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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国家主席刘少奇夫人王光美访谈录 第4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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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一个看守的战士小张,见我背得吃力,冲我大声说:“你背不动不会少背一点吗!”其实他是同情我,要我少背一点。

后来在往筐里装砖时,我就真的少放了一点。

可没多久,就见不到这个战士了,听说因为这件事被调走了。

1967年9月12日,孩子们终于被赶出中南海。

这一天的下午到晚上,在福禄居的前后院之间搭起了一堵高墙,把我和少奇完全隔开。

9月13日凌晨大约三四点钟,我住的福禄居后院突然来了几个人,宣布对我正式逮捕,出示了谢富治签发的逮捕证。

当即给我上了手铐,门口增加了岗哨。

1967年11月27日,我被押送秦城监狱,监号是67130。

刚进去那会儿,押我的小战士揪着我的领子往前推搡。

我受不了这个,说:“你别推我行不行?要我往哪走你说话,你让往哪走我就往哪走。

”这一反抗还真有用,后来他们再也没有碰我。

我被关在二层楼的一间单人牢房,牢门是铁的,门上有监视的窗口。

牢房内有一个小厕所。

最令我不习惯的是厕所门上也有监视窗口。

上厕所受监视,这是最让人感到受辱的事。

牢门的下方还有一个小窗户,开饭时就打开这个小窗,把碗递出去,外面给装上饭菜后再拿进来吃。

一般就是窝头、玉米面或小米稀饭加白菜、萝卜。

可气的是给的饭菜没谱,有时很少,吃不饱;有时又特多,吃不完还不行。

平时每天就是在床上干坐着,还必须脸朝门口,不准躺下,不准靠墙,规定“四不靠”,就是人的四周都不能挨着东西。

有时我坐着没事,就捻头发玩,消磨时光。

有次被哨兵从门外看见了,马上喊:“你手上是什么东西?”12年的铁窗生活,每天面对这个铁门,使我至今不喜欢防盗门。


王光美访谈录 文革中的磨难 不堪回首的岁月(3)

刚开始的半年,不放风,也不给报纸看,外面情况什么也不知道,也不知道日子。

后来给放风、看报纸了。

放风是一个人一个人轮流放,放完一个人回到牢房,再让另一个人出去,互相之间不照面。

报纸就是一份《人民日报》,一个房间一个房间传着看。

从这个房间传到那个房间之前,监管人员都要仔细察看,检查上面写了字没有?扎眼或者做了什么记号没有?就怕犯人之间传递消息。

中间有一段让我出牢房打扫卫生。

这是我最高兴的,因为可以趁机活动活动身体。

同后来相比,二楼这间牢房的条件还算是好的,比较干净,床上的被褥是白色的。

那时过年过节还能吃到带肉馅的包子。

估计在这里住了大约有一年半。

有一天突然将我转到一楼的一间破旧牢房。

各方面条件明显降低,牢房阴暗潮湿,墙壁的下半截全是大片的霉湿斑,伙食之差就不用说了。

有一阵子忽然要我洗床单,有时一天洗十几床,而且不管多冷都是用凉水洗。

给我洗床单用的木盆很大,厕所的小门进不去,洗的时候只好用一个小盆在厕所里接水,一点一点地舀到大盆里,洗好了再一点一点地倒回去,来回折腾。

尽管洗床单很累,我还是高兴,总比老在床上坐着好,可以利用出门晒床单的机会活动一下,等于延长了放风时间。

刘源:我母亲住的那间牢房,听说后来关过袁庚同志。

这是1979年初我母亲从秦城监狱出来后住在翠明庄,袁庚同志来看望时讲的。

袁庚同志原先是东江纵队的情报部长,解放后仍从事这方面的工作,有经验。

“文化大革命”中他被关在秦城监狱,整天没事,就琢磨。

他根据牢房里掉在地上的头发,有白的有黑的,反复推理分析,推断出这间屋子里此前关的是王光美。

80年代建立深圳特区,袁庚同志在深圳主持蛇口工业区工作。

其间他邀请我母亲去参观访问,又说起这事。

王光美:后来有一段,似乎政治空气有所松动,把我转到复兴医院检查身体。

没多久忽然又被押回秦城监狱,搞不清是怎么回事。

1976年唐山大地震的时候,监狱里把我们转移到附近的一个院子,住在简陋的防震棚里。

那阵子老下雨,床底下常常积水,两脚就经常泡在水里。

那时正是盛夏,天一晴,烈日暴晒,帐篷里像蒸笼。

一到晚上,又到处是蚊子。

我常常用报纸捂在脸上,以阻挡蚊子的袭击。

我在秦城监狱12年,绝大部分时间枯坐牢房无所事事,漫长难熬。

没事时,就老琢磨墙上不知什么人留下的字,猜想以前关在这里的是什么人,当然是不得要领。

没事还老盼望提审,因为提审可以有机会说话。

有时我老猜左右房间关的是什么人,有几次零星听到一点声音,觉得好像旁边关的是严慰冰,也不知到底是不是?在那些日子里,我经常想起少奇同志最后留给我的这句话:“好在历史是人民写的。

