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酸:一个太监的皇帝梦 第2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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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公公瞪了李慈林一眼,“怎么能这样凶孩子!”

李慈林说:“我错了,顺德公。”

接着,李慈林弯下腰,替冬子脱下了旧棉袄,换上了那件袍子。

李公公乐不可支,双手摆弄着冬子,左看看,右看看,说:“真好看,看来老夫的眼光不错,一看就知道你要穿多长的衣服,你看,这袖子也正好,不长也不短!这袍子穿在你身上,都变了一个人了,多俊秀的孩子哪!奴才,不,不,老夫心里好欢喜哪!”

李慈林说:“冬子,还不快多谢顺德公!”

脸红耳赤的冬子嗫嚅地说:“多谢顺德公。”

李公公说:“谢什么哪!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哇!”

新袍子穿在身上,的确温暖,可他心里很不舒服,一点也不自然。他想把旧棉袄换上,那样心里塌实,旧棉袄是母亲一针一线缝出来的,穿在身上感觉不一样,可他不敢换回去。冬子不知道穿上这件新棉袍后,命运将如何被改变,其实,踏进李家大宅的那一刻起,他的命运已经在悄悄地起了变化,他已经和唐镇的所有的同龄人都不一样了,包括阿宝。

李公公凝视着冬子,仿佛看到了童年的自己。

在京城里做香料生意的父亲没有破产前,也给他穿体面温暖的衣裳,经常带他出去会客,客人们夸他是个俊秀的孩子,年幼的李公公得到客人的夸赞,心里甜滋滋的。父亲是因为迷恋上了赌博而破产的。他把几个香料铺子赌掉了,又把在京城里置下的宅子赌掉了,甚至还把自己的老婆也典给了别人。变得穷困聊倒的父亲无法养活童年的李公公,想起了宫内一个常在他这里买香料的老太监。老太监每次见到童年的李公公,都会伸出手去摸他的脸,还开玩笑说:“跟我进宫去吧,皇后一定会喜欢你的。”

父亲就带着他到紫禁城的西华门外的厂子去净身,那是一间破旧的小屋,小屋里有股奇怪的异味。他不清楚父亲为什么要带自己到这个地方,厂子里几个人漠然地注视着他,那是专门替人动阉割手术的刀子匠。他特别紧张,感觉到了不妙。果然,父亲和他们说了些什么后,刀子匠们就按住了他,把他牢牢地按在了案板上,仿佛他是一只待宰的羔羊。

他喊叫着,挣扎着,无济于事。

父亲抹了抹眼中的泪,出门去了。

刀子匠用白布把被他的下腹部和大腿上部紧紧绑牢,然后用辣椒水洗涤他的下身。他睁大了惊恐的眼睛,哭喊着。那些刀子匠面无表情,沉默无语,好像在做一件和他们毫不相干的事情。其中一个刀子匠一手握着锋利的弯刀,一手捏紧他的阴茎与阴囊,然后用刀猛然将阴茎和阴囊从根部切下。他惨叫一声昏死过去。刀子匠冷漠地把一根白蜡针插入他的尿道,用绳子拴紧,用浸过冷水的草纸覆盖在伤口上,小心地包扎好。做完阉割手术后,不能马上卧床,刀子匠架着昏迷的他在屋子里走了两个多小时,然后才让父亲把他背回去卧床。整整三天三夜,他滴水不进,从疼痛中醒来,又在疼痛中昏睡,可怜的他像是在地狱里走了一遭。三天过后,拔掉白蜡针,他的尿喷涌而出,他的阉割才算成功,他的命运从此改变……父亲把他送进宫的那天,他冷冷地问父亲:“我进宫了,你去哪里?”父亲含着泪说:“我一路要饭回家乡去。”他记得那个地方,他就是在那个叫唐镇的地方出生的,懂事后才被父亲连同母亲一起接到京城。他没有再说什么,默默地跟着那个老太监进了紫禁城……

