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酸:一个太监的皇帝梦 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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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姓族长咳嗽了一声,嗓音洪亮说:“大家都看到了,听到了,顺德公是如此仁义,他有一副菩萨心肠哪!”然后,他把脸转向瑟瑟发抖的余狗子:“看在顺德公的面子上,就饶了这个恶妇,你把她带回去吧,你要好好教训自己的老婆,下次再犯事,就没有人保她了!”

……

也就是在这天,冬子在入夜后没有等到姐姐回家。他焦虑而又恐惧,姐姐会不会出什么问题,姐姐要是也失踪了,那该如何是好。冬子希望父亲今夜能够回家,父亲知道姐姐没有回来,也许会带人去找姐姐。夜深了,冬子还是没有等到父亲和姐姐回家。心情焦虑到了极点,按耐不住,跑到阿宝的家门口,握紧小拳头,在杉木门上使劲擂动。

张发强打开了门,看到了朦胧月光下的冬子,睡眼惺松地问:“冬子,你不好好困觉,大半夜的敲门做甚么?”

冬子焦急地说:“阿姐到现在也没有归家,往常时,天擦黑时就归家了,可是今天到现在也没有归家,阿姐不知道会怎么样。阿姐——”

说着,他的眼泪就流了出来。

张发强摸了摸他的头:“冬子,莫哭!你爹呢?”

冬子哭着说:“爹也没有归家,他总是不归家的,也不晓得在什么地方。爹是不会管阿姐的,阿姐死了他也不会管的,他好像不要我们了,不要这个家了,呜呜——”

张发强说:“冬子,你莫哭,我们会想办法的,你阿姐是个好姑娘,我们不会不管的!你先在这里等着,我一会就出来!”

张发强的话在某种程度上安慰了冬子,他的心情稍微平静了些。不一会,他听到张发强在里面说:“阿宝,听话,好好在家困觉,不要出来!”张发强举着火把走出了门。阿宝被他妈妈拢住了,他也想和父亲一起去找李红棠。张发强关上了门,问冬子:“你晓得红棠到哪里去了?”冬子说:“她一直在西面山里找妈姆。”

张发强说:“我明白了,冬子,你回家困觉,我们会把你阿姐找回来的。”

冬子说:“我要和你们一起去!”

张发强说:“冬子听话,晚上山路不好走,你去的话,我们还要照顾你,会影响我们找你阿姐的!你是希望我们尽快找到你阿姐呢,还是要拖我们的后腿,耽误找你阿姐?快归家去,在家里好好等着你阿姐归来。”

冬子无奈,只好回到了家里。

他关上门,并没有上楼,而是把眼睛贴在门缝里,观察街上的动静。

张发强沿街叫了十几个青壮汉子,他们举着火把,朝小镇西头走去。等他们走出一段后,冬子才出门,悄悄地跟在了他们的后面。他们走得飞快,出了镇子很快就走过了唐溪上的小木桥,一直朝西边的山野奔去。

朦胧的月光中,天在降霜。

风肆无忌惮地在原野上鼓荡,像有许多厉鬼在呼号。

刺骨的冷,冬子不禁打着哆嗦。

他小心翼翼地走过晃晃悠悠的小木桥,发现自己和张发强他们远远地拉开了距离,他听到张发强他们的喊声随风传过来:“红棠,你在哪里——”

“红棠,你在哪里——”

他们的喊声越来越渺茫,冬子离他们就越来越远。冬子疯狂地追赶,他那两条小腿岂能追得上大人们强健的脚步。不一会工夫,冬子就听不到他们的喊叫声了,也看不见远处那影影绰绰的火把了。冬子知道,他们已经进山了。原野顿时一片死寂,呼啸的风声也停止了,他可以感觉到霜花从天上肃杀地降落产生的细微声音。

小路边枯黄的草叶间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冬子奔跑着,无论他如何奔跑,也追不上他们。可他还是不停地奔跑,跑得心脏也要破胸而出。

突然,他的脚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身体往前一倾,扑倒在路上。他的嘴巴啃到了泥巴,嘴唇被擦破了,火辣辣地痛,他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发觉膝盖也疼痛不已,他神手摸了摸,裤子膝盖的部位擦破了,他还摸到膝盖上渗出的粘粘的液体,那是血!这时,乌云把月亮遮住了,大地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冬子脑袋嗡的一声,他心里哀绵地叫了一声:“完了!”

冬子看不清脚下的道路通向何方,他无法追赶上张发强他们。冬子站在黑暗中,不知所措,进退两难。黑暗和寒冷无情地挤压着他的身体,他的牙关打颤,浑身哆嗦,不一会,他就已经忘记自己身处何方了。黑漆漆的夜色中,仿佛有许多孤魂野鬼在朝他围拢过来,那些孤魂野鬼都朝他伸出干枯的手……冬子有种溺水的感觉,将要窒息。

无边无际的黑暗和恐惧迫使他大声喊出来:“阿姐,阿姐,救救我——”

没有人听到他的喊叫。

他的喊叫声也无法撕破浓郁的黑暗,无法驱赶胡天胡地的孤魂野鬼。这是光绪二十九年十月的一个夜晚,偏远山区小镇的一个孩子的绝望凄血的喊叫:“阿姐,阿姐,救救我——”

他不知道自己的姐姐此时在何方,是不是也在黑暗和恐惧中等待救助。

冬子后悔没有听张发强的话,留在家里,可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绝望中,冬子听到有苍凉的声音传来:“请跟我来,请跟我来——”

