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对黄舟道歉,说今晚有安排,实在不行,再换个时间行吗?黄舟酸不拉叽地说:“是不是我的面子不行啊,要不叫陶楚给你打电话吧。哈哈。”吴桐听了心里极别扭。甚至有些恼火。有事说事,干嘛这么无聊。他想堵他一句,可还是忍住了,说黄舟我今晚真的有事,对不起,下回我给你打电话好吗?再见。他匆匆挂了电话,也知道会被黄舟视为无理,可他顾不了许多,怕老占线接不到双樱和小汪的电话。
双桃瞄过来一眼问:“又是饭局么?”吴桐朝镜子里的双桃点点头。双桃已捣齐得差不多了,正用干毛巾擦着头发,说:“哥你那套西服不太合身,肩窄,显得……”吴桐打断说:“显得肚子大是不?”双桃笑了,说:“还记得呐,真小心眼儿,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我是说男人,特别是有身份的男人就得有点肚子,不然不气派。”吴桐说:“这么说肚子大倒是优点。”双桃说:“也得看是谁,我看哥的肚子大些就好看。”吴桐没心思和双桃斗嘴,就住口,这时手机响了,是小汪,说没找到嫂子。吴桐斜了一眼墙上的表,说来不及了,你赶紧回来。挂了电话他再给双樱打,仍然无法接通,他急得跺起脚来,连说麻烦了麻烦了。
双桃说:“看你急成这样子,耽误了就能把乌纱帽掉了?”吴桐没回答,心想惹恼了上司不掉也摇晃了。这时双樱妈从厨房出来,说句:“实在不行就叫桃子替她姐去吧。”吴桐一怔,他没想到丈母娘能指出这么一条路,有句话叫丈母娘当家——净出馊主意。这主意也馊,万般无奈也不是不能考虑,何况姐俩以前就顶替过嘛。他把眼转向双桃,不待开口,双桃先说:“不行,我今晚有事。”
双樱妈说:“你那个事好说,打个电话改改时间就行了。”双桃说:“改时间没问题,失约也不要紧,关键是我不是什么总会计师夫人,替出事来咋办。”双樱妈说:“能有啥事,以前小樱替你不也顺顺当当。”这时双樱爹从阳台上丢过来一句话:“我看行,场面上的事桃子比樱子强,你就把自己当成你姐就行了。”这当儿吴桐也拿定了主意: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没有别的办法。他看着双桃说:“桃子你帮帮这个忙吧,你登台演出过,知道救场如救火……”
“那好吧。”双桃点头答应,迅速做出门的准备,好在刚才已化过妆,只是不为这事罢了。
“真他妈的戏剧化。”吴桐带着假太太下楼时不由在心里嘟噜一句。
第四章
“嫂子慢下。”车停下小汪快速下来开车门并关照着“嫂子”。小汪见过真正的嫂子,今天近在咫尺却没发现嫂子已易人。
“谢谢你小汪。”双桃说。这声谢是必须的礼貌,如同小汪说的那句“嫂子慢下”的必不可少一样。可以说双桃从下车那一刻便进入了角色,往酒店走时她款款挽起“老公”的胳膊,显得亲密而得体。吴桐满意地想:这狐眉在哪儿都是拾得起放得下的,只可惜是“小姐身子丫环命”。不知怎么,在与双桃前所未有的贴近厮磨中他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是什么感觉呢?他分辨不清,但绝不是和双樱在一起的感觉,作为被女人们斥为“不是东西”的男人族中的一员,吴桐算是好的了,可也有心猿意马的时候,每当老婆与姨子同时出现在面前的时候,他就胡思乱想:两个长得一样,在床上会不会是一样的感觉呢?自然这不洁之念也是一闪而过的。
