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楚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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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做成今天这个局面也确实是他没有想到的,可以说是意外之喜了。
续有客人到了,叶如晦也不在和李掌柜闲谈,而是在招呼客人。
很快,这一缸酒就已经买掉一半,因为他不卖吃食,酒客大多自己带着花生米,熟牛肉这些下酒菜。
洛城不大,酒客大抵也互相熟识,相互谈着所见所闻。
不过大多谈论的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叶如晦看到这样略显嘈杂的场景反而有些喜欢。
这样平淡的生活,或许也不错。
不过很快,从门外响起的一道声音打断了叶如晦的思绪。
“里面有人么,快给本公子上两壶好酒,听说这里是洛城最好的酒肆,好嘛,还真够难找的。”
这声音充满了轻蔑与不屑,还未看到此人,可以说,酒肆里众人都生出一股厌恶感。
叶如晦更是皱了皱眉头,站了起来。
顺着声音的出处望去,此时门外站着几人,当中的那位穿着华贵,手里拿着一把折扇。
不过看年龄并没有多大,少年脸上布满了不屑,显然先前的那句话就是他说的。
而旁边两人也是带着玩味的笑容。
“这穷乡僻壤,也敢称之为县?我帝都的一条街道都比这大。”
如果说刚才的一句话只是针对叶如晦的酒肆。那这句话就是对整个洛城人的挑衅了。
酒肆里的几个汉子脸涨的非红,当即就要站起来教训这个毛头小子。
坐着的人也是面露怒容。
虽然大家平时对洛城也是这也不满那也不满,但真有外人欺负到头上的时候也是同仇敌忾。
就在两边都剑拔弩张的时候,又是一道声音响起,这道声音不同先前两道,而是从酒肆中响起。
“《礼》中所言,君子居陋室不以其贱。说的就是这个了。”
是叶如晦,他淡淡一笑,不过接下来所说的话,就瞬间让对面的少年脸色铁青。
“刻薄之见,君子不为。”
这句话出自周夫子所著的《乐》,说的是君子不应该有刻薄的成见,反过来讲有刻薄成见的就不算是君子。
少年自然读过《乐》,所以他能听懂叶如晦说的是什么。
而酒肆里的其他人就没有读过了,对叶如晦所说的一点也不清楚。
但他们能看到对面少年脸色铁青,应该是叶如晦占了上风。
于是大家就开心了,站起来的汉子也坐下了。
被叶如晦摆了一道的少年踏进酒肆,找了一个空位坐下。
冷笑道:“有客自远方来,怎么?你们就是这样对待客人的。”
叶如晦叹了口气,去拿了酒碗。打了酒来。
少年自己倒了一碗,喝下正欲再度诘难,反而不可思议的看着酒碗。
额,怎么这酒,比帝都的大部分酒都有好喝。
原本准备好的以酒做文章,现在看来也没有办法了。
不过想起刚才的尴尬,少年又是一阵暗怒。
在帝都我段少游惹不起的人多了,可出了帝都,就这一个偏僻小城里,还有我惹不起的人?
于是段少游再度冷笑道:“你也配说《礼》《乐》,你也敢枉自引用?”
顿了顿,段少游再道:“你也懂儒道?”
等段少游三个你也出口,酒肆早已鸦雀无声。
段少游看着众人被镇住的表情,心中很是得意。
不过,下一刻,叶如晦开口了。
他说,
“我懂。”
(本章完)
第3章 老人
“三年前我就读完了儒家的四书五经,至今为止只剩《夫子》还未曾通透。”
叶如晦看着段少游的眼睛,认真的说道:“我真的懂。”
看着叶如晦认真的样子,段少游竟然有些信了。
之后的一炷香里,段少游从四书五经中问了许多疑难问题,叶如晦总是能平静的点出关键之处。
这下,段少游是真信了。
要是在帝都有人说他在及冠之前能读完四书五经,段少游最多有些惊奇,不过也仅此而已。毕竟帝都从来不缺天才,何况在帝都还有着天下读书人的圣地——谡下书院。
不过在帝都之外有人说他及冠之前能读完四书五经,就足以令人称道了。
更别说被公认为最晦涩难懂的《夫子》,据说当年周夫子在写完这本书后感叹道,读透此书者,真儒者也。
叶如晦不知道自己算不算真儒者,也不知道自己在十六岁读完四书五经的意义。
但是他知道,这一切的背后和他的老师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
那个住在城东的老人,叶如晦清楚的记得,从老人来洛城到现在,已经整整六年了。
老人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深居简出。
当年十岁的叶如晦还不叫叶如晦,叫叶城。
第一次进到老人的院子是因为和同城的孩子生争斗,而他们把叶如晦身上
那块被叶如晦视为生命的石子,扔进了老人的小院。
当叶如晦捡起那块石子的时候,抬头正好看到老人那饱经风霜的脸。
两个人对视了许久,老人才慢慢开口问了他三个问题。
而他小心翼翼。回答了这三个问题。
末了,老人说“你可愿意做我的学生?”