那声音十分陌生。

冬子判断不出是谁的呼唤,陌生的声音不断传来,离他越来越近,冬子心里越来越害怕,恐惧到每一根骨头的缝里。他在黑暗中无处躲藏,两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得迈不动步伐。

他惊骇得连哭也哭不出来了,也喊不出声了。

冬子在黑暗中矮下身,蹲了下去。他心存着一丝幻想:自己蹲在这里不动,等张发强他们找到姐姐回来,路过这里时,一定会发现自己的,会把自己安全地带回家……

“请跟我来,请跟我来——”

那苍凉的声音渐渐地靠近了他。

似乎有个人就站在他的面前,他伸手就可以抓住那人的衣衫,甚至可以听到那人的呼吸。

“你是谁——”

冬子站起来,惊惶地叫道。

没有人回答他这个问题。

冬子听到有人在他的耳边吹了一口气,冰凉的气,接着轻轻说:“请跟我来,请跟我来——”

冬子喊道:“不,不要,我不要跟你走——”

可是他身不由己地迈开了步子,鬼使神差地朝黑暗中的某个地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他的脚步不自觉地停了下来。

他始终觉得那人就在跟前,在左右着他。

冬子颤抖地说:“你到底是谁?这是甚么地方?”

还是没有人回答他。

他听到的只是沉重的呼吸,仿佛是一个将要断气的人沉重的呼吸。冬子陷入了巨大的困境中,无力自拔。此时,他的父亲母亲,姐姐都离他十分遥远,不可企及,他只有在极度的恐惧中服从呼吸者的安排,不管是让他死还是要他活,他没有选择的余地。

突然,冬子看到了亮光。

那是月亮突破云层透出的亮光,尽管朦朦胧胧,毕竟可以让他看清眼前的东西。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四周空无一人,那呼吸声也消失了。这是什么地方?这是野草丛生的一个低洼地,不远处就是汩汩流淌的唐溪,而且这里离姑娘潭也不远,他还听到了唐溪流水的声音。

这是野草滩?平常很少人来的野草滩?传说姑娘潭里淹亡的鬼魂聚集的地方?

朦胧的月色让冬子更加的恐惧。

他怎么会到这个地方来?

冬子的目光落在了身前的一个坑上。这的确是个坑,尽管上面贴着枯黄的草皮,还是可以看出被什么刨过,有新鲜的黄土裸露。他还闻到了一股恶臭,令人作呕的恶臭。冬子的目光落在了那裸露的新鲜的黄土上面,土里露出了一小片席子,他仿佛接到了某个神秘的指令,走近前,蹲了下来,顾不得那恶臭的侵蚀,伸出手拉扯了一下那席子。

席子已经腐败,十分脆弱,一块席子被他提了起来。

他看到了席子下面的东西,顿时惨叫了一声,口吐白沫,昏死过去。

冬子看到的是一只腐烂发黑的人的脚掌。

冬子感觉到了温暖,一口气悠悠地吐出来,睁开了眼睛。他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满是胡茬的熟悉的脸,这是父亲李慈林的脸,在飘摇如豆的油灯下,冬子看清了父亲的脸。他躺在父亲的怀抱里,一种久违的幸福感从心头涌起,漫向全身。父亲有多长时间没有这样抱着他了?冬子已经记不起来了。父亲血红的眼睛凝视着他,轻声说:“孩子,你醒了。”冬子从父亲血红的眼睛里发现了难得的温情和父爱,他的泪水涌出了眼眶,以前,父亲是这样的,可为什么这些日子以来,父亲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呢,冷漠而残忍。冬子需要的是充满父爱和温情的父亲,而不是冷漠残忍的父亲。冬子动情地喊了一声:“爹——”

李慈林说:“傻孩子,哭什么,我又没死,等我死了,你再哭。”

冬子说:“爹,你不会死的!”

李慈林说:“人都会死的,没有不会死的人。”

冬子把头靠在父亲宽阔的胸膛上,听到了父亲打鼓般的心跳。

李慈林说:“孩子,以后不要一个人去野草滩了,那里不干净,今夜要不是碰巧有人路过哪里,你就没命了!”

冬子猛然想起了那腐烂发黑的人的脚掌,也想起了中秋节夜里被蒙面人抬出唐镇的被席子裹住的长条形的东西,眼中呈现出惊惶的色泽。李慈林发现了他情绪的变化,搂紧了儿子,说:“孩子,你不要怕,你在野草滩看到的是死猪的脚,你不晓得吗,镇上谁家的猪发瘟死了,都抬到野草滩去埋的。以后不要到那个地方去了,听话!”冬子奇怪地想,自己分明看到的是腐烂发黑的人的脚掌,怎么会是死猪的脚呢?

冬子突然想起了什么,叫了声:“阿姐——”

李慈林的身体颤抖了一下。

冬子从父亲的怀里挣脱开来,大声地说:“爹,阿姐呢,阿姐还没归家——”

第六章

天亮之后,张发强带着去找李红棠的人回到了唐镇,他们没有带回李红棠。李慈林也派李骚牯带人去找李红棠,他们也无功而返。冬子却在这个清晨发起了高烧,躺在床上说着胡话,不停地喊着姐姐母亲。李慈林请来了郑士林老郎中,郑老郎中替冬子看完病,平静地对李慈林说:“冬子是受了风寒和惊吓,不要紧的,开三副药吃吃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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