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能具体说说。”吴桐说。作为总会计师他应该了解账目,但他来得时间短,一来就靠在改制这块上,不可能深入了解。
王前进从口袋掏出一个小本,看着说:“一笔是汇入南莞市一家家电公司的购置预付款,520万,购买什么没标明。再一笔汇到本省一家营养品公司的账户上,标明是合作开发资金,460万。据焦主任讲这两笔款均已无法收回。”
王前进又说:“评估工作性质不同于司法部门的反腐调查和政府部门的法规审计,因此怎么认定需听取甲方的意见,具体说是我听你的意见。于公于私都是这样。”
吴桐清楚王前进的意思,他需要甲方(主要是他)指明要不要把这两笔款项作为不可回收款从而从泰达资产中减除。按说是不言而喻的事,在全部情况查清楚之前不可以这样。他正要表态想起刚才许点点的“信息”,便哑了。说:“这事怎么做不急于定,还需要沟通一下。”
王前进说:“我这里只听你的意见。”
吴桐没说什么,却在心里想王前进的表态是于公呢还是于私?
再抬头,王前进已经出门。他苦笑着摇摇头,在捞钱总动员的今天,却有丢下钱就跑的事,也是一绝。
吃过午饭不久吴桐接到陶楚电话,电话里陶楚声音急切,其情状使他联想起几个月前陶楚为救儿子给他打的那次电话,心想莫非那小子又惹事了?不想还真让他猜对了,陶楚告诉他李赛在学校偷人家的东西,被扣了。吴桐问他又回原来那所中学吗?陶楚说不是,是一所英语学校。吴桐问扣在哪儿?陶楚说学校,就是志远英语学校,学校说要去派出所报案,现在必须赶快去走学校关系,让他们不报案。吴桐明白陶楚找他的用意是去学校“走关系”,这一瞬间他想起双桃,双桃为拍拖马尼,一度去那座学校蹭过课,有点什么“关系”,也是说不定的事。他问陶楚现在在哪儿,陶楚说在学校大门口。吴桐说你在那等着,我马上过去。
吴桐没叫小汪,自己跑到马路上打车,车跑起来他无端想起那句“历史是惊人的相似”的话。可不,自己又在扮演“拯救浑小子李赛”的角色。这角色实在让他不堪重负,勉为其难。他用电话找到双桃,问她在志远英语学校有没有熟人。双桃说她认识一个老师,那老师是姚姚的表姐。双桃的话如同打开锅炉的一个气阀,使他心中的压力一下子骤减,他知道姚姚的背景,想要是让她出出面事情会好办得多。他把想法说与双桃,双桃说没问题,她马上给姚姚打电话,让她接了她赶到学校会齐。吴桐原本想去接双桃,听这么说便重新给司机指明方向,直奔学校。
脚前脚后,吴桐下车姚姚的车亦赶到。原来姚姚正在外面,接了双桃的电话便立刻行动。吴桐和陶楚上了姚姚的车。吴桐把陶楚介绍给双桃和姚姚,又让陶楚把详情说说。原来李赛学外语是做出国就读的准备(唯吴桐清楚是何总许的愿),本打算给他买一台复读机,可手头正紧,想等一等再买,那浑小子就等不及,去偷同学的。
说话间车已停在办公楼前。一伙人径直找到姚姚的表姐陈老师,陈老师说幸亏你们赶在下午上班前来了,再晚李赛就被送去派出所。陶楚急急问李赛在哪儿?陈老师不软不硬说李赛在哪不重要,重要的是赶快去见校领导。吴桐赶紧附和是的是的。
校领导是一位女士,五十多岁,很富态很职业的样子。开始有些爱理不理,陈老师赶紧从中周旋,将说客郑重推介:说吴桐是泰达集团老总,说双桃是泰达集团办公室主任,说姚姚是她表妹、天东集团总经理秘书,可谓是有骆驼不吹牛。却也生效,不待介绍到她手中的囚犯李赛他妈,女校长脸上的霜雪已经消融,泛出笑来。也很痛快,说既然惊动了这么多领导,校方自然要谨慎处理了。当即决定让家长把李赛先带回家。
以后就是朋友了,是朋友了。分别的时候女校长与大家热情握手。
留下陶楚去领孩子,吴桐和双桃搭姚姚的车出了校门。可谓是凯旋而归。
姚姚从后视镜看着吴桐,用开玩笑口吻说吴总是不是该请我们喝咖啡噢?
