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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们的生活:罪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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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律师也是人嘛。”李曙光说了一句江苏话。提娅借故上厕所出去了。

有事没事往洗手间溜,这也是小姐们的待客时的习惯做法,除了修正一下妆容,互相交流评判一下今天的客人,更主要是避开客人的一些不良干扰,或者借故冷淡客人让其早点滚蛋。

张小莉估计又喝高了,红头胀脸地往洗手间跑,到“小平头”面前还强行搂住“小平头”亲了一口,说:“靓仔!可娱乐城就他妈的你一个靓仔。长得帅的我白陪都成。看包间里那个糟老头,都能当我爷爷了,还他妈的非让我叫他哥,老他妈的色了,纯是一个老红蓝铅(色棍的意思)。让我给陪尿裤子了……不信?你瞧去!还给我留个电话号呢,在胳膊上呢。靠!我到山东去当小姐我还用找他。”她袒露的臂膀上有一个用签字笔写的0535的电话号。

“小平头”用力从她那挣脱开,忙去找一面巾纸擦自己细嫩的白脸上的口红印儿。骂了一句:蒙古蛮子!

“服务员!服务员!”“小平头”应声而入,吴律师一个人呆坐在那,李曙光指着他的身边说,“去叫那个毛丫头来,是不是顺着尿道跑了?再不回来,我不给小费了。”

提娅正拿着手机和人通话,见“小平头”叫他,示意他稍候。然后一边走一边告诉“小平头”以后有不好的客人时多照应一下,比如多进去倒几次茶,弄弄音响什么的或者个别的时候喊个电话什么的,免得在里边受罪。你要是不策应好我,以后我不给你要小费。“小平头”哼哈答应着。

提娅进包间时正好那个李曙光要往外走。“上岗期间四处乱跑,不像话,不守职业道德,接受我的惩罚!”

他趁机到提娅的胸上抓了一把。提娅恨恨地骂了一声“真是骚哥!”

吴律师似乎为刚才的举动感觉有些不好意思,怯怯地问:“你叫什么来着?”“提娅。”提娅跟没事儿人一样,

“我把我电话告诉你吧?有时间你给我打电话。”

提娅说:“看来你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别乱给电话,当心公安局按照小姐通讯录上的名字逮人,知道吗?”

吴律师似乎有点怕了,说:“是吗?这么严重?那这样吧,把你的电话号给我。”

提娅顿了顿说:“可以,不过依我的习惯,不见二次面的人我从来都不给电话。但对你我还是特事特办吧。”吴律师对提娅的开恩多少有些诚惶诚恐。

“你业余时间喜欢做什么?”

“看看书,游游泳。”

“那好,改天我约你去游泳馆游泳去。”

“到时再说吧,得看我有时间没有。”提娅一直有痛经的毛病,所以她巴不得客人早点走掉。

杯中的酒一点点地被他们消耗掉,显示屏上是一首时下正在流行的歌曲《相思》。“红豆应无言,离人心上苦缠绵,我说相思难,山高路远难相见,一点愁思绪万千,难追回旧时燕,最怕你寂寞,最怕你孤单……

下面大厅内的迪斯科音乐响起,楼上有人杂乱着脚步冲下楼去,也有人在这种巨大的声响里固守着沉默。

提娅的手机又响了,那个吴律师说:“你业务还真忙。”

提娅白了他一眼,说:“什么业务,是老家电话。”

提娅一溜小跑钻进了洗手间,一边对镜用手理着自己的头发,一边用手捂着传话筒,她试图尽量将这边的杂音缩小。“噢,张哥呀,我在哪?我在新疆呀,我在结算账目呢。唉,别提了,赔大发了。现在生意太难做了,八十块钱进的服装只卖一百块钱,去掉柜台费用和交通费用根本就不剩什么了。你支援我的两万元钱估计要打水漂了,我到时不得连人赔给你?你在哪儿?山西?陕西?什么时候来北京?下个月?下个月我也去北京,剩下的服装我会尽快出手的,到时咱们可以第二次握手了。嘻嘻,您也多保重,谁说我不想您?瞎说八道!想到什么程度?嗯,对了,那感觉就像你想我!”末了,提娅还对着话筒啧啧地来了个吻别。


第一部分



6

挂断电话,提娅笑出了声,骂了句:“傻屄,我在新疆用北京电话,笨死了!”

“小平头”正在公共洗手盆前洗手,听到提娅的电话不觉笑出声:“四毛子,那爷们儿够傻的了。我都能从你话中挑出毛病来,你什么时候来北京呀,说明你在北京,你应该说你什么时候去北京呀,这样说明你现在在别处。”

提娅笑了,说:“这人就是不能撒谎,要不说一句就得有一千句等着。我刚才是一着急没编圆全了,不过我想那老头没时间细研究我的话。一农民老财,倒煤赚了上千万,听说有好几个矿呢,光老婆就仨。”

“他不是想把你编成老四吧?我看有这个意思。”小平头斜眉吊眼地看着提娅。

“他有心也得我有意呀,这种远来的和尚我只能电话里套套他,他要是一来北京,真的就麻烦大了。”提娅做一个鬼脸离开了。

“妈的,下辈子我也脱生成女的,来钱真容易!”“小平头”看着提娅的背影多少为自己成天的弯身端盘子感觉沮丧。

提娅从洗手间回来后开始不再点歌,并且不再说话,而且还偶尔地打出两个哈欠。这是她惯用的逐客手段。

李曙光的电话响个不停,好像是他老婆打来的,他的脸色有些不好看,说了一句:“真烦人!吴哥,你瞧瞧,我现在还不如你省心呢。”然后去前台结账了。

吴律师哆嗦着手从口袋里拿出一百块钱往提娅的手里塞,提娅没拿,只伸出了两个手指头笑眯眯地看着他。吴律师似乎也不好争辩什么,又从大短裤袋里拿出了一把零钱,把其中的两张五十元面额的给了她。