叶如晦想了老半天,才狠狠点头。
然后老人微笑道:“好。以后你字如晦。”
大楚十八岁加冠,而在叶如晦十岁,老人就已经为他取好了字。
从此叶城即叶如晦。
而当时老人问叶如晦的三个问题也别有一番味道。
此时段少游还在思忖,思忖着叶如晦所说的话。
不是嫉妒,北云侯府从小的教育就没有嫉妒一说。
虽说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但一时间也想不起来是那里不对。
这时候,身旁的男子轻轻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
段少游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眼中有些无奈。
他站起来,对着叶如晦道:“我对我先前说的话道歉,另外我也十分钦佩兄台的学识,在下段少游,请问兄台高姓大名?”
作为帝都人,虽然段少游有些世家子弟天生的骄横。
但更多的却是楚人的那种知错就改的品质。
叶如晦有些诧异的看了看段少游,说道:“叶如晦。”
段少游还想说些什么,身旁的男子扯了扯他的衣袖。
他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起身告辞。
由于他刚才道了歉,也没人找他的麻烦,不过估计也找不了。
待段少游走后,酒肆的酒也卖的差不多了。
等送走了最后一个客人后,叶如晦把酒具清洗干净,才擦了擦汗。
这时候太阳刚刚下山,街道上还有一些余晖。
门外的青石被夕阳一照,显得分外美丽。
于是叶如晦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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锁好门,
叶如晦提着他特意留下的酒往城西去,他要去看望一个人,一个老人。
这座小城有很多故事,比如城东的老人,也比如城西的老人。
叶如晦穿过两条小巷,站在了这座他每日都会涉足的小院门口,这座小院几乎和城东那座小院没有区别。
他轻轻推开门,那个和城东老人一样满头白的老人此刻站在小院里,因为老人腿脚出了些毛病,所以他用一根拐杖撑着。
“叶小子,酒提过来。”
老人并没有说些其他的废话,直接开口要酒。
叶如晦把酒递过去,老人一把接过。直接痛饮。
末了,老人一抹嘴,咧开嘴笑道:“叶小子。老头子我喝遍全城的酒还是觉得你小子的酒最有酒味,就跟老头子我当年在军营里喝的酒一样烈。”
“要是你小子没毛病,老头子就是舍下这张老脸也要把你小子送到军营里打磨打磨。”
叶如晦说道:“李爷爷,都这么些年了。还想着军营里那些事?”
李姓老人颇有些意兴阑珊,惆怅道:“老头子我这些年全靠这个活着哩。”
叶如晦有些同情老人,老人两个儿子都死在了战场上,自己也被流矢射中腿,留下个微瘸的毛病。
现在靠的是朝廷的每月的二两银子度日,日子虽然清贫,但老人吃惯了这些苦便觉得没什么。
反正每月的二两银子会在月初雷打不动的送到老人手上。
大楚对这个看的极严,凡敢克扣这笔银子的官员,五百两以下,革除官职。配边疆。
五百两以上,斩立决,没收家产。后代一律不得出仕。
大楚兴于乱世,靠的是一条条人命去堆出来的。
既然我为你卖了命,你如何能亏待我?
这便是所有大楚士卒的想法。
而朝廷也明白,大楚地处中原,被众强环绕,北匈、东越等国一直对大楚虎视眈眈。
要不是大楚有着足以威慑众国的强大军力,中原早就乱了。
“叶小子,明天你就不要来了,老头子我要出趟远门,去见一见老兄弟们,再不去可能这辈子都见不到了。”
叶如晦看着这个照顾了他十几年的老人,眼眶泛红。
当年他爹把他交给这个老人的时候,他才四岁。
要不是老人这些年的照顾,估计叶如晦也早暴尸街头了。
李老头看了看叶如晦,想如往常一样给他一个板栗,手悬在空中,最后只是轻轻的摸了摸他的头。
“叶小子,这么些年了,你爹都没回来,我看也是回不来。不然谁愿意把自己的亲儿子丢在别人哪儿十几年不回来看看,别怨你爹,他和我儿子,都是好样的。”
叶如晦什么都没说,只是紧紧握着他爹留给他的小石子。
他依稀记得,他小时候不小心摔倒后坐在地上哇哇大哭的时候,他爹走过来说,
来城儿,爹抱。别哭,男子汉要坚强。
而那年,大楚和北匈在北丈原打了一场大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