这家酒店有一个让一般人费解的名字:食为天会所。别说双桃,就是吴桐也只随王梅来过一回。这里是持会员卡才有资格进的,会员卡的价格高得惊人,正因如此,这里提供的服务也是一流的,如同门前广告的大言不惭:帝皇规格、贵族待遇——来了不想走。泰达一般宴请在自家的酒楼,接待贵宾大都到这个会所来。圈里人都知道,这里不单是个吃饭的地方,声色犬马,可以满足客人各种消费欲求。
在大门口吴桐说句“泰达预定”,披挂若大洋马的服务生便恭迎前引,来到大厅双桃说要去卫生间,吴桐便自己到休息区沙发上坐等。他看看表,离正式会晤还有十多分钟时间,何总现在到不了,客人也是,他的心缓下来了,有空想一些事情。他从程巧那里知道,今晚的客人是一家澳大利亚公司的总裁和夫人,他们来本市是评估投资一家大型超市项目,投资额甚巨,泰达欲承建这个工程,或以合资方式参与。不管何种形式的合作,都有大利可图。今晚是双方初次接触,因此愈发重要。对自己而言,初次亮相必须有上好表现,不能有什么疏失,一旦给何总留下不好印象,将影响深远。这么想,心里便忐忑不安。
双桃向他走来,他发现于匆促中她又补了一下妆,新妆与会所暖调子环境更为协调。他没说什么,只给了双桃一抹欣赏的眼光。他本想利用剩余的时间讲讲注意事项,后又觉不必,如同她刚才的化妆,他觉得如同变色龙样的小姨子能自如应付外界环境。
他和双桃在大厅前位迎接了何总,他把“老婆”介绍给何总,还有随同何总进来的总秘程巧、集团地产公司宫总和投资公司陈总。脚前脚后,澳方一行四人也从旋转门进到大厅,与约定时间几乎分秒不差。
餐室是一个典雅的大套间,主客在会客厅落座后,便互相介绍各自的人。澳方总裁赫本·乔是一位面相和善的白发老人,面色红润,眼光矍烁,用从前描绘毛的那句“神采奕奕”来形容毫不为过。夫人略显年轻,棕色头发,眼睛深蓝,让人觉得更接近欧美人种。总裁临时助理马尼,像大多数外国中年男人那样难于判断其真实年龄,四十?五十?
都沾边儿,他是该公司在本市另一个合资项目的业务代表,总裁来了自然要跟随照应,所以翻译把他说成是临时助理。再就是把澳方人员介绍给主人的澳方翻译——中国人康知识。与松松垮垮不修边幅的马尼恰成对照,康知识西装革履、油头粉面,给人一种生硬的模型感。担任中方翻译的是何总秘书程巧,她用流畅的英语一一介绍,
当介绍到双桃时和蔼的赫本·乔称赞了一句,说她具有中西合璧的美。吴桐想这外国老头倒很有眼光,双樱曾对他讲过,她姐俩从小就被人叫着洋娃娃。当程巧把话翻译过来,双桃回说谢谢,又说在高贵的总裁夫人面前,这样的美誉是不敢领受的。程巧把话翻译过去,逗得总裁和夫人乐不可支,吴桐发现何总也露出满意的神色。他不由得想:这个双桃还真像有句话所说:给点阳光就灿烂。
随后双方便随意交谈起来,气氛很融洽,有一种朋友间的亲和,谁都知道这是难能可贵的,当然不能说这种气氛是双桃创造出来的,但起码有关连,赫本·乔夫人更多的是与双桃对话,双桃应答得都很得体,没有露怯的地方。这当间她发现临时助理马尼的眼光一直在自己身上转悠,似乎黏在上面。外国人就是外国人,心里的东西不藏不掖,
在人家“丈夫”的眼皮子底下肆无忌惮地“掠美”。翻译康知识见状用中国话加以嘲弄,说这个马尼大叔一直想在中国找个老婆,我再三警告他不许第三者插足,看来他是把我的话当成了耳旁风。在座的中国人都笑了。马尼大概意识到这笑与他有关,对康说了句话,康笑着翻译说:他问我是不是在贬低他,我说是表扬。说得大家又笑了。
在笑声中何总站起身,请客人到隔壁餐厅用餐。
“吴总回家?”上车后小汪问,似乎是句废话,上司和太太出席完宴会,不回家又会到哪里去?但吴桐明白小汪是问回他自己的家还是岳母家,因为今天是从岳母家出发的嘛。
