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小说网 > 科幻小说 > 原振挟系列 > 第三卷 血咒

第5章

例如,他可以知道,子弹是从相当远的距离发射的,虽然造成了伤口,可是一定未

伤及腿骨,因为古托还可以走动。原振侠也可以从伤口处看出来,射击古托的手鎗,口

径不会太大,如果是点三八口径的手鎗,子弹射进肌肉时,所造成的伤口会更大得多。

这时,伤口附近,只有浓稠的血沁出来,所以原振侠又推断,子弹可能还在肌肉之

中!

当原振侠这样说了之后,古托抬起头来:“你说这是鎗伤?”

原振侠道:“绝对肯定,子弹──”

古托陡然一挥手,打断了原振侠的话头:“鎗伤!从任何方面来看,这伤口是子弹

造成的。有经验的人,甚至可以肯定,那是点二五口径的小手鎗的结果!”

原振侠点头:“我同意这样的判断。”

古托声音嘶哑:“可是,我一辈子没有见过手鎗,也从来没有人向我射击过!”

原振侠怔了一怔,一时之间,他不知道古托这样说是甚么意思。没有人向他射击过

,那么他腿上的伤口是怎么来的?这一定是鎗弹所造成的伤口,不可能是别的利器。

所以,当古托否认那是鎗伤之际,原振侠除了勉强地乾笑了几声之外,无法作出别

的反应。古托有点凄惨地笑了起来:“你不相信,是不是?那么,再请你看看,我是甚

么时候受伤的?”

原振侠用一柄钳子,钳了一小团棉花,先蘸了酒精,再用这团棉花,在伤口附近,

轻轻按了几下,道:“大约在四到五小时之前。”

古托乾涩地笑了一下:“是在你见我流血的那时候?”

原振侠“唔”地一声:“差不多。”

古托长叹了一声,神情又变得极度愤懑和绝望:“如果我告诉你,这个伤口,在我

腿上出现,已经超过两年了,你会相信不相信?”

原振侠立时摇头,那是一个受过严格医学训练的人,听到了这样的说法之后,本能

的反应。然后,他盯著古托:“你有后期糖尿病?有梅毒?”

有原振侠所说的那两种病症,都可能使得伤口久久不愈,这是普通的医学常识。

古托缓缓地摇著头,从他的神态来看,他不可能在说谎。

原振侠又道:“你一直不去治疗它,所以──”

他才讲到一半,就没有再讲下去。本来,他以为古托可能是一个精神不平衡的人,

有一种精神病患者,会自己伤害自己的肢体,从中获得不正常的快感。但是原振侠立即

又想到,人的肌肉组织,有自然的恢复能力,就算不经过任何治疗,两年多了,伤口也

早应该愈合了,而且,伤口并没有发炎溃烂的迹象,绝不可能拖上那么久的!

原振侠在住口不言之后,实在不知道该说甚么才好了,他只好怔怔地望著古托。古

托道:“请你再仔细观察一下伤口!”

原振侠吸了一口气,花了大约五分钟时间,仔细观察著。他所得的结论,和他第一

眼看到时并无改变。

古托覆上了纱布,放下了裤脚,道:“我很失望,你为甚么不奇怪伤口并不继续流

血!”

原振侠忙道:“我正想问,可能是子弹在里面,恰好压住了主要的血管。”

古托缓缓摇头:“不是,完全不是。”

古托在讲了那句话之后,便不再说甚么。原振侠指著伤口,道:“你至少应该治疗

,那是小手术,先把伤缝起来──”

古托陡然显得十分不耐烦,厉声道:“我早已经说过了,你看到的情形,超乎你的

知识范畴之外,你偏偏要用你的知识来处理!”

原振侠也有点生气,道:“用一块纱布盖著,总不是办法!你──”

古托接上了口,道:“你以为我没有治疗过?当它才一出现之后,我就一直在治疗

它,可是……可是……”

古托讲到这,身子又剧烈地发起抖来。

原振侠看到了这等情形,心中也不禁骇然:“可是一直医不好?”

古托十分无助地点了点头,原振侠道:“怎么可能?那是不可能的事!”

古托道:“当一件事情已经发生时,请别说它不可能,只是我们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而已!”

原振侠吸了一口气,看来古托还是一个十分理智的人,他的话十分有道理。当然,

那得先要肯定这个伤口,真是在两年前发生的才好,而原振侠这时,并不完全相信这一

点。

他挥了挥手,道:“我是说──”

古托再一次打断了他的话:“你先听我说,我腿上的伤口是怎么来的!”

原振侠拽过一张椅子,在古托的对面,坐了下来。

古托双手抱著头,弯著身,把头埋在两膝之间。过了好一会,才抬起头来,道:“

我对你说的一切,每一个字,都是实在的情形。不管事情听起来如何荒谬,你接受也好

,不接受也好,你必须知道,我所说的,全是事实!”

