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振侠也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巫术,他一想到这一点时,就禁不住苦笑:巫术,真有
这种力量存在么?
到了中午休息后,原振侠实在忍不住,他想,古托一定会到小宝图书馆去的,何不
打电话到图书馆去查问一下。
可是,当电话接通了之后,他得到的回答却是:“对不起,今天我们没有接待过有
贵宾卡的人。”
原振侠呆了一呆,古托没有到图书馆去,这实在是出乎意料之外的事。昨晚,他甚
至以为自己是盛远天的唯一儿子!
原振侠放下了电话,呆了片刻,想起了昨晚见过面的苏耀西来。看昨晚苏耀西这样
气急败坏的样子,像是十分重视持有第一号贵宾卡的人,原振侠觉得自己有责任,告诉
他一下古托的来龙去脉。于是,他按照苏耀西名片上的电话号码,拨通了之后,接听的
是一个娇滴滴的声音:“苏耀西先生秘书室!”
原振侠道:“请苏先生听电话。”
那娇滴滴的声音回答:“对不起,先生,你没有预约时间?”
原振侠闷哼了一声:“我不知道打电话也要预约时间,他在不在,我有重要的事!
”
那声音道:“你需要预约,把你的姓名、电话号码留下来,把你要对苏先生讲的事
,大致告诉一下,再告诉我们你最适宜听电话的时间,苏先生会安排覆电话给你的时间
!”
如果不是对方的声音那么娇嫩动听,原振侠已忍不住要骂起来了。他闷哼一声:“
苏耀西自以为他是甚么?”
对方显然不是头一次听到这样的问题了,立时答道:“苏先生就是苏先生,如果你
不喜欢这样的安排,可以取销通话。”
原振侠憋了一肚子气,大声道:“好,那就取销好了!”
他忍不住骂了一句:“甚么东西!”然后才放下了电话,不由自主摇著头。
苏耀西当然是商场上的重要人物,掌管著许多企业,可是他这样子的作风,也未免
太过分了。找寻古托的路子都断绝了,原振侠也没有办法,真的只好如古托所说的那样
,当作是“听了一个荒诞的故事”。
然而原振侠却知道,那不是故事,是一件怪诞不可思议的事实,他等待著古托来和
他联络。
一连三天,古托音讯全无,原振侠忍不住,心想,到小宝图书馆去看看,或许会有
点收获。至少,可以再去仔细观察一下那些画像。
当天晚上,晚饭之后,他驾车出发,到了小宝图书馆,进入了大堂。
那些画仍然挂在墙上,原振侠看著画,果然发现那女子在第一幅画中,足踝部分有
著三道横纹。而古托提及的那个表坠,是在第三组的画像中,那表坠下的图案,画得十
分精细。但如果不是对这种图案有特别认识的人,还是不会注意的,虽然所有的画,都
画得那么精细和一丝不苟。
最后,原振侠站到了那幅婴儿的画像之前,凝视著。婴儿胸前那圆形的胎记,看起
来形状多少有点不同,那可能是随著人体的长大而带来的变化,但是位置却和古托胸前
的那块,完全一样的。胎记是人体的色素凝聚,集中表现在皮肤上的一种普通的现象,
几乎每一个人都有,但是位置如此吻合,说是巧合,那未免太巧了。
在盛远天的传奇中,并没有提及过他有一个儿子。画像中这个婴孩是甚么人,完全
没有人知道,只不过他的画像挂在这里,所以大家都推测那是盛远天的儿子,如果是,
那么,这男婴的下落呢?
原振侠只觉得盛远天和古托之间,充满了谜团,看来自己是没有能力可以揭得开的
了。
他在大堂中停留了相当久,心中的谜团一个也没有解开,已准备离去。当他转过身
来,他陡然一呆。
有两个人,当原振侠转过身来时,正走进大堂来。那两个人中的一个,正是与他打
一个电话,都要先登记预约的苏耀西,另外一个,相貌和苏耀西十分相似,年纪比他大
。两人一面走进来,一面正在交谈,苏耀西道:“真怪,他应该再来的,为甚么只是露
了一面,就不见踪影了?”
另一个道:“是啊,这个人一定是一个极重要的人物,他有第一号的贵宾卡!”
苏耀西的语气,十分懊丧:“我们甚至连他叫甚么名字都不知道,人海茫茫,不知
上哪里去找他才好!”
听得苏耀西这样说,想起打电话给他,要他听听电话都那么难,原振侠不禁感到一
股快意。他转过身来,迎了上去,道:“对不起,我无意中听到你的话,那个人的名字
,叫伊里安•古托。”
原振侠本来以为,如果古托的经济来源的背后支持者,是远天机构的话,那么苏耀
西听了这个名字,一定会有奇讶之感的。
可是,看苏耀西的神情,他显然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他只是神情惘然地“哦”
了一声。那个年纪较长的,瞪了原振侠一眼,相当不客气地问:“你怎么知道?”