吴桐说:没问题。你选地方。
双桃也跟着起哄:这个陶楚可是个大美人呵,难怪哥办事这么积极呢。
吴桐说句又贫。他没心思开玩笑,还在想着陶楚,养了这么一个儿,可够倒霉的了。
礼券必须在平安夜之前分赠下去,这便有些紧张。如单纯送也并非难事,无非跑跑脚,下面就办了。但有些重点人物却不能一送了之,须宴请。在宴请后“附带”把“例份”给人家,显得自然。
为此每到晚上,公司上层倾巢而出。兵分几路,人员根据具体情况组合搭配。相对说这是比较轻松惬意的应酬,没有具体任务(有所求平常已一事一办),只是“加强联络增进感情”。酒喝得高兴,话说得投机,就是预期效果。
吴桐每晚都在“组合”之中,不得闲暇。他也乐于从命,增加交往是一,佳肴美酒为二,两者不偏不废相得益彰。他印象深刻的几次宴请为:与何总一起宴请市府李、乔二副市长;计委潘主任;建委郜主任,科协毛主席(包括几位副手或部下),跟王梅一起宴请的有政法委书记,工商孙局长,税务孙局长,建行周副行长(亦包括几位副手或部下)。
他自己出面(组合了财务中心的几个人)招待了交行信贷部安主任及相关信贷员。总而言之,宴请几乎涵盖了所有政府职能部门及业务往来单位。问题是偌大一座城市不单单一个泰达公司,也不是唯泰达“吃水不忘打井人”,因此能把人请到实属不易,除了泰达这块金字招牌外,也与大家艰苦卓绝、锲而不舍的努力分不开。
一圈下来,吴桐除了“大面积”结交了各方“人物”,还另有收获,称了称体重增加了五斤。
接到姚姚的“号令”一下班双桃就跑,不是急于去见姚姚,而是想早早离开办公室这块是非之地。
上了几天班,双桃愈来愈觉得不对劲儿,办公室一个萝卜一个坑,没她什么事可做。开始还以为刚来让她先熟悉一下情况,可在“熟悉”了几天之后,还继续坐冷板凳,她有些沉不住气,找办公室主任老郑“请缨”,老郑阴阳怪气地说:你,不用干,什么也不用干。好钢用在刀刃上。她看见办公室的“狗男女”一个个都在偷笑,笑得意味深长。她不傻,意味不难被她破解:大家是把她视为宫养在身边的女人。这样的女人自是不需做什么。她自知自己被误解,却也没办法以正视听,总不能向每个人声明,自己和宫不是那种关系,而话说回来要是大家明了了真相,那样事情将会更糟,她在这里更难以立足。于是她就努力使自己习惯办公室有“毒”的空气,我行我素,没事干就趴在桌上看小说、看杂志,轻松着,也苦恼着。
约见的地方是书城音像店铺,双桃进到里面见姚姚正在CD陈列架前浏览,双桃知道姚姚一向与音乐隔膜,想她咋一下子有了如此之雅兴,附庸风雅也是说不定的。见她来姚姚头一句话是桃子今晚我请客,声音异乎寻常的柔媚。双桃就有些摸不着头脑,问句为什么请客。姚姚笑眼闪闪说谢你呵。双桃问谢我什么?
姚姚把嘴靠近她的耳朵小声说:我怀孕了。双桃一听嘴张得老大,不相信似地盯着姚姚看。真实的答案,清清楚楚写在姚姚脸上。双桃相信了,在心里替姚姚高兴。说你应该请客,好好庆祝一番。接着姚姚告诉双桃,她买音乐CD是为了对腹中的婴儿进行胎教。又说双桃对音乐内行特请她当参谋。双桃点头默认,说她怀好好的时候就也这么来做,事实证明有效。
然后以行家自居当仁不让地将姚姚挑选出来的CD一一过目,进行筛选。姚姚则是言听计从,只要双桃说好,绝无二话。后来双桃从陈列架上发现一盘其中有张德兰的《春光美》,立刻喜上眉梢,说这首歌词好曲好唱得好,是一定要有的。姚姚同意,不仅如此还提出让服务员放一下听,说要提前感受一下。服务员应命,一会儿歌曲优美深情的旋律在空气中荡漾开来:
我们在回忆,
说着那冬天
在冬天的山巅,
露出春的生机。
我们的故事,
说着那春天,
在春天的好时光,
留在我们的心里,
我们慢慢说着过去,
微风掠走冬的寒意,
我们眼里的春天,有一种神奇,
呵,
这就是春天的美丽。
双桃再看姚姚,姚姚已感动得满眼是泪。她把手绢向她塞过去,不接,任眼泪在脸上流淌,她泪眼闪闪地说:孩子生下来,不管是男是女,都叫春,春。
双桃点点头,心想姚姚的孩子一定会为她带来春光无限,她为姚姚感到欣慰,一时忘记了自己的诸多不快。
许是超负荷运转有些疲劳,所以当毕可超提出圣诞节“放松放松”,他便一口答应。“放松”是平安夜去“幽居山庄”住一宿。吴桐提出带着老婆孩子,毕可超怪笑一声说单独行动岂不更好?吴桐坚持。毕可超说自便。不想毕可超又把他表兄请金正写文章的事结合起来,让吴桐请金正一起去。吴桐有些为难,怕金正难请。毕可超坚持,他也只能办。他不笨,清楚这次活动主要是冲着金正,属商业行为。不过出乎意外,金正欣然应允。
午饭后出发。毕可超的新车拉着金正和吴桐一家三口,王前进车上的几个人吴桐不认识,王前进笼统介绍说都是他的好朋友。吴桐也乐得“模糊”。车走到半程,金正的手机响了,讲了几句金正捂着手机对双樱说是上回她提到的那个姓尚的作者,他听说大家要去幽居山庄也希望参加。双樱一时有些懵,问金正尚怎么会这样。
金正说尚不等她牵线已主动登门拜访,就有了联系。双樱说这样金老师看着办。金正慎重,又把情况说给吴桐,不待吴桐回答,毕可超抢先表态,说既然是金老师的学生自然要欢迎了。金正就对着手机讲了两个字:可以。
幽居山庄在深山里面,对于在海边住惯的人来说也是别有洞天。刚一进山便使人觉得如入世外之境。毕可超边驾车边充当导游,介绍山里的情况,说如今人们深谙享乐之道,什么都求新求异,许多国家机关和私企纷纷在山里圈地兴建,公家的叫什么培训中心,私人的叫什么渡假村、山庄,不管叫什么事实上就是行宫。用处相当于赖昌星的那座红楼。
到达山庄毕可超的表兄牟厂长已在等候,轮番握过手后把大家引至主楼大堂。这时吴桐才晓得此地属本市一家叫金阳的大型国企,改制后将培训中心的名字改为幽居山庄。牟厂长假此地接待来客,只因是山里众多度假村中最气派的。牟厂长将房间钥匙一一送到客人手中,然后通告下午的活动:观赏山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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