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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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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偶》(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这部描写股市风云的小说,包含了很多元素:情感、商战,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人性——在利益面前,人性所表现出的贪婪;在成功面前,人性所流露出的浮躁;在情感面前,人性所显示出的自私。很多时候,研究股市的本质是研究人自身所拥有的某些人格缺陷,股市其实就是人市。这部小说的目的就是借股市来隐射人生。

“欢乐的时光总是短暂,永远有一个错误在前方等着你。”
--20世纪美国投机王 杰西.利佛莫尔

1

90年代后期,一个新年刚过的夜晚,走出灯火通明而温暖的纽约肯尼迪机场,一阵寒冷裹夹着大片的雪花钻进我的脖梗。我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看了看天气。我住在一个离纽约开车还要4,5个小时的东北部城市,本来到了纽约需要转机,却无奈我那个城市传闻正在暴风雪中,所有的飞机全部停飞,什么时候起飞,谁也不知道。

我突然不想等,想租个车子连夜赶回去,尤其在新年刚过的夜晚,机场大厅人声鼎沸,到处都是滞留的人群,我不喜欢那种气氛,刚从南部某城的朋友处小住3周回来,我更渴望享受一些孤独的宁静,我的决定一旦做了就很难改变。

很快我就到了租车的地方,办好了一切租车手续。大雪天,租车的人不多,没有等多久我就拿到了我车子的钥匙。坐到车里,打开手机,3周,为了免除纷扰,我没有开我的手机,与其说是去朋友处玩儿,倒更不如说是躲避一场情债。我的手机忠诚地告诉我,我漏掉5个不知名的商业广告电话,漏掉10个狐朋狗友的问候,漏掉陆燕红的电话80个。我牵着嘴角笑了笑,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我那个笑意味着什么,也许只是一种无奈。

陆燕红是我的女人吗?如果以上床来划分,她的确是。和陆燕红磕磕绊绊走了两年多,她一直在潜意识里把自己当成我的女人,并以此来要求自己,同时要求着我。跟她是在一个朋友家的聚会相识,雷电交加的夜晚相交,在美国的年轻人恋爱总是以务实,先解决彼此需要为主。一切短平快,我们自然也走着先交肉体再交灵魂的俗路。

但我从来没有要自此从一而终,娶她为妻,终身不再沾女色的想法。我一直觉得我当初要了她没有任何错误,因为她也很需要,而我并不是强奸。我的身体也在10多年前第一次开禁后,血气方刚地离不开女人,甚至有些贪恋女人的肉体。

我贪,但是我不滥,我只搞那些想让我搞而我也有兴趣搞的女人。但事情演绎到后面却完全非我所愿,陆燕红性子里的暴烈和偏执让我有些害怕和骑虎难下。我开始下意识地躲她,但她总是象个八脚章鱼一样死死控制住我,让我无法呼吸。

男人是个很奇怪的动物,尽管我会躲她,但是并不妨碍我依然和她做爱。有需要的时候,我会满足她,也会满足自己,而且我做得很出色。但每次做完,我都会感觉我对她的爱像是我体内喷射的泄物一样,做一次,就流掉一些。但这种做爱在陆燕红看来并不理解,每次做完后就会让她觉得我似乎依然还在爱着她。

我很抱歉我对她造成的这些错觉,但却不知道用一种什么样的方式来减小伤害而且可以全身而退。这个圣诞节带新年,我没有打任何招呼就去了我远在南方的朋友那里,静下来想了很久,觉得这次回来还是要把事情做个了断,我不想再留什么暧昧的误会,或者说,我希望自己能够态度绝决,我热爱自由,也需要一份自由,这份情如果捆绑的过分厉害,是会让我从此对感情心生厌烦。

车子飞驰在州际高速上,我一直引以为豪我的雪地作战经验,我的车速不慢,并且经常换着线,天空依然飘着大片的雪花,高速上被铲雪车清理的基本还算可以,大部分车开得都不快,却只有一辆象美国黑人开得大破车在飙着劲跟我飒车。这突然激发了我的好赌天性。

我是一个赌徒!

我的赌性生来就比常人要大很多,我根深蒂固地认为这是由家族带来的天性。据说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就是从一个街头混混,豪赌一把变成了一个富贾之人,但又是因为巨赌最后败家破落,无奈到宫里当了太监,没什么好奇怪,我的祖上是留了一根命脉后进了宫,但我的家族史上却打上了很深的好赌印记。我的爷爷是江南一带的商人,把商场当了赌场,成了江南一带小有名气的红顶商人。

我从小就好赌,我小时候从来不管家里要零花钱,我大部分的零钱都是跟伙伴朋友们赌来的。中学时候我学会了打麻将打牌,我的记忆力超群,甚至包括我的逻辑分析能力,我一直引以为喜的是我的赌性沾带了很多理性的成分。我喜欢概率学,统计学等一切跟逻辑分析有关的学科,潜意识里跟我的好赌有分不开的关系。

为此,我选了一所名牌大学的数学系。毕业在研究所混了不到一年,我就漂到了美国,这个东北部的城市,继续选择了M名校的数学硕士,这次选数学却并不是因为喜好,一直自大得觉得我的数学天分经过四年的发掘,已经足够我吃一辈子饭了,选择数学硕士完全是为了那份奖学金,后来为了混饭吃,我又转念了IT,并在3年前工作繁盛的大环境下不费吹灰之力地拿到了7,8个聘用书。