原振侠回答:“我和他曾作了几小时的长谈!”
苏耀西忙问:“他现在在哪里?”
原振侠道:“我不知道,我也正在找他!”他略顿了一顿,又道:“我找他比较困
难,你们财雄势大,有了他的名字,要找他自然比较容易──还有,他用的是巴拿马的
护照。”
苏耀西直到这时,才认出原振侠是那天晚上他误认的人来,指著原振侠:“哦,原
来是你……”
原振侠道:“是的,那天晚上我离开之后,在半路上遇见了他!”
那年长的有点不耐烦,向苏耀西道:“老三,盛先生的遗嘱之中,只是说如果持有
第一号贵宾卡的人来了,我们要尽一切力量接待和协助,并没有说我们要去把他找出来
,我看等他自己来吧!”
从称呼中,原振侠知道了那人是苏耀西的大哥,那是远天机构中三个执行董事之一
。他们全是盛家总管苏安的儿子,名字很好记:苏耀东、苏耀南、苏耀西。
苏耀西迟疑了一下,道:“大哥,据我看,那个人既然有第一号贵宾卡,那么,他
……有可能和盛先生有一定的关系!”
苏耀东听了之后,皱起了眉不出声。
原振侠对眼前这两个人,本来并没有甚么好感。尤其是苏耀东,神态还十分傲慢,
有著不可一世的大亨的样子。
可是看了这时候他们两人的情形,原振侠的心中,不禁对他们存了相当的敬意。因
为听他们的言语,看他们的神态,他们真是全心全意在为盛远天办事,在为盛远天著想
。看来盛远天是拣对了人,在现今社会中,再找像他们这样忠心耿耿的人,真是不容易
了。
原振侠本来不想再说甚么,但基于这份敬意,他又道:“岂止是关系而已,可能有
极深的渊源!”
苏氏兄弟一听得原振侠这样说法,都陡然吃了一惊,亟亟问道:“甚么渊源?”
他们的神态不可能是作伪,那就更加难得了。因为如今,他们掌管著远天机构天文
数字的庞大财产,如果一个和盛远天极有渊源的人出现,对他们的利益,显然是有冲突
的。
可是看他们的样子,却非但不抗拒,而且十分欢迎,关心。
原振侠叹了一声:“你们真的未曾听说过伊里安•古托这个名字?”
苏氏兄弟互望了一眼,一起摇头。
原振侠指著那幅婴儿的画像,问:“这个婴儿是甚么人,你们自然是知道的了?”
原振侠以为以苏家兄弟和盛远天的关系,他们一定知道那婴儿是甚么人的。可是苏
家两兄弟的反应,却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苏耀东首先摇头道:“不知道,我们问过父亲,他也说不知道。他还告诫我们说,
盛先生没有主动向我们说的事,我们千万别乱发问!”
苏耀西接著道:“所以,我们一直不知道这个婴儿是甚么人,你为甚么特别提起他
来?”
虽然只是短短的对话,但是原振侠已经可以知道,这两兄弟一板一眼,有甚么说甚
么,是十分忠实的人。他又问:“那婴儿不是盛远天先生的儿子?”
苏耀西摇头道:“那只不过是好事之徒的传说!”
原振侠深深吸了一口气,他本来想问:如果盛远天真有一个儿子,忽然出现了,你
们怎么办?但是他想了一想,并没有把这个问题问出来,只是道:“那位古托先生十分
怪,他在巴拿马的一家孤儿院中长大,身世不明,但是他有一个幕后的经济支持者,一
直不露面。”
苏氏兄弟对原振侠的话,分明不感兴趣,苏耀西还维持著礼貌,“哦哦”地应著,
苏耀东的脾气看来更耿直,已经转身要走开了。
原振侠接著道:“他的那个隐身支持者,财力十分雄厚。有一次,古托要了七亿英
镑,那家瑞士银行,连问都没有问,就立即支付了!”
原振侠看出对方对自己的话没有兴趣,但是他话说了一半,又不能不说下去,所以
才勉强把话讲完。他也决定,一说完就走,不必再讨没趣了。
可是,他那几句话才一出口,苏氏兄弟两人陡然震动了一下,刹那之间,神情讶异
之极,盯著原振侠,像是原振侠的头上,长著好几个尖角一样。
原振侠看出,他们对那几句话的注意,绝不是七亿英镑这个庞大的数字,而是另有
原因的。
苏耀东在不由自主地喘著气,他问:“古托先生……对你讲起这些话的时候,有没
有嘱咐过你,不可以转告给别人听?”
原振侠道:“没有,虽然他说,这是他第一次对人说起这些事情!”
苏耀西道:“那么,你是可以把古托先生所说的,转告我们的了?”
原振侠对他们两兄弟这种一丝不苟的作风,十分欣赏,他道:“我想应该没问题。
”
两兄弟又互望了一眼,苏耀西道:“原医生,请你到我的办公室去详细谈谈,好吗
?”
