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诚点头,打开了隔壁房门,和哑叔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阿诚打开电视,用自己最舒服的方式躺在床上,给自己点燃了一支烟。他猛吸一口,转头问刚刚爬上床的哑叔,“哑叔,我哥手里的那把手枪真的是玩具模型吗?”
哑叔顿了顿,反问道:“你敢拿一把真枪满世界晃悠吗?”
阿诚摇头,他透过浑浊的烟雾正视哑叔,说:“我是没那个胆子,不过难保我哥没有那个胆子。”
“不要胡乱猜测了,这些事情不是我们应该考虑的。”哑叔看起来颇不以为然,“在一起这么多年,你又不是不了解冬的脾气,他不想说的事情就算我们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不会告诉我们的。”
阿诚勉强一笑,不无顾虑的说:“我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我总感觉我哥这次突然回老家的目的不是那么单纯。”
哑叔耸了耸肩,一副随遇而安的样子,“咱们这种人,生活在哪里不都一样吗。”
阿诚苦笑,“是一样。”
哑叔隔着床背拍了拍阿诚,说:“放心吧,冬不会做出任何让我们受到伤害的事情。”
阿诚给我讲这些事的时候,说起了他和安伯在监狱中的另一件事情,他说如果没有那一件事,他和他哥的关系可能会一直生疏下去。他还说在所有的人类交流中,语言是最低级最肤浅的交流方式,他第一次见到安伯就是受到了语言的蒙蔽。
我刚开始不懂阿诚说这些是什么意思,不过阿诚和我讲完那个故事,我似乎明白了点什么。
阿诚说那是一个很炎热的夏天,太阳像泼妇那样毒辣,站在劳改厂的那些犯人像烧鸡被架在火上。可是他们还是不得不挥起老锤,用力粉碎地上硕大的石块。
那是阿诚第一次进行劳改,他是犯人中为数不多真正出力的,阿诚每次都把老锤举过头顶,用吃奶的劲儿砸石头,可是老实也是会有意外的,当时被阿诚砸到的石头溅起了一块飞石,飞石正好砸到了一旁休息的余老大脸上。
余老大当时就不乐意了,人如其名,能在犯人劳动时公然休息的余老大不是一号简单人物,据说大杂烩发生的群体斗殴就是因为余老大而起的,当时另一个犯人不过是因为半夜上厕所时把余老大给吵醒了,余老大一怒之下就纠集手下把那个人给打残了。
飞石砸到余老大,余老大二话不说,一脚就踹翻了阿诚,还用脚踩在了阿诚脸上,恐吓道:“把老子的鞋给舔干净,不然老子废了你。”
阿诚不敢惹余老大,可是他更不肯给余老大舔鞋子,一时之间,阿诚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其他犯人都围了过来看阿诚的笑话,在一旁抽烟的安冬也围了过来。其实安冬同样是有一定背景的,因为他自从进入监狱,狱警就总是护着他,所以他不用干活,其他犯人更不敢惹他。
阿诚缩在地上,不反抗,也不舔鞋,余老大就一直踩着他,可这时,安冬走到了余老大面前,说:“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放开他。”
余老大不怕安冬,他回头就是一口浓痰喷在地上,说:“你以为你很了不起吗?毛都没长齐,有什么资格管老子的事儿。”
安冬仍然固执地看着余老大,说:“放开他。”
当时在场的犯人都呆了,谁都没料到狱警的宠儿和犯人的霸王会因为这个无名小卒冒出火花。
炎炎夏日,余老大脸上像落上了霜,他恐吓安冬,“滚远点,管我的事儿之前先称称自己几斤几两,就凭你?拿什么和我玩?”
安冬这下不说话了,不过这种人不说话的时候才是真正可怕的,只见安冬突然突然捡起一块石头就砸在了余老大头上,一下,两下,砸的余老大措手不及,摔倒在地,血流如注。余老大的脑袋像开了花似的,全无还手之力。
狱警在场,余老大的帮手不敢造次,可安冬还在用力砸,像阿诚砸石头那样砸,嘴里还一直在喊,“我拿什么和你玩?我拿命和你玩,我敢玩命,你敢吗?”