原振侠见古托说得十分沉重,他也神情严肃地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你说的全

是事实。”

古托又隔了一会,才道:“我腿上的伤口,是突然间出现的!”

原振侠有点不明白,伤口怎么会“突然出现”呢?伤口,一定是被其他东西造成的

。不过他并没有问,只等著古托说下去。

古托抬头,怔怔地望著灯,面上的肌肉不断在抽搐著,神态十分惊怖。他又把刚才

的话,重复了一遍,然后,吞了几口口水,道:“那一天晚上,我正在参加一个宴会,

时间是接近午夜时分。”

原振侠挪动了一下身子,使自己坐得比较舒服一点,因为看起来,古托像是会有冗

长的叙述。

古托又道:“我在巴拿马长大,我的身世十分怪异,这……我以后会告诉你。总之

,那天晚上的宴会,是为我而设的,庆祝我从英国和德国,取得了医学博士的头衔归来

。我还要到义大利去修神学,欢迎和欢送,加在一起,出席宴会的人十分多──”

宴会的主持人,是巴拿马大学的校长。古托是这家大学的高材生,十九岁就修毕了

课程所规定的全部学分,是有史以来大学最年轻的毕业生。大学校长作宴会的主持人,

原因当然不止这一点,也为了他的女儿芝兰,她是全国出名的美人,和古托之间,有著

特殊的感情。

芝兰比古托小一岁,身形长得很修长,有著古铜色的皮肤,全身都散发著难以形容

的热情和美丽,而且气质高贵出俗。整个中南美洲的贵介公子,都以能和她共同出游为

荣,可是芝兰却只对古托有兴趣。

当宴会进行到酒酣耳热的阶段,主人请宾客翩翩起舞之际,古托和芝兰随著音乐的

节奏旋转著,就令得不知多少人羡慕。巴拿马副总统的儿子,全国著名的花花公子,就

愤怒地脱下了白手套,想向古托抛过去,幸好在他身边的人,及时阻止,这个花花公子

幸然离去。

芝兰也感到大厅中的气氛有点不很好,她已经一连和古托跳了三段音乐,两个人都

没有停止的意思。芝兰把她的脸颊,轻轻地偎著古托,两个人都觉得对方的脸颊在发烫

,芝兰低声说:“到阳台去?”

古托点了点头,带著芝兰,作了两个大幅度的旋转,已经到了大厅的一角。他一手

仍然轻搂著芝兰柔软的腰肢,一手推开了通向阳台的门。

阳台十分大,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花。花的自然香味,加上芝兰身上散发出来的女性

的醇香,令得古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出乎他们两人意料之外的是,阳台的一角有两个人在。那两个人看到了古托和芝兰

,微微鞠躬,却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那是两个保安人员,由于宴会有不少政要参加,所以保安措施相当严密。这未免令

得古托和芝兰都感到相当扫兴,但他们还是来到栏杆前,望著花园,在黑暗中看来,平

整的草地,就像是硕大无比的毯子一样。

古托和芝兰都一样心思,伸手指了指草地。

阳台上既然有人,他们就想到,那么大的花园,总可以找到一个不被人打扰的角落

。古托自欧洲回来,芝兰还是第一次见他,两人都有很多话要说,需要一个安静的角落

年轻男女,心意相通,大家都想到了同一件事,那会令得他们的心中,充满了甜蜜

之感。他们会心地笑著,一起转过身,又向大厅走去。

就在这时候,事情发生了。

先是那两个保安人员,突然之间,发出了一下充满了惊惧的叫声。古托和芝兰立时

回头,向他们看去,都带著责备的神情。

可是那两个保安人员的样子,却惊惶莫名,指著古托,张大了口,说不出话来。古

托看到他们指著自己的左腿,连忙低头看去。

就在这时,芝兰也发出了一下惊呼声,而古托自己,更是惊骇莫名!那天晚上,古

托穿著整套的纯白色衣服,显得十分潇洒出众,而这时候,他白色的长裤上,已经红了

一大片,而且红色正在迅速扩展。

任何人一看到了这一点,都可以立即联想得到──那是受伤,在流血!

古托一点也不觉得疼痛,只是觉得麻木,一种异样的麻木自左腿传来。而且,他可

以清楚地感到,自己在流血,那种生命泉源自身体中汩汩流出来的感觉,十分强烈,也

十分奇特,古托陡然叫起来:“我在流血!”

这时,那两个保安人员也恢复了镇定。一个过来扶住了古托,另一个奔进了大厅,

大声宣布:“有狙击手在开鎗,请各位尽量找隐蔽的地方,以策安全!”