李公公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伸出手,轻轻地摸了一下冬子的脸。

沈猪嫲神清气爽。

她挑着一担水灵灵的青菜走在小街上,逢人就给个笑脸,唐镇人也觉得她变了个人,那张猪肚般的脸似乎也开出了花,中看多了。有人对她说:“沈猪嫲,是不是余狗子把你弄舒服了,如此开怀?”沈猪嫲就面带桃花地呸了那人一口:“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你管得着老娘欢喜吗?”那人笑着摇头离开。

她开心的原因是因为李骚牯。

沈猪嫲终于知道那个深夜摸进房间的男人是他,她有了个准确的目标,不用那么辛苦地寻找了,在此之前,她几乎把唐镇清瘦的男人都怀疑了一遍,没有找出答案。她也一直期待在余狗子去赌博的寂寞夜晚,那人能够再次进入她的房间,现在如愿以偿。沈猪嫲觉得自己枯萎的生命之花再度开放。

以前,沈猪嫲根本就瞧不起李骚牯。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是唐镇一个没有出息的男人,家里穷得叮当响还不算,讨了老婆后,还经常跑到尿屎巷里听女人撒尿,偷偷地趴在地上,透过茅房门底下的缝隙,看女人屙屎。某天晚上,他偷看一个女人时,被那女人的老公抓到,他的头被按在了茅坑里,弄得满头满脸全是臭屎……这样一个男人,有哪个女人会看得起他,就连他的老婆王海花也瞧不起他,在背后咒他:“短命鬼!”

沈猪嫲发现自己错了。

以前都走了眼,看错了这个干瘦的男人。

他的床上功夫竟然这么好,她的肉体被下作的余狗子拿去还过多次赌债,就没有碰到过一个能够让她满足的男人,那些烂赌鬼都是些不中用的东西。她的命运如此悲凉,嫁给余狗子后没有过上一天好日子,如果有个男人能够让她满足,她也会觉得人生有些灿烂阳光。她早就看穿了,活着就是这么一回事,还不是为了两张嘴,上面的嘴巴吃不上什么好东西,也应该让下面的嘴满足,这样不会白活一生一世。李骚牯给她带来了希望和幻想,她相信,李骚牯还会在深夜爬上她的眠床。

李骚牯的身份可是和从前不一样了,现在是唐镇团练的副团总,谁不对他刮目相看?他还用得着去尿屎巷听女人撒尿,或者偷看女人屙屎?他想要个女人睡睡还不容易?如果沈猪嫲真的伴上了他,他难道不会保护她?就是她在尿屎巷说别人的闲言碎语,也不会有人敢随便的打骂她了……想着这些问题,沈猪嫲心里能不乐开花吗?就是在梦中,也会笑醒!

沈猪嫲的菜卖得差不多了,把给胡喜来留的菜送到了小食店里。

胡喜来在木盆里洗猪大肠。

沈猪嫲弄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吃臭哄哄的猪大肠,她就不喜欢吃,上次从胡喜来这里偷回去的猪大肠,她一口没吃,全部被如狼似虎的余狗子和孩子们吃光了。

沈猪嫲喜形于色的样子让胡喜来十分不爽,他没好气地说:“沈猪嫲,你拣到金元宝了?你的牙齿都笑掉了!”

沈猪嫲说:“比拣到金元宝还好的事情都被老娘碰到了,气死你这个老乌龟!”

胡喜来总是那么大的火气:“把菜放下就滚蛋吧,不是你的菜好,老子懒得理你这个千人屌万人干的烂狗嫲!”

胡喜来如此恶毒的咒骂,她也不恼火,笑着离开了。

胡喜来恨恨地说:“这妇人是疯了!”