苏耀东直到这时,才介绍他自己,他向原振侠伸出手来:“我叫苏耀东。”
原振侠和他握著手,三个人一起到了苏耀西的办公室。原振侠把古托获得神秘经济
支持,那支持几乎是无限制的一切,讲了一遍。苏氏兄弟十分用心地听著,等到原振侠
讲完,他们不约而同,长长吁了一口气。由此可见,他们在听原振侠讲述的时候,心情
是如何紧张。
他们沉默了一会,苏耀东才道:“原医生,我可以告诉你,对古托作无限制经济支
持的,是远天机构!”
原振侠曾作过这样的推测,但这时由苏耀东口中得到了证实,也使他感到震动。更
令得他大惑不解的一个问题是:“那你们怎么连古托的名字,都没有听说过呢?”
苏氏兄弟对这个问题,好像有点为难,欲言又止,并没有立即回答。
原振侠忙道:“如果你们不方便说的话,就不必告诉我!”
两兄弟略想了一想,才道:“事情和盛先生的遗嘱内容有关,本来是不应该向别人
透露的,但是那位古托先生把你当作朋友,我们自然也可以把你当作朋友!”
原振侠明知道眼前这两个人是商界的大亨,可是他却一点也没有受宠若惊之感,只
是半嘲笑地道:“谢谢!”
苏氏兄弟有点不好意思,所以苏耀西表明了自己的身分:“原医生,你要知道,我
们兄弟三人,虽然负责管理远天机构,但是远天机构的所有财产,都不是我们的。当然
,我们可以随意支配这些财产,不过盛先生信任我们,我们自然要对得起他的信任!”
原振侠点头:“是,你们的忠诚,真是罕见的!”
对于原振侠由衷的赞扬,两人都很高兴。苏耀东道:“盛先生的遗嘱内容,十分复
杂。其中有一条,是要我们在瑞士的一家银行的密码户头之中,保持一定数量的存款,
这个‘一定数量’的标准是:‘维持一个人最最奢侈的挥霍的所需’!”
原振侠怔了一怔:“这几乎是无限制的!”
苏耀东摊了摊手:“也不算无限制,譬如说一架私人的喷射机,售价不会超过一千
万英镑,南太平洋的一个小岛,售价大抵是两千万英镑,至于日内瓦湖边的别墅,那只
不过是小花费而已。所以,我们历年来,留存在这个户头中的钱,大约是一亿英镑左右
。”
原振侠苦笑了一下,一亿英镑,只不过是供一个人尽可能的奢侈挥霍!那笔钱,当
然是给古托用的,盛远天为甚么对古托那么好?
苏耀东继续道:“至于使用这个户头中存款的是甚么人,我们却不知道,一直不知
道!”
原振侠感到讶异:“那你是怎么知道,古托先生的经济来源是远天机构?”
苏耀西道:“是由于你刚才的那几句话!”
苏耀东插言:“事情还是需要从头说起。遗嘱中还特别注明,如果户头的存款不够
支付,银行方面,会作无限量的透支,但在接到银行透支的情形出现之后的十天,必须
把透支的数字,填补上去,不论这数字多大!”
原振侠已经有点明白了,他“啊”地一声:“那七亿英镑!”
苏耀西点头:“是的,几年前,我们忽然接到了银行的透支,这个户头一下子被人
提了七亿英镑!”
苏耀东吸了一口气,这时,他的神情看来仍然非常紧张,当时的情形如何,可想而
知。他道:“远天机构虽然财力极雄厚,可是在十天之内,要筹措七亿英镑的现金,也
是相当困难的事。我们三兄弟,足足有一个星期未曾睡过觉,运用各方面的关系,调集
现金,又在股票市场上抛售股票──”
苏耀西叹了一声:“我们的抛售行动,几乎令得亚洲、美洲、欧洲的几个主要股票
市场,面临崩溃,造成了金融的大波动。如果不是忽然之间银行又通知,提出去的七亿
英镑,突然又原封不动存了回来的话,情形会变得怎样糟糕,谁也不敢说。”
苏耀东吁了一口气:“我最记得,有一家大企业的股票,我们开始抛售时,每股是
十九元美金,三天之后,就跌到了七元六角!当时我在股票市场,眼都红了,我们要现
金,别说七元六角,三元也要卖了!”
原振侠听得发呆,他对金融市场的波动,不甚了解,但是从苏氏兄弟犹有余悸的语
气之中,却可以听出当时情形的凶险。
而这一切,只不过是古托想知道一下,那个户头对他的经济支持,究竟到何种程度
而引起的!
在那场金融波动之中,可能不知有多少人倾家荡产,也可能不知有多少人自此兴家
。若是告诉他们,这一切全只不过是一个人,一转念间而发生的,只怕杀了他们的头,
也不会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