“先走着,我打个电话,看看孩子在哪儿。”吴桐说。双桃是一声不吭的,她怕一句话说不好掉了底,本来很成功的一场“演出”,要在最后谢幕时演砸了,那才让人懊恼。车开动后吴桐掏出手机,拨了自己家里的号码。他说他看孩子在哪,事实上想弄清楚双樱在哪儿,是带孩子回家了还是仍在岳母家。因为今晚的宴会太郑重(起码他这么觉得),无法分心与双樱联系。而且为杜绝干扰,开宴后他把手机关了。家里的电话响了,没人接,他心里就明确,告诉小汪去小孩姥姥家。
小汪照例等在下面,吴桐和双桃一前一后上楼。一进门,便看见双樱板着个脸,嘴放机关枪般发问:“怎么啦怎么啦怎么啦!”吴桐怕楼下的小汪听见,赶紧把门关上。他也一肚子气,冲双樱说:“你不问我我还要问你呢?叫你去接孩子你跑哪儿去啦?”双樱说:“不见影儿,我到处去找,把我都急死了。”吴桐说:“你打他同学手机呀。”
双樱说:“关机了,他们玩网吧就不想叫人找到嘛。”吴桐说:“你满是道理?干嘛不给我打手机?你知道我急成啥样子?”双樱刚要反驳,被吴桐止住,说:“行了,有话回家再说,小汪在下面等着呢。”双樱说:“你走吧,我和萌萌住这儿。”这时不看电视却一直盯着他俩吵的双樱妈说:“走吧,走吧,这儿哪能睡得下你们一家子。”
双桃不满地看了她姐一眼,说:“姐,你别不讲理好不好,分明是你不对,你倒怪起别人,猪八戒倒打一耙。”说着又朝看电视的萌萌嚷:“萌萌,都是你的错,将功补过,赶快和你爸妈回家去。”萌萌不情愿,双桃把眼一瞪说:“不行!”在这个家,双桃是螃蟹横行,一见她这声势,无论是双樱还是萌萌都不吱声了,做回家的准备。
下楼的时候,吴桐忽然想到这么一个问题,刚才双樱朝他发火原委是什么呢?是不是为被双桃取代?可她本来就想退缩呀,这女人真是莫名其妙。
路上小汪还是一口一个嫂子地叫,叫得十分亲切,可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一个晚上“嫂子”已掉包两回。
吴桐闷声不语地坐在车里,满腹愁苦,他知道自己和双樱的官司没有结束,回家后的一场交战在所难免。
从家电公司回来,刚坐下,电话铃响了,是杨老师,问他下班后有没有事,没事到学校一块下棋。说到下棋他心里痒痒起来,可他知道今天不行。刚回复了杨老师又有电话,是程巧,说何总让他立刻过去一趟。如同条件反射,他马上想到把这事告诉王梅。他拨了电话,占线。等了会再拨,依然。他犹豫了一下,决定先去找何总,之后再向王梅汇报。
只何总一人,埋头于巨型老板台上写着什么,见吴桐进来和蔼地指指沙发,说你先坐,我一会儿就好。吴桐是头一次进入这个集团一号人物的办公地点,气派豪华自不待言,引起吴桐注意的是墙上挂的许多字画。吴桐喜欢书画,便忍不住站起来走近了欣赏,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里面不少书画作品是出自名家之手。画有张大千的山水,徐悲鸿的马,字有欧阳中石和李铎的,更让他吃惊的是清代人石涛的一幅山水。除此,还有诸多本市书画家及何总本人的作品。他留意一下何总的字,他觉得他的行草写得狂放有气势。他听人说一些领导干部多书行草,以狂乱不羁掩其功力不逮。也许何总便属于这一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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