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灰色的童年和极度压抑的青春期 第23节

他和女人是同事介绍认识的，没有什么感情基础，只是彼此年龄都大了，便凑合到了一起。

结婚三年后，女人的肚子一点变化都没有，到医院去检查，医生说女人不能生育，老曹一下子呆了。

曹家从此就要绝后了，他想，他对不起列祖列宗。

从此便把心思全用在了诗歌上面，对男女的事越来越淡。

女人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几个月也得不到满足一次，便越来越厌了老曹，指着老曹的鼻子说他是一个地道的废物。

老曹不作任何辩解，却开口吟道：“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

女人火更旺了：“一个废人，还想寻找光明！”

之所以，在这里，这么隆重介绍这样一个人。

因为笔会之后，我们还有过一次交集。

而那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他把他的那些诗集都托付给了我。

不过真的很抱歉，过去这么多年了，他的诗集我一本也没能卖出去。

我辜负了一个诗人的重托。

对此，我也常常感到内疚。

这个时代真的是一个饿死诗人的时代吗？

写着写着就变成了小说的语言，算了，不强求了。

还是发我的小说吧，不过小说也都是根据我所经历的真实故事改变的。

相比于直白的讲故事，小说有时候能表达得更充分、透彻。

第二日，是省作协来的老师给本市作协会员们讲课，据说这三位老师是花钱请来的，而且价格不菲。

费用是会员们交的活动经费里面出，不过会员们倒是认可的，毕竟人家是省作协来的，举办笔会还不就是为了能提高点写作水平。

怎么提高？只能向人家学习啊！

省里来的三个人，两个女的，一个男的，据说是省里很有名气的，而且都是搞小说的。

莫名一听便高兴了，这正合了自己的口味，满心欢喜期待着省作协的老师们精深的讲解。

台上一排坐着六个人，省作协的三位，刘明、李德全分别坐在两边陪着。

挨着刘明坐着一个精神矍铄的小老儿，是个陌生的面孔，莫名从未听汪明顺提起过。

汪明顺站在边上主持。

第一个发言的是坐在中间的一个女子，留着齐耳的短发，穿一身浅紫色衣裤。

说话声音很低，可能是要保持身份，便不能放开音量，下边的听众听得就很累。

好在讲的时间不长，先做了些自我介绍，原来是省人事厅某处处长。

只这一句，下边就一阵长吁短叹，怪不得坐在中间，刘明对她殷勤有礼呢，身份这么高的！

接下来发言的是另一个女子，年龄差不多，却显得很有朝气。

最后是一个男的讲，男人上穿白衬衫，下着藏蓝色西裤，头发齐齐的背在后面，油光可鉴，很有气势。果然，一介绍，竟是省里某局的副局长。

这样一个半小时左右，省作协的三个老师都讲完了，离午饭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开始了互动的环节。

我有些后悔，早知道这样，就去陪唐柔了。在女人身上得到的灵感，远比听这三位的讲课多了。

汪明顺事先给了我两个题目，可能是怕有人会提出刁钻的问题，省作协的老师答不上来，太尴尬，还现场直播呢。

我也不知道从哪来的勇气，就想着非让你们这些祸害文学的家伙们出一把丑不可。

真的，直到现在，我都还很佩服那天我的勇气和胆量，放在现在我是不敢的。那次之后，还有一次，也不知道勇气是从哪里来的，我竟然敢做出了我自己都吃惊，令全校师生都震惊的一件事，那一次，将是我人生的唯一！

三位老师，我还有个问题要请教一下！

“贾平凹的《废都》里面描写了一头从乡下牵来的奶牛，作家赋予了这头牛以人的思想，它不时要迸发出一些思想的火花。有人说这是贾平凹借鉴国外魔幻现实主义小说的一种写法，值得肯定；也有人说这是一大败笔，从小说整体看，牛的描写显得很生硬，很突兀，和整个小说的叙述很难融合。请问三位老师怎么看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到现在我还记得很清晰。

其实，这并不是我的问题，我当时读书的时候并没有考虑这些，二是看别的写贾平凹的书时看到的，突然就觉得挺有趣的，就记住了。

显然，这是出乎意料的，台上三位怎么也没想到会出这么一个差头，但是台下那么多人在等着回答呢，避开不谈是绝不可能了。

还是副局长久经风雨，短暂的沉默过后，先发言了：

“这个年轻人的问题提得非常好，贾平凹的《废都》相信每一个文学爱好者都读过，确实是有这么一个问题，可见这个年轻人看书看得很认真，并且懂得思考。读书就要这样子啊，囫囵吞枣地看一遍是没有意义的。你们包括我，都要向这个小同志学习，多开动脑筋，多思考。这样读书，这书读完之后才属于你。”

可能是说的太多了，口渴，便拿起茶杯呷了一口茶，把茶叶吐在地上。

人们以为他要说自己的见解了，没想到，他把茶杯盖上，又说起了一通读书的道理，最后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一指旁边的两位：