”我相信党和人民总会把问题搞清楚,相信历史总会恢复它的本来面目,决心不管遭受多大的冤屈和磨难,也要坚持活下去。

少奇和我被关押以后,迟群向警卫二中队宣布说:“你们现在的任务变了,不是保卫,而是监视。

”这样一来,警卫战士、医生、护士和办公室工作人员都自身难保,生怕被说成丧失立场。

他们受到的压力太大了!即使在那样的情况下,有的同志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还是尽量照顾了少奇同志,我很感谢!有些受蒙蔽的群众,对少奇同志有过火行动,我能谅解。

他们是执行者,责任不能由他们来负。

当时,他们在看管少奇问题上各自向上写报告,并且互相监视。

那段时间少奇瘦得皮包骨头,吃饭、穿衣、行动都很困难,有谁敢去帮助他?少奇得了多种疾病,但很少得到治疗。

有时来个大夫敷衍一下,还要先批判。

1969年10月17日,少奇在重病中被送到河南开封。

11月12日,少奇在开封含冤去世。

这一段的前后经过和少奇的情况,中纪委的同志已经调查清楚。

你在《刘少奇一生》等书里也写了。

我就不再多谈了……实在太惨啦!少奇受到的不仅是物质生活上的折磨,更严重的是精神上的折磨。

为了党的利益,“文革”开始时,少奇同志总是主动承担责任,开脱别人。

后一段,他努力想使干部早点解放出来,使党和国家少受损失。

当时,少奇同志面对的是他所热爱的群众,他不能与之对立;对他爱护的干部不能说好,对他仇恨的奸臣又不能痛骂。

看到党和人民受到灾难,他无能为力。

在他的一生中,最后这一段,是最严酷的考验,最艰苦的斗争。

对于一个终身致力于建设一个好的党的共产党员,让他活着知道自己被永远开除出党,太残忍了!这种精神上的折磨是最难以忍受的。

仅是少奇晚年这一段的表现,也足以证明,《论共产党员的修养》这本书,少奇同志自己做到了! </p>

王光美访谈录 文革中的磨难 “好在历史是人民写的”(1)

黄峥: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党恢复了实事求是的思想路线,开始全面认真地纠正“文化大革命”的错误。

党和人民终于彻底推倒了强加在少奇同志身上的种种罪名,为他平反昭雪,恢复名誉。

王光美:党内外的许多干部群众,早就对少奇在“文化大革命”中受到的不公正对待表示不满。

在“文化大革命”进行过程中,就出现了很多为少奇同志鸣不平的人。

共产党员张志新同志,就是其中的一个杰出代表。

我们的孩子在“文革”中散落各地,也得到不少好人的关怀和支持。

粉碎“四人帮”以后,就不断有干部群众给中央写信,要求为少奇平反。

黄峥:我看到过一些这样的信。

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要求为少奇同志平反的群众来信得到了中央的重视。

经邓小平、陈云等中央领导同志批示,中央决定由中央纪律检查委员会、中央组织部组成联合复查组,复查刘少奇一案。

王光美: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闭幕不久,中央组织部接收专案工作的当天,就果断地将我从秦城监狱放出来,并安排孩子们和我住在一起。

我终于结束了将近12年的囚禁生活,回到人民中间。

刘源:妈妈刚放出来那会儿,住在厂桥的中办招待所,就是现在金台饭店的前身。

那时“四人帮”的残余势力还存在,“文革”中的“三种人”还没有得到清理。

有人就来交待我妈妈说:“你现在虽然放出来了,但社会上还有很多人恨你。

你不要随便外出,否则安全不保。

”这样一来,弄得招待所很紧张,很难办。

我们一听很生气:这算什么呀!人都放出来了怎么还限制自由?我们整天在群众中,没有这种感觉呀!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完全是又一次解放的气氛嘛!我就去找胡耀邦同志的女儿胡曼丽,请她向耀邦同志反映一下这个情况,要求给我妈妈换个地方住。

胡曼丽一听也很生气,回去就跟她爸爸说了。

耀邦同志听后说,马上请光美同志搬到翠明庄去住。

翠明庄是中央组织部的招待所,耀邦同志那时兼中组部部长。

这样,妈妈很快搬到了翠明庄。

有一天乔明甫同志到翠明庄来看妈妈,动感情地说:“我们很怀念少奇同志。

他是我们的好领导、好老师。

今天见到您,就像见到少奇同志一样……”妈妈当场感动得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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