来,我来的时候,保险箱已放在这个位置,未见移动过。”
三姐妹商量了一阵,陈管家道:“三位小姐,总有办法的,要是信得过我,交给我
去办。”
三姐妹一听,视线不约而同,一起投在那盒钥匙上。陈管家立时道:“随便哪一位
小姐,拿去保管好了!”
三人又一齐伸出手去。原振侠忍不住道:“要打开这种旧式的保险箱,除了用钥匙
之外,还可以有超过一百种方法,不必抢了!”
那三姐妹犹豫了一下,缩回手来。大姐道:“陈管家,在移动保险箱的时候,我们
要在场!”
陈管家点头答应。三姐妹一副心痒难熬的样子,但是也无可奈何。
原振侠估计了一下,要移动那大保险箱,绝不是容易的事,不但要劳动到大型的工
程机械,而且看起来,至少还得拆去一堵外墙才成。他知道这一切,陈管家自然会去安
排的,他看来是一个十分能干的人。
他和陈管家互望了一下:“现在我可以走了?”
陈管家道:“自然,我送原先生出去!”
原振侠和陈管家一起向外走去,到了大门口,原振侠又和他握手:“陈先生,我十
分欣赏你的为人!”
陈管家苦涩地笑了一下:“一切全是厉先生教我的,他对我太好了。我进厉家的时
候,才十二岁,甚么也不懂,是一个无父母的孤儿。这些年来,他从教我识字起,不知
教了我多少!”
原振侠“哦”地一声,心想厉大猷独居寂寞,能把一个乡下小孩子,教育成一个知
识份子,倒也是排遣时间的好方法。
可是,陈管家在继续说著,原振侠却是越听越惊讶:“厉先生不但教我中文,也教
德文、日文和英文。他还要我从最基本的医学书看起,教我怎样去认识人体内各种组织
,一直到教我最高深的医学理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