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没准王梅压根儿就没有出差的计划,只想对你进行一下“考核”,看看你对她究竟是什么态度。你中计了。
毕可超的话像锤子敲在头上,他问:“真是这样?”
毕:可以做个试验。
吴:怎么试验?
毕:你一上班就对她说你愿意和她一块出差。她呢?肯定会讲突然有事脱不开身,以后再说。
吴:她为什么要这样?
毕:人家有自尊心呵,你不拿人家当回事,还要考虑考虑,人家会掉这个价?再说啦,要是被我说中,她本来就无意去,试探你的目的已经达到,她还有必要为自己的话负责?
吴桐无言。他又一次意识到自己的“不长进”,刚才听毕可超不断对自己说“可以”还挺自得,觉得自己已修炼得差不多了,却不是差不多,而是差得远,正像老家的一句俗话:学鹰叫还没弯过嘴来。
毕:吴桐,凡事你脑子总是慢半拍。
吴:……
毕:喂喂,吴桐你在听吗?
吴桐挂了电话。
刚挂上铃又响,却不是毕可超(他以为他会再打过来),他听出是那个看星相的女孩。他心里一震。女孩还像上回先是笑,笑过问他是不是可以请她吃饭了。他想都没想便说:可以。
打上出租吴桐才意识到问题,马上从口袋掏出钱夹,扒拉扒拉里面只有一张百元票和一些零票,这些钱全家人到饭店吃一餐足够,可出门请客就是冒险,一不小心超过这个数目……他在心里说了句不妙。年薪没发下来,工资一把交给了双樱。这一百多块钱是他的全部私房钱。当然用钱可以向双樱要,可眼下双樱不在跟前,就在跟前也难于张口,总得说出点理由来吧?这方面他没有毕可超说谎不脸红的本领。心里一急,大冬天头上冒汗。他很清醒,钱的问题非得解决不可。也是急中生智吧,他眼前闪现出躺在办公室抽屉里的那两万块钱,想不妨借用一下以解燃眉之急,随后再把钱补上。这么想便指挥司机改变行车路线,直驶公司。却也有些恍惚,倒不是借用了王前进的钱,而是请女孩吃饭这件事本身:自己以“累”、“懒”为口实回绝了毕可超,却又一股劲儿去请一个女孩吃饭,理由何在?
多转了路,赶到约定饭店女孩已坐进房间。两人的眼光都疑疑的,好像看见的不是要见的人。吴桐不晓得女孩从他身上看到哪些变化,而他眼里的女孩前后倒有一比:山上的女孩像一个在读大学生,现在的女孩像一个公司白领。再直观点说,女孩变鲜艳了、成熟了。
“大哥有些发福了。”女孩道出她眼里“大哥”变之所在,“也更有派了。”说毕嫣然一笑。
“哪里哪里。”吴桐谦逊,他知道“有派”是对男人很高的评价。坐下后问:“我该怎样称呼你呢?”
“随便吧。”女孩说。
吴桐意识到女孩仍然要把自己罩在神秘的面纱中,灵机一动说:“叫你星小姐怎样?”
“星小姐?”女孩挑挑眉,说:“这名字好呵,大哥怎么想到的?”
“你不是会看星相嘛。”
“哈,大哥很会联想哟。”
“我姓吴,叫吴桐。”吴桐不隐瞒自己。
“哦,吴哥。”
“星小姐工作忙吗?”吴桐问。未走出客套。
“忙。办业务满天飞吧,吴哥你呢?”星小姐亦不像在电话里那样轻松调皮。
“忙。”
“忙好呵,现在是怕闲不怕忙,闲人不是退休就是下了岗。”
“说得对。”
“吴哥过节咋一个人呢?”
“我爱人和小孩去岳母家了,我下午赶过去。”
“噢。”
服务小姐斟上茶,问:“点菜吗?”
吴桐点点头又转向星小姐问:“想吃点什么?”
“随便啦。”
“吃海鲜么?”
星小姐点头。
“吃牛羊肉吗?”
星小姐点头。
“吃辣吗?”
星小姐点头。
“不吃什么?”吴桐换个问法。
“不吃蛇。我怕蛇。”
“再呢?”
“不吃石头和草。”星小姐说着望吴桐笑。
吴桐也笑了,随之出门去陈列台点菜。
“喝什么酒?”点完菜回来吴桐又问。
“随你啦。”星小姐说。
“白的?”
“白就白。”
“红的?”
“红就红。”
“啤的?”
“啤就啤。”
吴桐不由看看星小姐,凭他的经验,在酒桌上敢这么说话的女性肯定心怀“绝技”,不可小视。
菜很快端上来,先是两样:白灼虾、爆螺片。
酒从白开始,一瓶本地烧。
事情不像吴桐预想的那么严重,星小姐的酒量一般,几盅后眼光便开始飞舞游移,话也说得热烈起来。也许是受到了感染,吴桐被毕可超弄得低迷的心情开始好转。
“吴哥,我敬你。”星小姐端起酒盅,“谢谢您。”
“谢我什么?”