“我先保留意见，请这两位女老师先谈一谈！”

台下一片唏嘘声，说讲了半天，没一句正经。

还有说，你懂什么，这是领导艺术，姜还是老的辣啊！

副局长说完之后，端起茶杯一边品着茶，一边眯着眼睛向两位女作家笑着，为自己的胜利和智慧骄傲着。

两位女同志没料到副局会有这一手，她们先还感谢着副局，到底是男同志，有勇气，敢担当。

正当她们在心里默默地感激着副局的时候，没料到，副局一个大转折把这烫手的山芋扔给了她们。

生气、鄙夷，自然都在内心中进行了，表面还强装微笑着说：“非常感谢x局给我们讲了这么多读书之道，同时，也非常感谢x局把这个为广大文学爱好者答疑的机会让给我们！”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表达着对副局高风亮节的钦佩之情，同时也在飞快地想着对策，最后两个人决定共同承担。

因为在这个时候，只有团结起来才能战胜眼前的困难。

于是便你一句我一句的讲起了对这个问题的看法，东边一句，西边一句，说了很多，很杂，很乱，但是二人配合得蛮默契，尽管扯出去很远，最后还是回到问题上来，搞得大家云山雾罩。

午餐时，我照例跟老曹坐在一起。老曹鬼笑着：“你小子还真有两下子啊！”我只是笑了笑，没有说出自己的担心，我不想让别人看出内心的懦弱。

午饭过后，三个省里的老师走了，带着遗憾走了，可能他们参加过很多次这种活动，只有这次没有挣得满堂红，险些被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难住。

这在他们的授课生涯中，应该是一次“滑铁卢”了。

下午是本地作家交流创作经验，会场不变，一切道具不变，只是台上坐着的换成了刘明、李德全、汪明顺，还有那个精神矍铄的小老儿，挨着小老儿是一个三十几岁的女子。

首先发言的是那个女子。先是自我介绍，原来她就是汪明顺经常挂在嘴边的T市著名女才子林朗。

果然与众不同，穿着打扮就很有品味，不似一般女子，只知道浓妆艳抹，搞得妖艳十足，却完全没有了气场。

林朗则不然，只施淡妆，衣着也不华丽，很普通的一身浅色运动装，穿在她身上，却显得高贵无比。

原来气场这东西确实有的，我头一次见到过这么有气场的女人。

唐柔也很美，不过没有林朗气质强。

“腹有诗书气自华”，很对的，她一定是饱读诗书，才会有这样好的自信和气质。

难怪汪明顺、李德全一帮老家伙都把她看得像女神一样。

相信，任何一个男人见了她，都会被她迷住。

林朗讲的是现代诗的写法，话不多，但每一句都很有用，从理论联系到实际，讲得头头是道。

不少女人也被她这气势震慑，有几分妒忌，更有几分羡慕。

不到半个小时，林朗讲完了，刘明第一个带头鼓起掌来，继而，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

林朗的声音像风铃一样，在头顶上环绕，清脆悦耳，久久不绝。

在她高贵的气质面前，再邪恶的男人也不敢有半点儿龌龊的想法。

的确，每一个男人都想拥有她，而不是占有。

接下来发言的是那个精神矍铄的小老儿。

个子不高，即便坐着也能准确地判断出来。

模样五十岁上下，很圆很小的脸上戴着一副大号眼镜。

透过眼镜，一双小眼睛散发着光芒，显得特别有神。

声音非常洪亮，一字一句都准确地传入听者的耳朵。

看着古怪的模样，脾气秉性也一定很古怪。

果不其然，发言就不按常规，他没有做自我介绍，没有介绍自己的作品，直接讲起了文学创作，小说、杂文、诗歌都讲了，而且是穿插着联系在一起讲的，初听起来杂乱无章，但是当听进去了，就会恍然大悟，太精辟了！

创作讲完了，又讲起了政治，自然就谈到了腐败，便破口大骂那些腌臜赃官，因为情切，也捎带爆了粗口，不时拍桌子，脸涨得通红。

骂完赃官又谈到本市文坛的没落，历数本市文坛的腐朽现象，最后矛头直指本市的作家协会：

“T市之所以没出现一个有影响力的作家，没有一部有影响的作品，因为没有人在搞创作，都是在混！在附庸风雅！写了一点豆腐块的东西，就敢入作协，作协也就敢收，自己就敢称作家！你们都做了些什么啊？整个T市没有一个有资格称作家的，刘明也是一个雏儿，《平静的浪漫》就是一本宣淫的黄书，也敢拿出来招摇撞骗，还大摇大摆地在大庭广众下签名售书。李德全、汪明顺写的东西只配给小学生读。污浊，污浊得可以！悲哀，T市的悲哀！”

小老儿终于讲完了，汪明顺哑着嗓子说了两个字：“散会。”

刘明和李德全紧随着汪明顺走下台，直接回房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