但我自己知道,找IT的工作无非是为了混身份,并不能充分满足我血液里流淌的那种赌性。我开始选读一些金融管理的课程。并开始慢慢醉心于美国的股市。

我喜欢赌,但并不真的在意那些钱,我不为钱而赌,只为自己的一种爽。并且为一种结果落在我曾经的预料和预见中的事实而兴奋不已。那是我赌的全部意义,会让我觉得有价值和掌控一切。读书期间,我去过赌场,我甚至钻研了21点的玩法,知道玩家相对于庄家能够稍微占有2%的优势。

为了这2%,我几天几夜不吃不喝不睡地开始分析和查阅资料,并为此被选为21点玩法组织的成员,去大西洋城犯过几次‘案’。我醉心于那种成就带给我的喜悦,就像是现在网络的黑客,给他们带来成就的是一种感觉而不是金钱。

再后来我退出了,我很少再去赌场那种地方,退出的目的不是别的,而是一种‘人格洁癖’。的确,这个词汇很准确的描述了我的状态。我不太喜欢玩那种纯粹是靠概率计算的,机器人都能玩的赌博游戏,那会让我觉得是一种自降人格的侮辱,我是个赌徒,但我不愿意承认我是街边市井的赌棍。生活里可赌的东西太多了,我完全不需要再去赌场那种地方找回自己的价值。

老黑的大破车继续跟我较着劲,在高速上几个回合的交锋,我不动声色地先让他赢过我,在一次抢行换道时,我瞅准了前面左道上一辆18轮大卡车,全神贯注,溜了个空钻过去,同时把老黑的大破车别到了中间的隔离带地段,我知道这招非常冒险,弄不好自己就会命丧车轮下做个冤鬼,但我愿意一试,而且以无法阻挡的优势成功了。

我清楚地看见他伸出中指的叫嚷。我不介意,只是笑,胜利的时候我是不会介意任何事情的。就在得意的时候,我扔在副驾驶座位上的电话屏幕一亮,看了下来电显示,是陆燕红。我犹豫了一下,任凭手机声嘶力竭地高叫,没有理会,在接下去的半个小时里,我的手机象抽了羊角疯一样振荡不已。终于,我拾起电话,按下开关。

电话那头是半天的沉默,我能听到燕红粗重的喘息。

“康南!你这个王八蛋!”

2

陆燕红得声音是颤抖而高亢的,我却异乎寻常的冷淡和平静,跟一个女人讲理本来就是错误,更何况跟一个正失去理智的女人讲理,我等着她继续发泄,出乎意料,沉默片刻后,她突然话锋一转,直截了当地问我,“我们……完蛋了?!”

这句问话突然让我有些措手不及,这以前,她从来不会这么直接地问我,或者说是不敢直接地问我。这么一问,我倒不好作答,我言不由衷地说了句,“我刚才手机一直是振动,没听到你的电话,新年过得怎么样?我去朋友那儿了,刚回来,你……别太敏感,别想太多了。”

“YES OR NO?!回答我!痛快点儿,别让我瞧不起!”陆燕红变得咄咄逼人。

她的咄咄逼人一直让我心生反感,女人太强势总归是要把男人吓跑的。

“燕红!我承认我们的感情不如从前了,但是……”

“说!她是谁?!”陆燕红根本不再听我往下解释,强硬地打断我。

“什么‘她’?”我一头雾水。

“那个可以让你从我身边消失3个礼拜,不闻不问,半天也打不出个屁来的女人啊!”

“都知道了,还有什么好问?”我有些赌气,心一横,这种误会来得正好,还省得我四处再去找借口了。

“……”

那边一下子又开始沉默,良久,一个犹豫的声音响起,“我们……真的……没希望了?!”

我的心一下子有点软,但忽然间想起以前无数次的分分合合正是因为我这种不明朗的态度,这次,无论如何不能再留任何活口,迟早是个痛。

“感情的事情,没了就没了,别太幼稚。不早了,赶紧睡觉吧,我现在往回赶呢,明后天去看你,有什么事回去再说,我在车上,不方便。”

“……”

“燕红?!”

“康南,再见!可不可以最后再骂你一句?你是个王八蛋!”

电话不等我反应就挂断了。我有些失笑,短短十分钟里,被骂了两次蛋,不多不少,对男人来讲,正好蛋齐了。骂吧,无所谓,死猪不怕开水烫。如果被操蛋了两次可以换一份宁静和一个自由身,随它去!若为自由故,两蛋皆可抛!最近感情免疫,当一段时间的太监也没啥不好。

收着电话,一边琢磨这份感情是不是如我所愿真的完结,一边莫名其妙地换着线,车子一个打滑,突然左向横转180度,再平行滑至旁边的车道,完全失了控,血往脑中涌得刹那间看到不远处大卡车的刺眼白车灯……

当我的灵魂重新装回我躯体的瞬间,我特意看了一眼车子座位,以确保我还是跟坐在驾驶座上的肉身合二为一,而不是已经分崩离析在夜色中漂浮的孤魂野鬼。一辆大卡车开着耀眼的车灯停在我的不远处,替我挡住了后面所有行驶的车辆。我把车子重新趴到隔离带上,冷静了20分钟,生死的瞬间突然让我有些颤抖和后怕。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上帝对我这份不太负责任的情感的一份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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