“你请我呵。”
“我应该请。”
“不对。”
“怎么不对?”
“还不到请的时候。”
吴桐看着星小姐红润起来的面庞。
“我说的那种情况还没有发生。”星小姐又说。
“发生了。”吴桐硬着头皮说。
“没有。”
“就是发生了。”
“就是没有。”
“……”
“所以这一杯要敬你,感谢你提前请我吃饭。”星小姐说毕把酒喝下。
吴桐没跟上喝,觉得星小姐身上真有一种仙气。遂问:“你怎么知道?”
“先讲我说的对不对。”星小姐说。
吴桐无奈地点一下头。
“吴哥有机会,可就是干打雷不下雨。”
吴桐不语。
“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么?”星小姐问。
吴桐摇摇头。
这时服务小姐又端来两盘菜:尖椒牛柳、炒梭蟹。
“吴哥不了解女人。”星小姐出口惊人。
乱讲。吴桐在心里反驳。自己四十岁的男人,结过婚,又生过儿女,咋就不了解女人?不过他倒想听星小姐讲下去,以前没人对他说这类话。
“讲。”他说。
“我问你,有女人对你有兴趣,主动跟你好?”星小姐问。
“算是有吧。”吴桐承认。
星小姐笑了一下,问:“为什么可以发生又没发生?”
吴桐摇摇头。
“因为你不懂女人,你以为发生了这种事就伤害了女人。”
“不是吗?”
“不。你把女人看得太高贵了,叫她们吓住了,就缩手缩脚。”
吴桐想起那天在山上毕可超说的那些轻薄女人的话,和星小姐说的如出一辙。可毕是男的,星小姐是女的呵,她怎么对自己的同类如此轻蔑不屑呢?他摸不着头脑。
“女人都是俗物,个顶个。”星小姐的结论更绝对了,大有“一网打尽了满河的鱼”的架势。又说,“所以不要把她们当回事。”
吴桐鼓足勇气问句:“也包括星小姐你么?”
“当然。”
吴桐不由看看星小姐。
“我还要说,吴哥不会做男人。”星小姐话头一转。
“讲。”
“男人一辈子都想证明一个问题:我行。哪方面都行。男人需要有成就感,所以便有征服欲,征服一切,包括女人。”星小姐说,“这方面吴哥不够。”
吴桐惊讶,一个年轻女孩怎么满脑子装这么些问题。
“讲。”吴桐索性让这个好为人师的星小姐往下讲。
“再讲我得先喝几盅酒,喝出点胆量来才成。”星小姐笑吟吟地说。
吴桐一想,她不是讲男人要证明自己行吗,那就证明证明,他问:“咱连干三盅?”
“吴大哥行吗?”
“行!”吴桐说着喝了三盅。
“点了这么多好菜,不吃可浪费。”星小姐喝完拿起一只虾剥着吃。
怪怪的心理,明知星小姐壮了胆会说出更刺人的话,可他还是期待着,眼一直看着星小姐。
“吴哥你咋不吃哩?”星小姐问。
“谁说我不吃。”他赌气似的拿起一块炒蟹。吴桐历来喜吃螃蟹,请人吃饭总要点,好像不这样便怠慢了客人。
“吴哥你不够健康。”星小姐说。
“我健康。”吴桐否认。
“我是说心理。”
“我心理怎么啦?”
“有点问题。”
“什么问题。”吴桐追问。
“想知道吗?”
“想知道。”
“那得拜师傅呵。”星小姐笑笑的看着吴桐。
吴桐想起自己老家的一句话:若要会跟着师傅睡。想起这个他也笑了,不知该不该和星小姐开这个玩笑。
“吴哥要说什么?”星小姐问。
“不好说。”
“咋不好说?”
“就是不好说。”
“我替你说?”
“可以呀。”
“若要会——”
吴桐像被食物噎住了。打了一个嗝。心跳也加快起来。想这个星小姐真是可怕。啥也瞒不了她。
“再喝三盅?”他提议只为掩饰心中的尴尬。
“要不要再往下说?”星小姐眼光霍霍。
吴桐只有笑。
“吴哥有心没胆,‘偷着坏’吆。”星小姐起哄似的端起盅,“罚你三盅。”
吴桐不讲价钱。
服务小姐又端来两样菜肴,蒜茸油麦菜和黄鱼炖豆腐。
“哎呀吴哥,你点的样样都合我的口味儿呀。”星小姐夸张地夹一根菜叶送进嘴里,却看出已有些醉意了。她放下筷子从包里掏出香烟,抽出一支点上吸起来。很贪婪的样子,吸一口然后慢慢吐出,一副被陶醉的样子。很快吴桐又有新发现:她吐出的烟雾有一种异常的香味儿。禁不住说:“这烟好香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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