场面有点失控,狱警冲了过来,他们拉开发狂的安冬,把已经人事不省的余老大送进了医院。
这次斗殴是有惩罚的,安冬和阿诚被关在了牢房,一个月不准放风。
阿诚说,那是他这辈子第一次感觉到被庇护,虽然结果很惨,很是他很开心,因为从那次以后,他和安伯之间的隔阂没有了,他会叫安冬“哥”,因为这个大哥哥会为他出头,这大概就是潜移默化的心理作用吧。
阿诚说,关禁闭的那一个月,他和安伯说了很多自己的事情,安伯的话很少,所以大多数时间更像是他自己在和自己聊天。
他们两个就是那么相依为命地把六年的牢狱之灾在铁窗缝里挤过去了。
有时候我会质疑,人处于监狱那种恶劣环境非但不会痛苦反而会享受吗?因为从阿诚的话里,我感觉不到害怕,反而甚为怀念。所以这也直接导致我会莫名地向往那样一种环境。至少在那样一种环境里,真正维系人类关系的是真心,而不必像现在这样,处处小心防备。
豪华单间内,安冬挪动沉重的步子走到了床边,他小心翼翼的将口袋里的手枪取了出来,沉甸甸的上衣顿时没有了重量,安冬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把手枪放了进去,如释重负地脱掉外套半靠在了床背上。
他很疲倦,但是他不敢睡觉,因为有一个噩梦一直在缠着他,那个噩梦如同飞进蚊帐的一只蚊子,它不仅在嗡嗡乱飞,而且还会趁你不备去偷吸你的血,面对这种情况,有两种选择,一种是不再睡觉去拍死蚊子,但是蚊子没那么容易拍死,另一种方法就是跳出蚊帐饿死蚊子,但是那需要很长时间。对待他心里的那只“蚊子”,他当初选择了跳出蚊帐,可是他发现蚊子根本就没有饿死,反而叫的更欢,于是他准备钻进蚊帐拍死蚊子,无论如何,这么做更具主观能动性。
安冬呵呵笑着掏出了手机,他按了一串号码拨了过去,电话接通,安冬沉声道:“我是安冬,我要的东西准备好了吗?”他嘶哑的声音震的听……
筒嗡嗡作响。
“冬冬?你回来了吗?你什么时候......”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激动。
“我要的东西准备好了吗?我只问你,我要的东西准备好了吗?”安冬打断了对方的寒暄,听到熟悉的声音,他不知从何涌起一股莫名的愤怒,那些难以释怀的过去在不经意间被这么一个熟悉的声音全部推上了心头,那段过去,他万分憎恶。
“准备好了。”电话那头的声音镇定了很多,“你要的一切我都准备好了,你说个地方,我亲自给你送过去。”
“不用,我会派人去取。”安冬冷静了下来,他清了清嗓子,“你还住在原来那个地方吗?”
“嗯,我还在那,你要的人和车我都帮你准备好了。”电话那头的声音嗫嚅着说:“我们什么时候......”
安冬没有再接对方多余的话茬,挂断了电话。他的嘴上挂上了一抹邪笑,眼睛里迸射出了一种邪恶的光芒,安冬直起身子,不紧不慢地摸出了那一袋能让他笑的更酣畅淋漓的东西。
伊始(1)
阿诚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可他知道自己是怎么醒的,哑叔像甩被子似在甩他的胳膊,想不醒都难。清梦打断何其痛苦,阿诚眼懒得睁,不耐烦将哑叔拨到了一边。
可哑叔并不作罢,他趴在阿诚耳边夸张大喊,“年轻人,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晚起的鸟儿被虫啃。”他就是这么喜欢捉弄阿诚。
阿诚恨地咬牙切齿,护耳喊道,“我是人,不是鸟。”万般不情愿,他还是撑起了身子,阿诚惺忪的睡眼看看时间,时间显示三点,可屋子拉着窗帘,时间清楚,时段模糊。阿诚只好问哑叔,“现在是凌晨还是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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