沈猪嫲走出店门,李骚牯阴沉着脸走过来,她笑脸相迎。没想到,李骚牯压根就没拿正眼瞧她,不认识她似的,从她身边走过,扬长而去。沈猪嫲痴痴地望着他的背影,自语自言道:“这官人好神气哟,是个男人!”她想,李骚牯肯定不可能和她在大庭广众之下眉来眼去,她期待着深夜和他的碰撞。

沈猪嫲根本就想不到,李骚牯是她的灾难。

这个深夜,沈猪嫲没有等来李骚牯,欲火烧发疯的她,独自一人在卧房里野猪般嗷嗷叫唤。

李家大宅后院的一个秘室里,李公公和李慈林在油灯下商量着什么重大的事情。李骚牯操着刀,带着几个团练在李家大宅里巡逻,李慈林特别交代过他,要注意安全,现在是关键的时候。

李骚牯不清楚李公公和李慈林在秘谈。

李慈林说:“顺德公,唐镇基本没有甚么问题了,主要的人都控制在我们手上。游屋村是唐镇底下最大的村,游秤砣死后,村里的一些重要的人物也被我控制,他们的村团练也成立起来了,会听命我们。唐镇范围内的其他乡村,也都成立了村团练,这些武装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下,不会有甚么问题了。现在,唐镇的民心都向着顺德公,我看时机成熟了。”

李公公的手托着光溜溜的下巴,沉思了一会说:“还是要做好各种准备,千万不要出什么纰漏……”

李慈林说:“好!”

李公公沉吟了会说:“李时淮捐了不少银子,你以后对他客气点。”

李慈林咬着牙说:“我恨不得一刀劈了他!”

李公公说:“克制,你一定要克制!小不忍则乱大谋!等我们完全掌控了唐镇的局面,由你怎么处置他!”

李慈林点了点头。

……

李骚牯带着两个团练来到左院外面,两个团练都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操着钢刀。左院李家大宅里独立的一个院落。唯一通向这个院落的圆形拱门紧紧关闭,李骚牯来到门前,推了推,然后又拿起锁住门的铜锁看了看。李骚牯正要离开,有女人嘤嘤的哭声从左院里面飘出来。

李骚牯心里咯噔一下。

她为什么要哭呢?

李骚牯心里升起一股凉气,想起那张美貌的脸,浑身禁不住颤抖。

一个团练问他:“李副团总,你这是——”

李骚牯努力平息着自己紧张的情绪,慌乱地说:“没甚么,没甚么。我是尿急了!”

光绪二十九年十一月十五日,黄道吉日,是唐镇土地庙落成后开光的日子。唐镇又像过年过节一样热闹,人们准备了猪肉鸡鱼三牲祭品,等请神仪式完成后,拿到庙里去祭拜祈福。这天,修城墙的工地停工一天,所有人都要参加请神仪式。李红棠这天没有出去寻找母亲,她也要去祭拜土地,希望土地公公和土地娘娘降福于她,早日找到母亲。她一早起来,把渐渐变白的头发梳好,扎上辫子,盘在头上,用蓝花布包上。今天,她还挑了一身平时舍不得穿的半新的衣裳穿上,这样穿戴齐整去拜土地,显得诚心,她一直认为心诚则灵。时候一到,她就带着穿着白棉袍的弟弟走出了家门。

李红棠姐弟走在镇街上,还是吸引了众多的目光。李红棠的脸色苍白憔悴,可难于隐盖她的秀美和婀娜身姿,冬子的俊秀挺拔自不必说,他们就是一对金童玉女。许多人私下里说:“你看李慈林那五大三粗的样子,怎么就能弄出如此标致的一双儿女?”许多没有结婚的后生崽也偷偷地用冒火的目光瞟李红棠,要是别的姑娘,他们会上前挑逗,对李红棠,他们不敢轻举妄动,他们害怕李慈林,谁敢动李红棠一根毫毛,李慈林还不活劈了他。他们只能在内心表达对李红棠的爱慕,他们私下里说,谁要是娶了李红棠,那是天大的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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