刹那之间,大厅之中,尖叫声响成了一片!混乱的程度,就像是陡然翻开了一块石

板,石板下的蚂蚁在拚命趋逃阳光一样。

更多的保安人员奔过来,古托立时被扶进书房。花园中所有的水银灯都亮著,一队

军、警联合组成的搜索队,在花园中展开搜索。

在宽大的书房中,至少有七、八个医生在。芝兰挨在古托的身边,紧握著古托的手

,古托仍然不觉得疼痛,可是血在向外涌出来的感觉,依然奇异强烈。

他的裤脚已被剪了开来,任何人都可以看得出,他左腿上的伤口,是鎗弹所造成的

。血正在汩汩向外涌出来,浓稠而鲜红,看得人心惊肉跳。

一个医生,已经用力按住古托左腿内侧的主要血管,另一个医生正把一件白衬衫,

按在伤口之上。可是血完全止不住,还在不断涌出来,那件按在伤口上的白衬衫,一下

子就染红了。

有人叫道:“快召救护车!”

混乱之中,在那人叫喊之前,竟然没有人想到这一点!所以,救护车是在古托左腿

被发现流血之后二十分钟才到达的。

古托被抬上担架,送上救护车,芝兰一直在他的身边。当救护车开始离去的时候,

参加宴会的军政要人,也纷纷登上了他们的避弹车,在保安人员的护送下,呼啸著离开

古托在救护车上,仍然在流血,可是他的神智十分清醒,甚至一直不觉得痛。反倒

是他看到芝兰那种焦虑惶急的神情,觉得心痛。他笑著道:“我不致于有资格成为行刺

的对象,一定是有人觉得我和你太亲热了!”

芝兰低著头,一声不出,把古托的手握得更紧。古托感到一丝丝的甜味,直沁入心

头,腿上的创伤对他来说,简直是微不足道之极了!

这时,古托仍然一直在流血。在救护车上的医护人员,已经在伤口的附近,用弹性

绷带紧扎了起来,带子陷进了肌肉之中,而且在伤口上,洒上了令肌肉和血管收缩的药

剂。

在这样的紧急处理之下,就算伤口再严重,血也该止住了,至少,不应该再这样大

量涌出来了。可是,掩在伤口上的纱布,却仍然不住地一块又一块换,一方纱布才覆上

去不久,就被血浸透了。以致用钳子钳起纱布来的时候,血会自纱布上滴下来。

一个医护人员忍不住叫道:“天呀,这样流血不止,是……是……”

他没有说下去,只是在喉间发出了“咯”的一声响,止住了话头。不过,他说下去

或是不说下去,都是不重要的,谁都知道,这样大量而迅速的失血,如果不能止住的话

,那很快就会死亡!

古托本来是躺著的,这时,他坐起身子来。以他所受的医学训练来判断,医护人员

的做法十分对,谁都是这样做,血应该止住的了。

可是,血还在流著。由于伤口附近紧扎著,麻木的感觉越来越甚,但是血向外在涌

著的感觉,也越来越强烈,他开始感到事情有点不对了。

不过这时,他只不过是开始有了怪异的感觉而已。

后来,事情的怪异,比他开始时那种怪异的感觉,不知道严重了多少,怪异了多少

古托的脸色开始苍白。本来,他是一个运动健将,有著十分强壮的体型和健康的肤

色,可是这时,在救护车的车厢之中,他的脸色却白得和车壁上的白色差不多!

大量的失血,当然会令人的面色变白。但这时,主要还是因为心中突然升起的一股

莫名的恐惧:为甚么流血一直不止呢?

如果他自己不是一个医生的话,他一定会想到,自己可能是一个血友病患者,而以

前一直不知道。血友病患者因为先天性的遗传,血液之中缺少了抗血友病球蛋白,使得

凝血功能受到破坏,受了伤之后,就会一直流血不止。可是在多年的医学课程中,古托

曾不止一次,把自己的血抽出来作化验,他可以绝对肯定,自己的血液成分,绝对正常

可是,为甚么会一直在流血呢?

当他的心中感到莫名的恐惧之际,芝兰立刻感觉到了,因为被她握著的古托的手,

也变得冰冷。芝兰没有别的好做,只是在急速地祈祷,祈祷救护车快一点驶到医院。古

托一直盯著自己的伤口,一直到他被抬进了急救室,他仍然盯著自己的伤口。

几个医生负责照料古托,一个医生道:“可能是特种子弹,射中人体之后,会造成

异常的破坏,所以血才不止!”

古托苦笑著道:“就算把我整条腿锯下来,也不过流这些血吧!”

古托被推进X光室,拍了照之后,又推回急救室。就在从X光室到急救室途中,血

突然止住了,血不再涌出来,还是古托突然感到的。或者说,血向外涌出来的那种感觉

,突然消失了!

他也立刻叫道:“血止了!”

他一面叫,一面揭开了盖在伤口上的纱布来。血止了,没有血再流出来,只是一个

伤口,看来十分可怕。这样的一个伤口,完全没有血流出来,这也是绝对怪异的事情。

就在这时候,走廊之中,有一个身形十分肥胖的女工经过。那女工是一个土著印第

安人,胖得在走动的时候,全身的肉在不断地颤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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