提娅能看出来,那家伙有点舍不得,这二百块的小费可相当于北京下岗职工低保工资二分之一。

一枚一元的硬币从他的指缝间一下蹦到地上,又连滚几下跑到沙发的座底下去了,害得他撅着屁股在那找了半天,才把那嵌在地毯夹缝中的一元钱抠出来。

提娅和另一位小姐相视窃笑。在这里为一元钱大折腰的男人毕竟少见。

李曙光进来时用手捂着自己的脑袋,后面跟着何薇,何薇一脸对上帝的虔诚微笑。

“怎么了?”吴律师问。

“他妈的点儿背,下楼时撞他们的镜子墙上了。呵,这他妈的也不知是谁的创意,安个破镜子还过道两面全是,人走里头跟进地道里一样,感觉自己就头重脚轻。不撞头才怪呢,哎哟,疼死我了!”李曙光用手不停地揉搓着,那位陪侍他的小姐也拿着面巾纸帮着他去揉,还轻轻地呼气吹拂着。看得出来,那个地方有点红,好像有轻微的瘀血。

“你们那个镜子墙有问题,消费者在这里消费受到伤害你们是要负责损害赔偿的,不过,还好,不是太严重。”吴律师看了看李曙光的头,终于找到了一点律师的感觉。

何薇连连赔着不是,说:“所言极是,所言极是!明天就找人拆掉它或者在上面包上一层墙纸。幸亏人家李大哥讲究,否则,这官司我们可真吃不起。用不用上医院拍个片什么的?”

李曙光摆手。何薇识趣地退了出去。李曙光龇着牙从包里扯出两张百元大钞来给那小姐,说:“我这个人就是特讲究,要不今天撞了我头,小费我肯定不给了。”那位小姐冲李曙光一哈腰,甜甜地说:“谢李哥。”

李曙光又要拿钱给提娅,吴律师忙挡住说:“我给过了。”

“毛丫头,下回陪我,让我也开开洋荤,听说你们俄罗斯人身上有膻味,真的假的,过来,让我闻闻!”说着就把提娅往怀里拉,提娅想躲没躲开,正好撞到了李曙光的当胸,一个鲜红的口红印印在了衬衫上。

这回李曙光有点傻了眼,似乎忘记了刚才撞头的事,说,“完了,完了!毛丫头,这回你可给我惹祸了,我一怕香水二怕口红。今天回家老婆不得把我踹床下去……这可咋弄呢?”李曙光试着用面巾纸去擦,擦不掉,他随手沾了点瓶里的雪碧饮料接着在那擦。“这国际公章一盖,回家我老婆肯定跟我没完,铁证如山,这回肯定了……”

“你啃啥?”提娅反问了一句,

“肯……死丫头,在你这一点便宜都占不到。这才是打不着狐狸惹了一身骚。”李曙光自嘲道。

“那不正好成真正的骚哥了。嘻嘻,要不,我跟你回家,向你老婆解释一下?”提娅一本正经地强忍住眼中的那丝坏笑。

“得,得,你要去了我们家,我老婆得把我和你一块轰出来,你流浪到大街上有人管,我还不得睡桥洞去。”

“跟我走吧,现在就出发,梦一旦醒来,你肯定害怕……”提娅对李曙光恶作剧地唱道。

李曙光用手指弹了一下提娅的锛儿头,然后仍旧抻着那衣服让那小姐帮着用力地擦那口红印儿,结果那种防水的口红似乎对纯棉织物情有独钟,赖在上面竟然顽固得没有去掉一点,相反倒因为沾了水而浸湿了圆圆的一片。

“吴哥,这回惨了,上回我跟哥们儿进歌厅就让小姐给盖章了,结果罚我睡三天沙发。这回说不上怎么弄呢,要不,咱们俩换一下衣服,回头我就说衣服让你穿走了,她要是给你打电话核实,你就替我编个瞎话得了。”

“行!”吴律师一扫刚进来时的怯怯然,此时倒是一派为朋友两肋插刀的凛凛威风,索性当众脱了衣服,他那瘦得如排骨样的胸肋当即显现出来,而且瘪瘪的肚子有上着老妇一样的稀松褶痕。

换完衣服,李曙光还再三叮嘱:“回家马上给我洗哟,我那可是七百多块钱的名牌呀。”吴律师连声说:“放心,放心,我回去就洗。”“对了,千万不能用超强的洗衣粉,要用温和的洗衣液。”李曙光对吴律师似乎有些不大放心。

李曙光悬着的心落了地,转头对提娅说:“你今天表现最不好。告诉你,我今天回家要是让老婆给休了,你就得准备做我老婆。这叫以牙还牙,欠人还人。”

“行,一言为定!中华儿女千千万,那个不成你就换。我答应你了,有律师为证。”吴律师似乎不喜欢提娅和别的男人之间这种快乐的贫嘴,表情复杂地看了提娅一眼,没言语。

李曙光的手机叫个不停,老婆看来是真急了。

“赶紧回家换她去吧。要不她就换你了。”提娅催促道,大伙都让提娅给逗乐了。

提娅就这样认识了吴律师,当然她并不喜欢他,因为他身上有很多上海男人婆妈,而且他的细腻让提娅有些发烦。但这个人除掉这些缺点,人品还真不错。有时甚至率真得像小孩子,可能与他从小在部队大院长大有很大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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